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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岳临渊

时间:2023-08-26 19:00:40  状态:完结  作者:姬末

  楚岳峙是喜欢跟司渊渟肌肤相亲的,他懒懒地被司渊渟抱着,男人的身体比不得女子柔软,可他们却是那样契合,他勾起一束司渊渟的发缠在指间,疲乏的眉眼间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以前,不知道朝廷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自己高高在上,只看到京城与十三省的表面繁华,却看不清底下的暗涌与腐化。我知道你为了大蘅国与百姓做了许多,可到底没有亲自面对,如今登基了才知道,这些年来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司渊渟似是斟酌了一下该怎么与他说,再开口时声音便多了少许严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也气过怒过,但后来也想明白了,不是不能治,而是要抽丝剥茧慢慢治。你此次借贪墨之案处理了徐敬藩和下面那些人,雷霆之怒可算作是新帝立威,杀鸡儆猴这个警告做得很好,但往后不能回回如此。你这次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往后那些心中有鬼的人也会更多几个心眼与防备,到时候再想处理就没那么简单了。”

  楚岳峙征战多年精通孙子兵法不假,但是论人心论朝堂之争,楚岳峙到底还是太嫩了些,容易操之过急,若用兵法类比就是犯了求胜心切的兵家大忌。其实之前他还暗地里替楚岳峙安插了很多人手,还有其他很多准备,他当时是竭尽所能地想要让楚岳峙往后的路走得再平稳些,所以每一日都在算着自己死后朝堂可能会出现的变化,不断推演再作安排。

  只是后来他答应了楚岳峙要继续活下去,便渐渐不再急于安排,毕竟他思虑再周全也难免有算不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往后他慢慢教楚岳峙,在旁辅佐共同面对,总是比揠苗助长要更好也更妥善。

  “新政最快也要明年才能推行,依我看,从去年到现在,我们已经清理了两轮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污垢,接下来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瓦解底下那些为了抵抗改制而联合起来的势力更为适宜。就如你当年边疆征战,面对联合起来的部族,你也是选择逐个削弱击破。如今没有司礼监参政,即便有我当首辅,内阁也会不可避免地再次强势起来,所以最好的办法,除了细心筛选可用良臣之外,也可根据两轮清洗过后,看看朝廷空出来的位置上适合放置什么样的人上去,对一些心思不正的官员明升暗降,一点一点将党派势力架空,待一党势弱再做清理方为上策。”

  司渊渟耐心地跟楚岳峙说着,手上也没停下给楚岳峙放松酸软的肌肉,楚岳峙昨夜里在他怀里反应极大,是想念得狠了便什么都不顾只想与他亲近,可这其中很难说没有其他情绪在,楚岳峙从前是很沉得住气的,这几个月却被逼得频频上火,他能从楚岳峙的需索中感受到压不住的焦虑烦躁,所以今日索性也不打算让楚岳峙碰政事了,只与楚岳峙好好处一日,顺道在闲聊间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验与处事之法慢慢教予楚岳峙。

  楚岳峙垂着头,他已经把司渊渟的那一束长发绕在指间缠了松,松了又再重新缠上,他的确是急躁了,因骤然间看到朝堂表面平静下盘根错节的关系与朝臣利欲熏心后的丑陋之像,他受到了很大冲击。决定篡位前,他大多数的调查都是冲着司渊渟去的,手伸的再远,查的也都是与司渊渟有关的人,可司渊渟是干净的,真正有问题的是底下那些被司渊渟处理与压制的人,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接触到真正黑暗的部分。

  楚岳磊在位时,想要通过选秀将女儿送入宫中建立外戚势力的朝臣,因司渊渟不动声色的周旋,一直以来都在互相斗法相互牵制,而现在,楚岳磊死了换他登基,这些宗室眼看着卖女求荣这条路走不通了,就开始另寻他法,再看到他登基后有要大行改革之意,顿时便团结在一起,大有先联合起来抵抗他这个皇帝之意。

  他想做的事情太多,可底下直接就怼上来一个大疙瘩,他又不想事事依靠司渊渟,加之还在适应每日案头堆满奏折还要面见朝臣议事的日子,心中便越发的焦躁,让他每天都跟吃了炸药一样。

  “楚七是不是,很没用?离了司九,就办不成事了。”在旁人面前,楚岳峙自不会露出如此丧气的一面,可是面对司渊渟,他知道自己无论露出再如何丢人难看的一面都不会被嫌弃。

  “怎么会,司九才离开一个多月,楚七已经为司九备好了首辅之位,可见楚七不是不会,只是缺乏一点经验罢了。”司渊渟勾起楚岳峙下巴低头与他接了个吻,道:“欲速则不达,你我一道,总有法子能慢慢化去这三尺冰冻。”

  楚岳峙被司渊渟宽慰着,双眸望着床榻上被挤到角落里的嫁衣婚服发怔,心里的情绪渐渐淡下来,待又过去了一阵他才想起另一件事,道:“等到了十月,也该宣拾喜产子的告谕了,慎独的月份总归是不对的,百日宴不便举办,但对拾喜的封赏还是要有,虽说要等明年方能封后,但还是得让天下人看到我对拾喜的重视。另外,皇甫前日与我说,他妹妹想继承他父亲的武将封号,我仔细考量了一下,在女子地位一事上,若只有拾喜一人,怕是不够,所以我想不若就如皇甫的妹妹所愿,将她封为女将。如此一来,日后除了拾喜,还能让大蘅国的百姓们都看到,女子也可为将才。”

