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若是遗诏在手,那便大不一样,沈知隐和沈静渊不能违抗永熙帝的旨意。 这么一想,乔沐苏不再犹豫,他取出来那份遗诏,随后锁上了木匣,径直朝宫里赶去。 —————— “王爷、王爷……”钟涟一连叫了几声,沈知隐才回头看他,“王爷,不好了,出事了……” 沈知隐已经提前跟言枫华有所谋划,是以他并不意外,但面上还是要流露出关切:“怎么了?” “乔大人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份先帝遗诏,”钟涟道,“说是一定要去见皇上。还说什么,高阳王是冤枉的,不该受此不白之冤……您看这……” 沈知隐一听遗诏二字,就知道乔沐苏已然入局,他不慌不忙道:“他既然一定要面见陛下,那就让他去见不就好了?钟公公,不是本王说你,这件事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您搁这儿着什么急呢?” 另一头的皇宫里,沈静渊见到了乔沐苏,支起额头问:“怎么了?” “微臣此次面见陛下,是为了高阳王一事,”乔沐苏跪在地砖上道,“微臣当晚和高阳王都曾经收到了城阳王的喜帖,因此前去了王府祝贺。高阳王是因为微臣在宴席上受人冷落挖苦,这才站出来说话的,却不想被城阳王一口咬定,成了目无圣上。” “陛下,”乔沐苏叩首道,“此事皆因微臣一人而起,高阳王只不过是仗义执言,微臣认为,他绝不应该担此重罪。” “乔大人真是口齿伶俐,”柳前川道,“高阳王公然羞辱众人,的确不算什么,毕竟他是皇室宗亲,自觉高我们一等,也无可厚非。但是此次喜酒为的是给陛下冲喜,一切嘉宾一切礼数都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办理的,高阳王却仗着自己的身份,公然藐视圣上,若不加以惩治,只怕日后所有的宗室亲王人人都想效仿,如此一来,敢问乔大人,天子威信何在?!” “柳大人,你不要在圣上面前颠倒黑白,”乔沐苏道,“那晚你也在场,你对着天地良心说话,高阳王有哪一句话在藐视圣上?若有,那请问你现在能复述出来哪一句?” 柳前川噎了一下,找补道:“陛下……微臣认为,高阳王此等狂悖之语,实在不应该在陛下御前重复一番。” “陛下,柳大人口口声声称高阳王冒犯圣上,却连一个实例都举不出来,”乔沐苏道,“可见此人言语皆是诽谤,不足为信。” “陛下,”乔沐苏担心沈静渊还是不愿意相信,“不管怎么说,高阳王是陛下的皇叔,陛下若是因为这样不明不白的‘罪名’,便严厉处罚,传出去,只怕会引起臣民议论啊。再者,其余的王爷们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又会做何感想?” 沈静渊的心思却明显不在高阳王沈容惜的事情上,他道:“乔沐苏,朕问你一件事,那份遗诏,是真的吗?” 乔沐苏微怔,随即道:“微臣不敢欺瞒,绝对是先帝遗诏。陛下可以找人比对先帝圣迹,看两者是否符合。” “但凡遗诏,必须在宫中档案处留有副本,以便日后核对,也防止臣下擅自伪造,”沈静渊道,“可是朕已经叫人前去调查档案,却并没有发现你手中诏书的副本。” 乔沐苏脑中嗡的一声便炸开了,整个人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道:“不……陛下,那、那是真的……微臣不敢造假……” —————— “入秋了,”源尚安看着城外的景色,徒增感叹,“秋季到了,冬季也就不远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溜走了。” 源素臣在一旁用毛巾擦着脸,他对着铜镜道:“源晚临和慕容楚嫣应该上路了吧?” “是,”源尚安道,“他们今日应该启程去云州了,费潇已经派了侄儿费崇前去接应了。宇文瑄再过几日,也就能赶到我们这里来。” 源素臣嗯了一声,源尚安这才发现自方才开始他便一直在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哎,你天天对着铜镜照啊照,”源尚安觉得这人就是在瞎臭美,“可有把你自己照得更美一点?” 源尚安知道这个人向来有点自恋的毛病,因为自知美貌,所以向来不喜欢见到丑人。身边下属从源晚临到费潇,几乎没有容貌不佳之人。连当初愿意拥立沈静渊的原因里也有一条,是他仪表清俊,风度甚佳。 ……源尚安看着面前对镜自赏的某个人,轻吸了一口气,心道他大概是无药可救了。 “怎么样,”源尚安背着手绕道铜镜前,“臭美够了吗?” 旋即又感慨道:“我瞧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我一个人受得了你这个性子了。” “不好看怎么配你,”源素臣故意逗他,对镜拿着小刀慢慢剃去了下颌的胡茬,“不是么?” “听说北海王投奔了梁帝萧衍,”源尚安道,“一番慷慨陈词,竟然换得梁国出兵相助。” “北海王,”源素臣略微抬首,刮掉了颌底的胡须,“能拿去展览的蠢货。愚蠢也就罢了,还偏偏跑到南梁去丢人现眼。” 源尚安虽然被逗笑了,但还是提醒他:“你不要大意轻敌,这一次萧衍派来的可是陈庆之。” 两人的对话被帐外的声音打断,源尚安出手掀开帘帐,道:“什么事?” “不好了,”来人汇报道,“乔大人他……出事了……”
