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厢房内有一束光线投来,四下檀香袅袅,宁静心安。 “见过寂然大师。” 萧则绪朝那人行了一礼。 寂然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萧施主好久不见。” “贸然求见,有一事相求,大师医术高明,请您为我夫婿诊治一二。” 夏寒青又被这声“夫婿”闹得脸颊滚烫,急忙行礼道:“见过寂然大师。” 寂然的视线落在夏寒青的腿上,那里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用来挡风。 “贫僧已知晓,请夏施主上前来,贫僧需要查看。” 萧则绪推着他过去,掀开裤腿,露出那斑驳的伤痕,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那晚被他闹腾后没落下去的痕迹。 萧则绪难得有些脸红。 早知道寂然大师会突然回来,他绝对不乱碰夏寒青的腿,更不会留下这么多痕迹。 寂然大师很好心地没有发出提问,只是手指在上面按了两下查看伤势。 萧则绪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可能救?” “能救。” 萧则绪又焦急问道:“千针一毒,入骨深重,可能解?” 千针一毒,唯有寂然可解。 “能解。” 萧则绪终于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 “不过具体如何要看后期恢复情况。” 萧则绪心里咚地一下又跳了起来。 但不管怎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寂然大师都救不了,恐怕其他人更做不到了。 “请大师出手。” 萧则绪朝他一拜。 寂然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云游归来听说萧施主以红螺寺的名义赈灾时捐出不少物资,施主心善为民,贫僧必定竭尽全力。” “萧施主请自便,贫僧施针时不好分神。” 萧则绪应声。 寂然大师的规矩,施针时不得有旁人在,也不是防止偷学,而是防范他施针时被人偷袭,所以从不留人。 “寒青,我在外面等你。” 他伸手捏了捏夏寒青的手指,转身退出了厢房。 反正唐白玉还留在里面,他不担心寂然大师会对夏寒青做出什么。 外头正巧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参天古树掩盖了半个院子,枝叶甚至伸进了寺庙窗子里去,此刻秋叶发黄,日头穿过叶子缝隙,抬头瞧去还有些刺眼。 萧则绪遮了遮眉眼,突然一片银杏打着旋儿落下,正好剐蹭到他睫毛处,他眨了下眼,叶子落在他手心。 很漂亮。 树上有人挂了红绸,多的是许愿事业、姻缘,留一个念想,萧则绪抬眼看了几个心愿,哑然失笑。 他就这么静静站在树下,院子里空落落的,一股无形之间的孤寂之感笼罩着他,好像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看了两眼,抬脚离开了这处,指尖在朱红墙面上划过,竹影被他扰的斑驳。 外头有些哄闹,三三两两的跨着香烛篮子跪在蒲团前不知道跟佛祖许了什么愿。 他立在门口,视线上移,佛祖金身,俯瞰大地。 “施主,要抽签吗?” 小沙弥指了指签筒。 萧则绪笑着摇了摇头。 “不了,多谢。” 他敬佛但不信佛,世人拜佛,不过是拜一些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他想要的都能靠自己得到。 他立在佛前,手腕的菩提玉串陡然滑落手指虎口的位置。 站了许久,最后又走到旁边的小沙弥前掏了铜板买了几柱香,掀起长袍跪在蒲团上,高举眼前,他看着面前几人高的金色大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但求……夏寒青平安。] 檀香袅袅飘入鼻尖,耳中一下又一下清脆的木鱼声,他似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难怪都想出家避世,求一方安宁。 他默念了几个字,便睁开眼睛,将香火奉上。 高香敬神佛,求世间难解之事。 原来他也有想要求的事情。 他轻笑一声,转身又出了殿堂,漫无目的在红螺寺内溜达了许久,身旁人经过来来去去,不曾停留,他又站在了那棵银杏树下。 “殿下!” 突然一声呼喊声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唤出来,他回过头去。 夏寒青坐着轮椅正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随着银杏叶飘洒,正好一叶落在夏寒青肩头。 萧则绪蓦然扬了一个笑,快步前去,捡起他肩头的那片叶子,“怎么样了?你的腿……” 夏寒青扶着轮子匆匆而来,“寂然大师为臣施针,重新正了骨位,又写了方子和外敷的药。” 萧则绪蹲下身,没敢去碰他的腿。 “还疼吗?” “不疼。” 天色忽晚,山河已秋,寂然大师帮他们整理了一处厢房,可在此先住上几日,观察一些情况。 