他还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于是问道:“娘亲,祁王叔为何要杀小狼?” 禹王妃蹲下身子,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小沈岚的侧脸,语气难得温柔,“岚儿,是娘亲的错,没能保护好你的小狼,待会儿娘亲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小沈岚摇摇头:“不是娘亲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他还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倒不如一早便听禹王妃所说,将习青送去白家历练一番。 小沈岚看了眼小狼脊背外翻的伤口,缓缓让出一条路。 从那天起,小沈岚再没见过他养的小狼,他不敢问小狼是否还活着,只是后来在几个白家人的交谈中,听到过曾有一只受伤痊愈的小白狗从营中跑了出去,再无踪影。 他自小聪明,但仍无法判断那到底是真的,还是禹王妃故意吩咐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好叫他放心的谎话。 沈岚也没再养过其他小狗小猫,那些小生命太脆弱,几乎一只手就能掐死。 而小狼不同,他会呲牙威胁别人,会努力保护自己,会对任何人忌惮,沈岚从没有在什么人身上看到过小狼的影子,直到路过鹅圈。 那天沈岚在鹅圈前站了良久,那些高傲的大鹅,每一只都像他养过的小狼,脾气坏坏的,从不向谁低头,不顺眼上嘴便啄,直到把坏人赶走。 “他这是怎么了?” “发热了呗,人类真脆弱。” 老三老四两颗脑袋挤在床边,正在观察床上因高热而不断呓语的沈岚。 “你们干什么呢?”习青端着药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将人拽开。 老四问道:“老大,这人就是沈岚?他不会死吧?” “死不了。”习青捏开沈岚的嘴,一碗药全倒进去,再一抬下巴,药便顺着喉咙咽下去。 “你们俩回去后,不要在大小姐面前提起沈岚半句话,知道吗?” 老三问道:“为啥啊?” 大小姐对沈岚可好奇了,他还打算看完了回去好好说道说道,邀一番功呢。 老四拽了拽老三的袖子,“别问了,老大不让提,就莫提了。” “我告诉你为什么。”习青上前一步,盯着老三的眼睛,“大小姐心思单纯,而人狡猾奸诈,若是叫她同沈岚接触,必定会被骗,别忘了十五年前,神女就是这样被沈靖的花言巧语欺骗的。” 提起神女,老三喏喏点头,不敢再问。 送走老三老四,习青回到屋里,便见沈岚直勾勾盯着上方的屋顶看,他走过去坐在床边,“你发热了,一直在说梦话。” 沈岚缓缓点头,问道:“我是不是喊娘亲了?” 习青摇摇头,“没喊娘亲,一直在喊大鹅。” 沈岚:“……” 他不敢置信地半支起头 ,“我喊大鹅做什么?” “不知道。”习青想了想,继续道:“这场风过去,鹅圈里应该就没有鹅了。” 沈岚:“……” “笃笃”两道敲门声后,席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大?” 习青走过去将门打开,“这么大的风,你怎么回来了?老八呢?” “他果然在这儿。”席朝先是看了眼沈岚,才回习青的话,“营中现在乱成了一锅粥,他们驾车出去找人,可风太大,几乎每天都要丢两个。” 闻言,沈岚举起右手,建议道:“不如叫他们驾车来接我回去?” 哪知习青同席朝异口同声大喊道:“不行!” 沈岚:“……” 他默默收回手,“那听你们的,听你们的,本王怎样都行,不过本王觉得,还是先跟他们报个平安比较好,省的天天丢人。” 习青同席朝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走出去。 去到隔壁院子,席朝率先开口,“我没想到你会把他带回族中。” 习青眸子闪了一下,向席朝解释道:“沈岚冻得厉害,方才还在发热,他若是死了,我们就无法接近沈靖。” 席朝叹了口气,“得想个办法赶紧把他送走才是,他留在这里,我心中总是不安。” “等风小些。”说着,习青抬头看了眼天,“到时候蒙住他的眼睛,将他带去神河边。” “好。”席朝转身回去,“那我问他要个手信,带回去报个平安。” 等席朝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习青动了动手指,从腰封里扣出那只草编小狗。 两天的时间,绿草早已枯黄,因着草的韧性消失,小狗的一只耳朵几乎要散开。 习青摸了摸完好的另一只耳朵,又重新塞回腰封中。
第15章 我一生积德行善 在习青粗暴喂药精心照料下,沈岚的病终于彻底痊愈。 这天风小了些,习青便给沈岚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前,往他脚边丢了一摞衣裳。 沈岚:“这是?” 习青又往他手中塞了针线。 沈岚:“……” 他默默穿好针线,抖开一件衣裳,仔细查找哪里有破洞。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习青说着,往沈岚手边放了一碗水,“别乱跑。” “好。”沈岚摆摆手,示意习青去忙。 待习青走了,沈岚轻轻叹了口气,认命般低头,接连补了三件衣裳。 “啪嗒!” 沈岚手中动作一顿,侧头看去,一颗不知从哪来的小石子正落在他脚边。 “啪嗒!” 又是一声,这回沈岚看清了,他转身抬眸,高高的石墙上突然冒出一颗脑袋。 “喂!你是谁啊?”