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西方极乐世界的罗汉,也不过如此了吧? “乔御史想看贫僧便大胆地看,无需遮遮掩掩。”明空突然开口道,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挣了开来,露出一丝平静而睿智的光芒,手中却依旧保持着方才转动佛珠的姿势。 乔泽玉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个和尚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的?大约是自己的目光太过好奇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不好意思,明空法师,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挺好奇的。” “好奇什么?”明空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好奇法师你为什么年纪轻轻,却要去出家?”乔泽玉听想不通的,“你曾是高门大户的富贵公子,不曾经历什么大起大落,也不曾受过什么情伤,怎么会想着去出家呢?” 明空没有觉得他冒犯,唇角仍是带着笑,耐心地解释道:“贫僧与佛有缘,便遁入空门了。而乔御史所说,经历大起大落或者受过情伤才出家,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了躲避尘缘,算不得真正的遁入空门,乔御史觉得,是也不是?” 乔泽玉何等聪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唇角也露出一丝笑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明空:“只因有缘,便要遁入空门,那请问法师,何谓‘缘’?何时缘起?何时缘灭?” 这几个问题就有点故意刁难的味道了。 明空也不生气,依旧用十分平静而满含禅机的语气缓缓道:“一朵花,早不开,晚不开,乔御史看见时开,便是‘缘’,看见这一刻,便是‘缘起’,待来日乔御史再来看,花却已凋落,这便是‘缘灭’,不知道贫僧可有说明白?” “哦——”乔泽玉故意拖长了声音,道,“那我明白了。我与法师,早不见,晚不见,此时此刻遇见,便是‘缘’,而遇见这一刻,便是‘缘起’,不知道乔某可说对否?” 明空笑意更甚:“乔御史果然是金科状元,禅机领悟得很快。” 乔泽玉亦笑起来,双眼弯弯,直直地看着明空,说:“有没有人夸过法师很俊美?” 明空念了一声佛号,平静地说道:“皮囊而已,如梦如幻。”不知道为什么,乔泽玉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直直地看着他时,他竟没有了初时的坦然,不禁微微垂下了眼睑。 乔泽玉见他又开始转动佛珠,便知他又开始念经,便也不开口了,只是心中想道,此次前往阳城,不会无趣了。 …… 乔松玉在马车中看了一会儿书,后来觉得眼睛累得慌,干脆就躺在上边抓葡萄干吃,一边吃一边昏昏欲睡,一旁看书的裴容白见他一副又犯困的模样,忍不住用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道: “小懒猪,又要睡着了。” 乔松玉不耐烦的哼哼唧唧:“别烦我,我要睡觉。” “你现在睡着了,等下晚上就要睡不着,现在睡得这么不舒服,还不如等下晚上好好睡……”裴容白还未说完,就叫乔松玉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说道: “你怎么这么啰嗦,老妈子啊你?” 裴容白被气笑了,又忍不住拧拧他的鼻子:“我这是为谁好?” “才不管。”乔松玉忍不住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裴容白正想说什么,窗口传来了江上的声音: “爷,京都城传消息来了。” “什么消息?”裴容白警惕地问道。 “鲁阳长公主死了,暴毙。” 江上刚说完,乔松玉猛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裴容白: “刚刚江上说谁死了?” 裴容白平静地回答道:“鲁阳长公主死了,刚死,暴毙。” 乔松玉一怔,随即想了想,又像是很疑惑似的问道:“她怎么死得这么突然呢?”之前虽然看上去病怏怏的,面色很难看,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了吧? 裴容白却像是不吃惊似的,道:“我叫人给她加重了剂量……省得她一路上又派人刺杀你,让我们不得安生。” 乔松玉恍然大悟:“这样啊……”末了又哼了一声说道,“她的确该死,不为我,也为那些枉死的女子。”先前有多少女子无辜被她残害,那些女子们不过是爱慕裴容白而已,又有什么错?可是鲁阳公主却让她们在折磨中痛苦地死去,这种滋味,就应该让她也好好尝尝! 裴容白看着乔松玉愤慨的表情,面上变得温柔,道:“以后再也不用委屈你了。” 乔松玉闻言看向他,见他一脸温柔宠溺,却忍不住讥诮道:“哼,谁说得准呢?说不定下次你就为了什么别的苦衷委屈我。” “松儿啊,就是这点不好,小嘴总是那么硬……”裴容白笑着,伸手搂住他,亲昵地凑近他,“就是要为夫亲亲,小嘴才会软乎乎的……” “谁要你唔……”乔松玉话未说完,就被裴容白吻住了,脸上立刻烧得厉害,动也不动了——先前他觉得亲吻什么的羞人的很,可是亲过几次,就觉得那滋味甚是美妙,尤其是被裴容白亲密地搂在怀里,口鼻间满是他的气息,又被他吮吸舔吻地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想拒绝他…… 裴容白也早已掌握到了乔松玉的脾气——就跟乔戎玉说得一样,口是心非,口硬心软,欺软怕硬,自己言语温柔地哄着,行动强硬一些,乔松玉绝对乖乖巧巧地任由自己疼爱。 他一边纵情地掠夺乔松玉口中的甜蜜,一边在心中想:这样下去,离彻底占有松儿也不远了吧?