  “拾喜的事,都交由你拿主意,我信得过你。至于皇甫的妹妹,并非不可,只是还需看看皇甫的妹妹是否真有将才之能,若她不怕吃苦,将来寻到机会立下军功,将更有说服力。”司渊渟说道,昨夜宫宴前他已先去看过司竹溪了,见司竹溪恢复得尚可他也稍安了心。至于这另一件事,傅行云还未与他提过,想必是一切未定,加之如今楚岳峙是皇帝,所以先跟楚岳峙提了一嘴。

  “皇甫的妹妹不日便会回京,到时候,可再好好考察一番。女子入军营非易事,对女子而言是挑战,对营中将士而言也同样是种无声的挑衅,还是需要谨慎些,以免弄巧成拙。”楚岳峙对此事也是比较看重,所以更需要审慎考虑。

  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楚岳峙偏头看了眼地上的阳光,比他醒来时又移了点位置,他与司渊渟说了这好一会子的话,又过去了不少时间,只是他还是乏得很,于是靠着司渊渟说道:“身上还是重的很,司九再陪楚七睡一会吧。”

  “好。”扯下肩上披着的中衣,司渊渟拥着楚岳峙躺下又理了一下被褥,然后才拍着楚岳峙肩膀说道:“睡吧,睡够了再起来用膳,晚上我再与你去御池里泡泡去乏。”

  他今日有心要让楚岳峙好好休息,自然是一切都随楚岳峙的意思。

  往后,只怕是越来越难偷得半日浮生。


第105章 郎君千岁

  从一个近身服侍的太监角度,王忠觉得,自从司渊渟回来后,楚岳峙的脾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暴躁了。

  王忠六岁的时候就被净身送入宫中,熬了十年才在楚岳磊登基时在司礼监熬出头。

  司渊渟成为掌印太监的时候,他其实心里很是高兴。旁人都觉得司渊渟阴晴不定,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而且总有许多不好的传闻传出,可是他一直都觉得司渊渟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在宫里,主子也好,女官或是御前太监也好,其实都是不把他们普通小太监当人看的,只有司渊渟,看着不近人情可实际上从来没有仗势欺人,也不会打骂自己手底下的人。

  有一次他犯了错,被罚独自一人去做打扫空置宫殿的活,他就自己拎着水桶抹布去撷芳殿打扫,撷芳殿当时在楚岳峙离宫后便再没有皇子住过,他一个人在里头打扫了一天,也饿了一天,最后手软脚软地又拎着水桶出来时,已经是深夜。

  因为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撷芳殿,所以他一拉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司渊渟时,狠狠地愣住了。司渊渟长得高大,他仰头看着,哆嗦了一下才赶紧跪下行礼。

  司渊渟大抵也没想到会有人从撷芳殿里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他在撷芳殿做什么。

  他虽然不觉得司渊渟是坏人,但还是敬畏司渊渟的,加之他总觉得司渊渟身上散发出高不可攀的威严来,所以当司渊渟问他话时他舌头都打结了,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结结巴巴回话。

  可司渊渟耐心地听完了他的话后,只问他是不是都打扫干净了,有没有乱动里面的东西。

  撷芳殿是楚岳峙住过的地方,里面的东西他一个小太监哪敢乱动啊,他急忙就说自己没有,只把院子里的落叶都扫干净,地和桌椅也都擦干净了,还有楚岳峙留下的古琴他也都认真保养了一番。

  司渊渟最后都没有进殿里去看,只对他说责罚就免了,以后每隔三个月来打扫一下撷芳殿就行。

  他应下,并在之后几年都遵照司渊渟的吩咐,每隔三个月便到撷芳殿来打扫。后来他发现,司渊渟时常都会独自一人来撷芳殿,却不知为何每次只在门口站着,从来不进去。司渊渟那时腰间系着一枚玉佩,身为宫人他们第一件学会的事就是察言观色,于是他偶尔会看到司渊渟手握那枚玉佩出神,结了霜的眉眼间有几次也泄露出一点润色,但也总是稍纵即逝,眨眼便被更深的暗色吞噬。

  司渊渟是前礼部尚书之子,是整个宫里都知却又谁也不能提的事,所以他也不知道,司渊渟怎么会变成太监,他只知道,撷芳殿对司渊渟来说大抵是很重要又很难过的地方。

  刚被调到御前伺候的时候,他很是诚惶诚恐,他胆子一直就不大,所以骤然被调去御前,面对嚣张易怒的楚岳磊时,他是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毕竟他才二十三岁,虽说是个太监,但既然是人就肯定想活久一点,他还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心里总还是期盼自己未来能过得好一些。

  他是后来才知道,是司渊渟把他调到御前来服侍的,刚开始那段时间司渊渟看似不管他,但实际上有好几次都在楚岳磊的暴怒中将他保了下来。他也不懂司渊渟怎么会用他这么一个平凡普通的小太监,可司渊渟提拔他给他向上爬的机会,他就是为司渊渟肝脑涂地也愿意。

  司渊渟跟楚岳峙之间的关系,他是宫变那日才看明白的,到底是太监,又自小在宫里,哪懂那么多不同寻常的事呢?但看明白了他就替司渊渟高兴,他把司渊渟当成自己的主子,楚岳峙不会在登基后杀了司渊渟,他如何能不高兴?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能一跃成为掌印太监,他想了很久,觉得可能正是因为自己没有其他不该有的活络心思,而且对司渊渟忠心,所以才能平步青云。

  司渊渟在卸下了掌印太监和东厂提督的身份后,一直都住在宫里,司渊渟对他说以后要忠于楚岳峙,他连忙答应。然后他就发现,司渊渟变了,不再是从前浑身冷厉的模样,每日在撷芳殿里抚琴绘丹青,手执书卷在殿里看书习字,一身白衣如翩翩君子,对宫人们也会露出淡淡的笑容。宫里的一些老人偷偷跟他说,不是变了,而是从前的样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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