习音音使劲扒着墙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沈岚。 想起习青的叮嘱,沈岚没敢自报家门,而是找了个模糊的说辞。 “我乃过路人,遇上大风险些丧命,幸好有人出手相救,所以便在这里借住几天。” “哦……”习音音若有所思,还没等想出什么来,她身子一矮,人突然不见了。 “你能不能站稳点?把我摔了怎么办?”墙那头少女在小声埋怨。 另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我哪回叫你摔了?摔我自己都不舍得摔你。” 少女又羞又怒:“还敢顶嘴?快点!再驮我上去!” 很快,习音音的脑袋又出现在墙头上。 “那你叫什么啊?” 沈岚眼一眨就开始胡编乱造:“我叫李大鹅。” “李大鹅?”习音音满脸疑惑,“怎么会有人叫大鹅的?” 沈岚:“这很正常,就像有人叫狗剩一样,贱名好养活。” “哦……”习音音眼睛乱瞟,瞧见沈岚正在缝衣裳,她好奇道:“你还会缝衣裳啊?” 沈岚:“哦,我是裁缝。” “哦……原来是个裁缝。” 这时男声响起:“看完了吗?老大快要回来了。” 习音音低头看去,“怎么可能那么快?” 话音刚落,外门便响起“簌簌”地声响。 “坏了!真回来了!快走快走!”习音音不忘朝沈岚挥挥手,把脖子底下的男人当马骑,两人就这么以一上一下的姿势离开。 “你看什么呢?”习青推开院门,又转身出去,很快丢了几根圆木进来。 “这是?”沈岚瞅了眼地上的木头,又望向习青手里的锯条。 习青一脚踩住木头,手里锯条拉得飞快,“风这两天就要停了,我得把你送到神河边,那里有人接应。” 沈岚恍然大悟,习青居然要亲自动手给他打一副拐杖。 习青:“我给你搞个轮椅。” 沈岚:“……” “倒也不必一上来就这么大难度,你觉得呢?” 锯木头的声音“嘎吱”一声停下,习青皱眉掐腰,直起身看向沈岚,“你瞧不起我?” 沈岚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看好了!”习青说完,锯木头的动作更加卖力。 一直干到深夜,轮椅才初具雏形,打眼一瞧,也不过是两个轮子上头嵌了一张木板而已。 习青推着“轮椅”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十分满意。 而沈岚缩在角落,默默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似乎不像轮椅,更像个推车,你觉得呢?” 习青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番,沈岚说的没错,的确不像轮椅。 “它没有扶手也没有椅背,难不成要我躺在上面么?” 习青脸有些红,恼羞成怒道:“知道了!明日加上就是。” 说罢他将沈岚拖到里屋的床上,没忘记亲上三口,“吃过饭就赶紧睡吧!明日就送你回去。” 到了半夜,风已经完全停下,整个草原寂静无声,好像这些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沈岚早已睡熟,习青却毫无睡意,他翻来覆去半天,最后叹了口气,一个挺腰从柴草垛上跃起,不多时,院子里又响起锯木头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看着院子里加了扶手和椅背的新“轮椅”,沈岚久久不能言语。 “走吧。”习青越过门槛,边走边给自己扎好马尾。 “这……”沈岚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面前这东西,若是换种思路去描述,那更像是一个没有盖的棺材。 “怎么?”习青走到“棺材”旁边,往四面木板上挨个拍了拍,“扶手,椅背,脚踏。” 倒也是一样都不差。 说完,习青不顾沈岚意愿,将他搬进“棺材”中躺着,又抽出一条白布盖在他的脸上。 沈岚惊恐万状:“这是做什么?” 习青解释:“待会儿要从大院过,你不要出声,也不要露脸。” 他还不知习音音昨天已经偷偷来过,生怕从大院走时沈岚叫人瞧见。 沈岚:“我一生积德行善,何至于——” 话音未落,习青已经推着“棺材”小跑起来。 一场大雨使得神河提前两月出现,习青沿着河边一路南下,很快便看见等在那里的众人。 小白焦躁难安,来回踱步片刻,又时不时北望一番。 席朝懒洋洋道:“白侍卫莫急,王爷好得很。” 说罢,半坡便出现习青的身影。 小白精神一振,举起双臂迎上去,一路高喊着:“王爷!王爷!” 可奔至跟前,看清习青手里推的竟是个棺材时,他先是瞪大眼睛,紧接着脸上先后出现了不可思议不敢置信不知所措几种情绪后,又踉跄着扑倒在地,仰天长啸。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听到外头鬼哭狼嚎,沈岚从“棺材”里爬出来,幽幽道:“本王还没死。” 小白立马跪坐起来,抱拳朝天,“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啊!” 沈岚:“……” 待回了营中,沈岚才明白习青所说的鹅没了是什么意思。 只见以栅栏围起的鹅圈早已不知所踪,就连羊圈牛圈也残破不堪,只有几座毡房还算完好。 看着这一派萧索之景,沈岚深深叹气:“本王那日带了二十七人出去,现在可都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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