第七十三章 阳城妖狐案四 阳城其实离京城不远,只是现在夏日炎炎,骄阳似火,快晌午的时候都是不能赶路的,裴容白这些人都只能在清晨和晚上多赶些路,但是裴容白和乔泽玉又心疼乔松玉,觉得一大早把他吵醒了着实不好,因此便只好走走停停。 这天白天,快晌午时分,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一座山下,因为天气炎热,便只好躲进树林子里休息。 乔松玉热得不行,裴容白不许他穿那种特别凉爽特别薄的丝绸衫,所以就更热了,哪怕裴容白一直在边上给他打扇也觉得无济于事。他一手当扇给自己扇风,一边看着边上一身灰蓝色僧衣的明空,只见他端坐在一个蒲团上,合着双目,一手拨动着佛珠,一脸安详和宁静,仿佛一点也不热似的。她好奇地走过去,在明空面前蹲下,端详这位长相出色的法师。 乔泽玉正在喝水,见了这场景,忍不住笑道:“松儿,你这么看着人家法师做什么?” 乔松玉朝他挥挥手,呆呆地说:“我看他表情好像一点也不热,所以仔细瞧瞧,他脸上到底有没有汗。” “那到底有没有汗呢?”乔泽玉笑着问着,与一旁的裴容白对视了一眼,裴容白笑得宠溺地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汗诶!”乔松玉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物件似的,惊讶地叫起来。随即问明空道,“法师,你为什么不热啊?” 这位明空法师会不会真的有法术啊? 明空缓缓睁开眼来,看着眼前那张漂亮而好奇的小脸,笑道:“贫僧心静,心静自然体不燥,体不躁,身便不热。” 裴容白将自家小夫人拉回来,宠溺道:“人家出家人,再热的天气都能打坐参禅,你以为他真有法术?人家不过是定力好罢了!” “这样啊。”乔松玉恍然大悟,又接过裴容白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道,“那我也心静一点,就不会那么热了。” 裴容白刚想说什么,就听一旁站着的江上满含杀气的一句: “有杀气!” 说完,便是此起彼伏的武器出鞘声。 裴容白一把拉过乔松玉,将他搂进自己怀里,随即警惕地看着四周——果然只见七八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窜出来,一出现,便与他们的侍卫交起手来。 乔松玉虽然已经习惯有人刺杀,但还是吃了一惊,再看这些人的模样,很显然是冲着自己和裴容白来的,而且武功应该比之前鲁阳长公主派来的要高得多,因为纵使是裴容白的侍卫,也与他们交缠了几个回合,好似一直占不到便宜。 “松儿别怕,我们人多,对付得过来。”裴容白自然是不怕,先不要说他们人多,就算此刻只有他跟乔松玉二人,这些刺客也不一定能伤得了他们。 “嗯。”乔松玉其实的确是不怕的,因为侍卫们把那些刺客引到很外面了,离他们远远的,他们这些人就像看戏一般地在观战。 只见其中一个黑衣人拼了命的想靠近他们,可是裴容白的侍卫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两人在空中短兵相接,没几个瞬间,就已经过了好几招。众人正被这些精彩而惊险的打斗吸引了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完全没注意有个黑衣人如风中轻燕一般从另一边突然飞出来,而目标正是在一旁坐着,背对着他、毫无察觉的乔泽玉! “二哥!” 乔松玉惊声叫起来,可是话音未落,就见也背对着他坐着的明空突然出手,轻轻一挥,那刺客的剑就跟布片似的软绵绵地歪到了一边,随即便见他用绕着佛珠的右手往后一按,那杀手被按到了脖子不知道什么穴位,吃痛地叫一声,整个人都“砰”一声摔在了地上,边上的侍卫立刻一拥而上,将他制服。 乔松玉看着他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都看呆了,一边的乔泽玉更是后知后觉似的,怔怔地看着他。 只见明空转身看了一眼那杀手,见那杀手已经口中流血死了,便单手行礼,忏悔道:“阿弥陀佛,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一旁的乔泽玉看着他,目光逐渐深邃起来。 这一变故后,众人再去看其他几个侍卫,就见其他几个也全部都已经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大概是本来是死士,刺杀不成就服毒自尽,决不让人抓到活口。 裴容玄踩着其中一具尸体,颇是遗憾:“啧啧,死了,我还以为能抓个活口审着玩呢!” 裴容白斜睨了他一眼,随即对江上说道:“将尸体处理掉,一路上加强警戒!” “是!” “大哥,你就不查查是谁的手下?”裴容玄挑眉问道。 “怎么查?”裴容白挑眉,“扒光衣服看?” 裴容玄:…… “用你的花花肠子想想也知道是谁了。”裴容白平静地说着,又转身对乔泽玉道,“泽玉,赶路吧,这种地方不宜久留。” “嗯。”乔泽玉点点头,完了,又下意识地去看一旁的明空,见他安静地拨动着佛珠念着经,这才转开目光去。 众人再次上路,不过后来这一路却都平安无事,顺顺利利的到了阳城。 来迎接众人的是阳城府尹和他手底下的大小官吏,还有阳城附近府县的的府尹和知县,毕竟裴容白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丞相,而乔泽玉又是职权很大的监察御史,众人都想巴结,也都想刷个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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