晚间寺内击鼓报了时间,萧则绪正要行些不轨之事,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他只好披着衣裳下来。 “施主,寂然大师有请。” 萧则绪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过去。 寂然大师正盘坐在桌前,手中捏着一枚棋子,见萧则绪进来轻轻落下一子,神色宁静淡雅。 “请坐,此局你可能破解?” 萧则绪在他对面落座,棋局错综复杂,他看了许久,理清了思路,最后直接一抬手将桌子掀了,棋局也被打乱了。 棋子滚落在地上,散成一团。 “这不就解了。” 寂然大师愣住了。 随后突然笑出声,“原来是贫僧被困住了。” “萧施主看起来比几年前随性了许多。” 萧则绪突然仰面躺倒,双手交错垫在后脑勺,“不随性些岂不是要自我憋死。皇叔祖,您说呢?” 寂然大师乃先皇兄弟,先皇也是从众多兄弟中厮杀出来的,最后只剩下这一个幼弟。 原是封了王爷,又赐了别院,良妻美眷,谁知道没过多久他自己散尽家财赶走了所有人,自己跑到红螺寺出家去了。 等先皇反应过来要来寻人时,他又跟着方丈外出云游跑了,死活找不到人影。 要不然萧则绪也不会寻他来解千针之毒。 “贫僧已经出家,施主还是称贫僧法号。” 萧则绪嗤笑一声。 “你在这儿躲了这么多年清净,要不你收我做徒弟,我也出家算了,咱们一块清净。” 寂然大师表情突然错愕僵滞。 “施主……不是成亲了吗?” “你出家前不也是妻妾成群?” “已经过去了。” 寂然大师突然被他翻旧账有些尴尬。 “施主尘缘未了,还是回尘世去吧,有人在等你。” “烦人,你将我叫过来又赶我走。”萧则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推门而出。 寂然大师哭笑不得。 他把他人叫过来本是打算手谈一局,谁知他掀了棋盘,说要出家。 这可得了? 这脾气跟他娘一个样。 他看了眼散落的棋子,弯腰挨个儿捡了起来。 萧则绪回到厢房外时正好看到里面点着灯,夏寒青捏着一件外袍坐在门口正东张西望,见他过来,豁然一喜。 “殿下!” “夜深露重,殿下怎么不多穿件外衣。” 萧则绪蹲下身,任由他将那袍子披上,连脖前的带子他都亲手系好。 “殿下不开心?” 夏寒青突然问道。 “孤要出家,寂然把孤赶出来了。” “出……家?” 夏寒青脑子嗡地一下,急的冷汗都下来了,“不可,殿下怎能出家?那臣怎么办?” 早知道殿下要出家,他就是死也不来这什么劳子红螺寺,腿断了也不来。 萧则绪看了他一眼,“那你也一起出家?” “臣、臣身上杀戮太重,佛祖恐怕不喜臣。” 萧则绪突然哈哈大笑。 他俯身就将夏寒青揽腰抱起来朝屋内走去。 “将军,你可真有趣。” 他随口说说,夏寒青竟还当真了。 他才不会出家,他就要站在这尘烟滚滚的凡世里要天下俯首称臣。 “孤骗你的,出家人戒色,孤可戒不了你,过来让孤瞧瞧的腿。” 掀开裤腿,密密麻麻的针眼,根本没看出什么东西来。 “喝药了没有?” “臣正要喝。” 萧则绪端起旁边的药碗,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夏寒青嘴边。 夏寒青脸色一红,张口喝了药。 “很甜。” “甜?” 萧则绪一惊,怎么看个病味觉都失灵了? 夏寒青嗯了一声。 殿下很甜,药甜不甜有什么关系。 萧则绪轻笑一声,喂完了药,帮他揉了揉腿,“感觉怎么样?” “臣好多了,寂然大师很厉害。” “他厉害?那孤不厉害吗?” 萧则绪伸着指尖勾过夏寒青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夏寒青脸色轰地一下红的滴血。 怎么扯到这方面了? “也……也厉害。” 萧则绪却不满意,“那你详细说说有多厉害?” 夏寒青结结巴巴好似舌头捋不直似的,“殿下……勇猛非凡、不可逼视……” 殿下年轻气盛,坚如磐石,每次都能折腾的他几乎神志不清下不了床。 眼看着萧则绪还要再说些什么,他吓得连忙道:“殿下,不要问了,臣说不出口。” “那就不说了,亲自感受一下,我小心些不碰到你的腿。” 萧则绪一翻身爬上去将他圈在身下。 “殿下!” 夏寒青一惊,这可是寺庙,佛祖麾下,怎么能胡来? 他低声道:“佛祖在呢。” 萧则绪瞥了一眼身后的佛像,故意笑道:“你想去佛祖跟前做?” !!! 夏寒青:“不是!” 他惊魂未定小声道:“佛祖会怪罪的。” “你我又非出家人,佛祖不会怪罪的,明日孤再去佛祖跟前忏悔,多敲两声木鱼。” 他扯下床前的帷幔帘子,指尖一弹,吹了灯,室内陷入一团昏暗,只余二人的呼吸声交缠在耳边。 夏寒青哭笑不得。 反正他的腿也动弹不能,只好由着殿下各种闹腾。
第55章 夏寒青在佛祖像前敲了许久的木鱼, 求佛祖不要怪罪他们昨日的失礼之举。 “殿下,不要笑了,快来跟臣一起向佛祖赔罪。” 萧则绪倚在柱子上弓着身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随手拿了一只供果,张口便要啃。 白天敲,晚上闹。 这到底是赔罪还是挑衅。 夏寒青看见他动作, 吓得连忙伸手制止, “殿下, 那是贡品不能吃, 臣再出去给殿下买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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