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翻身上马,道:“追!” 副将立刻叫人把五花大绑的费潇押了上来,颇为蛮横道:“源尚安人在哪里?” 费潇暗自翻了个白眼,道:“我上哪知道。” “你……”副将当即拔剑,寒刃横在了费潇的颈侧,“我看你这老东西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费潇简直想骂人,但他努力忍住了:“你用心想一想,我根本没和他在一块儿,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副将被费潇说得一愣,心道也对,撤下佩剑之后,改了主意道:“那就给我们带路!带我们去徐州!” 费潇理直气壮,把脸撇向一边:“我路痴,不认得路。” “……你娘的!”副将破口大骂,“老子现在就宰了你这个狗东西!” 费潇也跟着急眼了:“你他妈还讲不讲道理,我真不认得!” 副将被他越说越气,提高嗓门道:“他妈的,老子一个反贼为什么要跟你讲道理!” “行了!”项廉在一边听这两人骂战,头都要大了,厌烦地挥了挥手道:“他不认得就不认得,我们自己赶去徐州就是。别为难他。” 费潇心里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项廉却放了自己一马,有些始料不及:“你……你不杀我?” “当然,”项廉想起康维摩和呼日勒的结局,冷哼一声,不无讽刺道,“我跟你们这些滥杀无辜的高官们可不一样!” 项廉率着手下将近五万的人马一路狂奔,总算是在日落西山前抵达了徐州府前。 “……没有人?”项廉看着空空荡荡的城门楼,又看了看附近鸦雀无声的山岭,“连一点埋伏都没有?就这么撤走了?” 不可能。 项廉下意识地想。 “你、还有你们几个,”项廉道,“去四周看看,看看有没有埋伏!” “是!” 不可能没有人的。 一定是藏在了某个地方,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城下马蹄印记很乱,”副将勒马,战马在原地焦躁地踏着蹄子,“将军,看来人撤走的时候很是匆忙。” “报——” 项廉急切地看向那名士卒,后者确信地摇了摇头,道:“报告将军,沿路一带都已经检查过了,确实没有埋伏,人都撤走了。” “将军……”副将道。 “弓箭手!”项廉道,“对准城门楼,放箭!” 他不信逼不出来这些隐藏在暗处的人手! 城头一阵箭雨纷落,城下却没人听见任何人中箭倒地不起的声响。 ……难道真撤走了? “将军,看来就是没人,”副将道,“源尚安就是弃城而走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饿着肚子,不如去城中找点粮食,明日再出发。反正徐州城已经到手了,补给就不用愁了。” 项廉也动了心,他知道如果源尚安真的走得匆忙,那城中大量的物资势必也来不及运走,他们此刻闯入其间,就能捡到一个大便宜。 “来人!”项廉道,“撞开城门!” “倘若发现城内有人,”项廉又道,“就立刻撤走!” “是!” 轰然一声巨响,徐州城的大门敞开,溅起无数尘灰。 打头阵的几百军士提心吊胆,四处张望着,生怕有人从暗中杀出。 然而凌乱的街道上的的确确空无一人。 几人对视一眼,而后拿着刀闯入了住宅,开始一阵翻箱倒柜。 金银财宝和美食佳肴很快便让他们彻底放松了下来,项廉也紧随其后,几万人马陆陆续续地进了城。 然而便在此刻,城门碰的一声关闭,源尚安忽地率人杀出,仿佛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 “项将军,你我今日玩一个游戏如何?”源尚安笑道,“就叫关门打狗。”
第132章 春不歇 慕容毓卿接过师渡影递来的白茧糖,一口下去咬了大半:“味道不错!” 他边吃边看着夜市里来来往往的行人,感叹道:“这就是中原吗?果真很好。” “晋阳还不算繁华,”师渡影陪着慕容毓卿朝前漫步,“日后若有机会,我请你到洛阳去看一看。” 慕容毓卿笑着点头,一口把剩下的白茧糖吞下:“好!” “慢点吃,”师渡影解下水袋递给他,“别噎着了。” “呀,这不是右使大人吗?”娄清洛从街市的另一头向师渡影走来,“大人今晚上也出来逛夜市啊?这位小公子是——” “我叫慕容毓卿。” “哦,”娄清洛点点头,“你和右使大人是朋友?” 慕容毓卿还没接话,师渡影连忙打断,道:“我瞧娄大人,似乎是从阿若还可汗下榻之处出来的。大人深夜前去此地,可是有公务要处理吗?” “我在宴席上同阿若还可汗交谈了一阵,可汗很高兴,于是让我去了他府上。”娄清洛谈起柔然,语气间便难掩兴奋,他原本只把结交柔然当成了源尚安布置下来的任务,然而谁料到他竟然和阿若还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娄清洛现在万分感激源尚安的这个提议——尽管他并没有意识到源尚安在打什么算盘。 两人在饮酒之时,娄清洛无意提起了他认识源尚安这件事,于是阿若还更来了兴趣,频频叫人劝酒,想让他说更多。 阿若还道:“只可惜如今草原之上颇不太平,否则我一定要请先生去塞上做客。” 娄清洛听了这话,酒渐渐地清醒了不少,他是个信奉皇权至上的人,在他眼里,臣子的天职就是维护君王的权威。这也便是娄清洛一开始认为源家必须铲除的原因,他同源素臣和源尚安之间都没有私人恩怨,他只是觉得源家权力过大,会威胁到沈静渊的安危。 而柔然可汗也理所应当是草原上无可置疑的霸主。 