第156章 秋风辞 铁链拴着乔沐苏的双手,疼痛感和撕扯感令他找回来了些许神志。 ……怎么就睡过去了?乔沐苏有些埋怨自己。 遗诏、遗诏……乔沐苏回想起前日的正午,他拿出来了装在木匣里的诏书,然而它的副本却不翼而飞了。沈静渊就算再信他,也不能罔顾事实,没有副本存档,他就是矫诏欺君。 而欺君之罪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 乔沐苏转了转被铁环勒出红印的手腕,试图缓解疼痛,与此同时他注意到隔壁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牢房外几个狱卒正在吃酒划拳,喝得满面通红。乔沐苏趁他们不注意,弯下身子拖着铁索,慢慢爬到了石墙旁边,用铁环扣响了砖块。 “你、你还好吗?”乔沐苏试探着问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乔沐苏贴近墙壁听了听,确信对方应该没有听清自己的话语之后,又提高了声音:“我说,你能听见吗?” 那头总算有了回音,沈容惜强撑着应答:“乔、乔观棠……” “……沈容惜?”乔沐苏从声音里听出来他眼下十分虚弱,顿时心乱如麻,“你怎么了?” 乔沐苏听到了沈容惜极力压抑着的重咳声,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动手试图撬开石砖。 外头喝酒行令的狱卒听到动静,醉醺醺地朝后骂骂咧咧道:“你干什么呢?” 乔沐苏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等到那狱卒转头去喝酒之后,他才继续用铁索尝试砸开石砖。 墙灰和泥土唰唰落下,弄得乔沐苏满手烟尘,手指也被粗糙的砖块磨破了一层皮肤。他顾不上管自己,忙把一块砖头移开,对着缝隙道:“应许,你怎么样了?” 沈容惜的呼吸声时轻时重,意识也模糊不清,他听见乔沐苏的呼唤声,也只能给予他微弱的答复。 “应许、应许,”乔沐苏伸手透过石砖里的缝隙,握住了沈容惜的左手,“你振作一点、振作一点……” 那只手烫得很,乔沐苏不用去触碰额头,都能知道沈容惜在发高烧。 “你别担心,”乔沐苏在牢狱的墙壁里握住了自己的爱人,连声音都比平日里柔和了不少,“我这就去叫人来……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乔沐苏用力握了一把沈容惜的手,而后轻轻松开,他拖着铁链叮叮当当地爬到了铁栏杆前,拍门道:“有人吗?有人能听得到吗?快来救人、快来救人啊!” “……哎!这把小爷我赢了、赢了!”酩酊大醉的狱卒一脚踩着长凳,神气活现地把桌上的铜钱揽到自己怀里,“嘿嘿,这些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不、不可能!”领座的狱卒打了一连串的饱嗝,一手颤巍巍地指着人道,“你、你铁定是出老千……这、这局不算!再来、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对、对……这局不算!”对面的狱卒也瞎嚷嚷跟着起哄,“重来……重来!下一局老子我、我要赢得你倾家荡产!” 方才那名要把所有铜钱都据为己有的狱卒又是嘿嘿一笑,伸手洗牌道:“……重来?重来爷爷我也能让你们输得只剩一条裤子!” 喧哗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根本无人在意近处沈容惜的死活。 乔沐苏用铁链把牢门砸得砰砰作响,声音因为濒临绝望而带上了点哭声:“来人、来人呐……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围在桌边的几个狱卒喝得简直不省人事,有人含糊道:“你们……你们有没有听见、听见什么动静……咣当咣当的……” 领座的人醉成一摊烂泥,靠在墙边连连打嗝,熏出一阵酒气:“好像……好像是有……有人在拍门……” 狱卒们的头领用脚踢了踢旁边喝困了的手下:“你、你去……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被上司叫起来的狱卒骂骂咧咧地提起了大刀,晃晃悠悠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乔沐苏看到了来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眼角溢出了泪花,他有些语无伦次道:“这位……这位大哥,你快去看看我旁边牢房里的人,他生病了,病得很厉害,再不请大夫只怕就……” 狱卒鼻子里哼哼了几声,道:“知、知道了……” “这位大哥,”乔沐苏道,“乔某谢过了……” 待狱卒摇摇晃晃地出去叫人之后,乔沐苏才转而牵起沈容惜的手,宽慰道:“应许,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他们去叫大夫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 源尚安收到了消息,立马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你可知道?” 那属下道:“回湘君大人,是乔大人动用了一份据说是先帝遗命的诏书,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宫中竟然没有用于存档的副本,所以陛下只好以矫诏欺君的罪名将他下狱了。” “……什么?”源素臣和源尚安都是头一回听说乔沐苏手里还有这个东西,源素臣问:“好端端的,他拿遗诏出来干什么?” 下属低头道:“是、是城阳王……” “那日城阳王娶亲,邀请了不少宗室子弟和京中高官前去,高阳王和乔大人也在受邀之列。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位王爷突然起了口角,城阳王就以藐视圣上的名义让人带走了高阳王……” 源尚安知道沈容惜和乔沐苏两人的关系,他道:“那这么说来,乔大人用遗诏,是为了替高阳王说话了,是不是这样?” 下属没再说话,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吧,”源素臣道,“后续若是有事我自会找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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