那套“皇权至上”的逻辑作用下,娄清洛放下了酒樽,正色道:“可汗,依微臣拙见,草原上之所以混战不休,是因为这些人对于可汗您缺少敬畏之心。” “他们根本不把可汗您当成真正的主公,所以自然不愿意俯首听命,”娄清洛又道,“所以可汗要做的事就是,在草原上树立您的权威,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瞧您。” 阿若还起了兴趣,但他已然不是单纯的少年,对于娄清洛这样的“外人”难免心存警惕,他半信半疑道:“娄先生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好主意谈不上,”娄清洛道,“只不过一家之言罢了,可汗听个乐便好。” “我听说塞北和中原不同,中原有详细的管制和律法,以约束人们的行为习惯,但是草原上似乎就没有这些,所以想要管理人员,就十分困难,”娄清洛分析道,“因此,在我看来,可汗想要树立权威,首先需要做的,就是编纂一套完整的律法,严格执行,若是有人胆敢违背,那就严厉处罚。这样一来,大家就会慢慢知道,草原上只有一个真正的主人,那就是可汗您。” 阿若还点了点头,道:“先生请继续。” 娄清洛一连讲了许多,阿若还则和几位下属暗自斟酌,事情的发展顺理成章。 没有人能想到源尚安一早便看出来了娄清洛的为人,所以才把他推到了柔然那里。 —————— 半年之内,源尚安接连平定了华州和徐州,如今正在从徐州返回京城洛阳的路上。消息一传到京城,沈静渊和百官自然喜不自禁。 沈静渊放下了先前的顾忌:不管怎么说,源尚安如今是功臣,功臣没有拖着不封赏的道理。和官员们商议一阵之后,沈静渊定下了源尚安最终的封赏—— 中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给事黄门侍郎。由侍中、尚书令、城阳王沈知隐持沈静渊玺书宣诏。 ……沈知隐…… 初夏时节有些闷热,源尚安听到消息之后,心里却无端一凉。 沈知隐单独叫来了源尚安一人,没叫旁人跟着,而后宣读了沈静渊的旨意。 “湘君大人,”沈知隐的面容被诏书遮挡住了,源尚安无法看清他的神情,“接旨吧。” “……是,”源尚安跪下道,“微臣源尚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升迁的滋味不错吧,”沈知隐那张阴恻恻的脸上忽地多了一分笑意,“中军将军,正二品上等,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大官呢。” 他脸上浸着笑意,声音却分明是在阴阳怪气:“拿人命换来的权位,真不知道你坐不坐得稳。不过就算坐稳了也不一定安全,毕竟走得越高,摔得越痛么。” 源尚安知道沈知隐是因为沈池的死,而把隐忍不发的怒火撒在了自己身上。 论官职,他没有沈知隐高,因此源尚安只是跪在地上,两手捧着圣旨,什么也没有说。 而且…… 而且若不是因为自己想同沈池里应外合攻破徐州城,沈池也不会因为此事败露遇害。如今彭城王沈恢已死,沈知隐没办法找死人算账,自然把新仇旧恨一块算到了源尚安头上。 但是在地砖上跪了一会儿,源尚安才发现,这石砖粗糙得很,夏季穿的衣服又薄,磨得他膝盖生疼。 况且源尚安原本就腿脚不好。 他咬着牙忍住,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沈知隐是宣旨之人,代表着帝王,沈知隐没说让他平身,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擅自起来,否则便是对天子的不恭。 “你现在不是跪陛下,也不是跪我,”沈知隐绕到了源尚安背后,“而是在跪徐州太守沈池。” “你不要忘了,你今日的功名,是本王的弟弟用血帮你换来的!”沈知隐说到这里,声音中总算带上了恨意,有了活人的喜怒哀乐,“如果不是你那自以为是的计谋,他根本不会被沈恢杀害。” “……怎么,怎么不说话了?”沈知隐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源尚安,“也是,这本来就是你的罪过,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不应该跪在这里,你应该跪在小池的墓前,求他宽宥你的罪孽。” 源尚安知道沈知隐表面上忠君爱国,背地里心眼比针尖还小,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他归附沈静渊,不过是希望靠着皇兄加宗室亲王的身份捞点好处罢了,并且借着皇权的旗号,也能暗地里打压他厌恶的人。 沈知隐原本以为源尚安在升迁的喜庆之日突然听到自己的冷言冷语,必然会大发雷霆,和他争执不休。再次也至少会在面色上流露出些许不快之意。 ……然而什么也没有。 源尚安面上波澜不惊。 “王爷说完了吗?” 沈知隐一怔,心下紧张:“你要干什么?” 源尚安毕竟是武将出身,身子骨再怎么不好,也比沈知隐这种从来没练过刀剑的人要强上不少,真动起手来,沈知隐知道自己没有胜算。 “没什么,”源尚安心如止水道,“我只是劝王爷一句,以大局为重,现在不是公报私仇的时候。王爷若是恨,可以等到北方六镇平定之后再报仇雪恨。在此之前,王爷还是以诚事国,帮皇上稳定内政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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