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青最后还是将那只供果强行夺回来放回了盘子。 [阿弥陀佛,殿下年少,请佛祖务必宽恕他,切莫怪罪,切莫怪罪,一切罪责皆在我身,是我魅惑殿下致使其罪。] 只要佛祖不怪罪殿下就好。 至于他,他纵横沙场, 身上背负着成千上万条人命, 恐怕佛祖是不会喜欢他的。 但是殿下心思纯净,所做之事皆是为民之举, 千万不能影响功德。 “好啦,别敲了,咱们今日便启程回去了。” 在寺庙待了十来日, 夏寒青的腿眼看着便稳定了许多,再多用些汤药药膏, 回头再过来复诊。 外头闹得天翻地覆, 听说端王趁机回了京城, 在肃王还受伤不能上朝时,直接取而代之。 萧则绪原是想看肃王和端王狗咬狗的,没想到夏寒青一箭将局面明牌了。 不过无所谓,都一样。 丽妃垂帘听政期间,不少老臣叫苦连天,最后还是端王回来后,丽妃被赶了下去。 听澜传信说张中正亲自跑到将军府求见,被他赶了出去,期间还有来自李毓书、钟泓等许多封信递了过来,全是求他回去的。 萧则绪推着夏寒青往外走,“孤没想到你也信佛?” 燕云信奉神佛,原来都到这个地步了。 夏寒青摇了摇头。 “事关殿下,臣不得不信。” 敬佛不求佛,征战多年,多少次死去活来,一只脚险些踏进阎王殿,硬是撑着一口气回来,是陆修文将他救回来的。 萧则绪啃了一口旁边新买的果子,“求佛还不如求孤,佛听不见,孤听得见。” 他用衣袖擦了擦手里的果子,“吃个苹果?” “多谢殿下。”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出了红螺寺,好像忘了什么,但又不记得了。 他们没急着回将军府,故意在外面磨蹭,他们在外面多呆一刻,朝中便有人多急一刻。 他直接在山脚下的镇子上挑了间客栈落了脚,萧则绪将东西收拾好。 镇子上不及京内热闹,但风土人情也各有不同,萧则绪看花了眼。 他一直被困在京城,很少出来,总觉得外头哪里都新鲜。 “殿下。” 夏寒青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臣可以自己扶着轮椅,殿下走在臣前面吧。” “为何?” “臣怕一转身殿下又不见了。” 夏寒青还是将萧则绪的手死死抓在掌心,上次的事情他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若不是殿下被肃王抓走后清醒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萧则绪知他心忧,便由他去。 他们在小镇上又买了好些东西,幸好夏寒青此次出门带足了银两,否则他可养不起殿下。 萧则绪凤眸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俯身在夏寒青脸颊上亲了一下。 “相公,你可真好。” 他们再次立在一家糖画摊位前,萧则绪笑道:“老板,要两个糖画,一个写亲亲相公,另一个就写亲亲娘子。” 夏寒青红着脸摸出来几枚铜板。 这次糖画的老板是一位中年壮汉。 “哈哈哈,二位是夫妻?” 萧则绪一口承认,笑意不减,“是啊,这是我家相公。” 夏寒青被他喊得头眼发晕。 这里这么多人…… 削好的木签映在糯米纸上,糖勺浇在上面,很快便按照萧则绪的要求做好了两只糖画。 萧则绪接过递给夏寒青一个,自己则嘎嘣咬掉了一口“亲亲”。 相较于夏寒青少言寡语来说,萧则绪就显得有些自来熟,他跟谁都能搭两句话。 一来二去整个镇子都摸透了。 甚至连谁家刚生了个娃都知道了。 夏寒青寻思着如果萧则绪去做卧底,一定是最成功的卧底。 他长得漂亮,旁人也喜欢跟他聊天,嘴巴又甜,他说起话来看似东一句西一句的,偏偏一细想就打听到了点子上。 尤其是嘴碎…… 跟桑月一样碎,桑月应该更碎一些,骂的也跟脏一些。 萧则绪想瞧瞧张中正工部那边的办事情况,打听了两句河流情况。 便又推着夏寒青跑到了镇子外头,靠近山的位置去看了水坝。 山路崎岖,若是化雪,很容易造成河水冲撞城镇。 “寒青,你在上面等等,孤下去一趟。” “殿下!” 夏寒青一急,恨不得立刻就能站起来。“这水流湍急,殿下小心。” 萧则绪脱了鞋袜,挽起裤腿,赤脚下了河里,想亲自瞧一瞧张中正建立的这水坝到底如何。 河底水流湍急,哗啦啦的白如瀑布,脚下鹅卵石冲的滑溜溜的。 现下距离雪灾已经过去了许久,这处水坝也保护了镇上以及周边县城的安危。 他从怀里掏出纸张和墨条,逐一记了一些东西。 滴答滴答,突然有水滴落在他的纸上,晕染了墨渍,萧则绪抬头一瞧,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 他急忙收了东西,朝岸上去,也顾不得穿鞋,就要推着夏寒青下山。 “殿下,先把鞋子穿上吧。” 夏寒青急得不行。 殿下的脚怎么能踩在这泥土碎石之上。 萧则绪迅速套上鞋子,将外衣脱下来盖住夏寒青的腿,“你的腿不能受寒,我们要尽快在大雨来之前下山。” 可惜—— 最后大雨越下越大,实在躲不开的二人寻了一处巨型岩石搭出来的山洞,萧则绪整个人都淋成了落鸡汤。 好在夏寒青的腿被他捂得严实,没有受到雨水的严重冲击。 萧则绪把外衣脱下来,拧了一把,滴滴答答的全是水。 “殿下,快坐下。” 夏寒青用袖子将旁边的一块大石擦得干干净净,才扶着萧则绪坐下,轻轻抬起他的脚,脱掉鞋袜。 脚面沾了不少泥土,还被碎石划出一些血痕,夏寒青默默从怀里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干净,又拿布条包住伤口的位置。 “你怎么了?” 萧则绪见他突然不说话。 夏寒青不语,只是默默地又抬起另一只脚帮他处理干净,原本白玉似的脚面被石子划破了一些口子,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殿下以后不要这样了。” “臣心疼死了。” 这里的山洞大概经常会有村民上山夜宿,存放着一些干柴,他们将这些干柴点着,生起了火。 夏寒青又从旁边捡了几块石头丢在火里面烤。 又捡了鞋子清理里面的泥土石子,一条龙下来收拾好了,用树枝将石头夹起来吹干净灰尘丢到鞋子里去暖。 他将那双脚握在掌心暖了许久,待热乎过来才帮他穿鞋子,鞋子被石头捂得很暖和,穿在脚下热乎乎的。 “殿下金枝玉叶,下次出门还是多带些人,不要亲自下水,水里凉,易得风寒。” 萧则绪觉得夏寒青从狗皮膏药逐渐转化为老妈子属性。 夏寒青扶着轮椅又开始搭建杆子烘衣服,一套操作极为熟练。 大概是行军打仗在外露宿的时候多了去了,他对于野外生存很有一套技巧。 “殿下,衣裳干了,你现在穿着的要不要烤一下?” 萧则绪听罢甚至都没有思索就将腰带摘了下来,领口一扯就将衣裳脱了个精光。 夏寒青接下来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最后又咽了回去。 萧则绪只批了件大衫,那大衫质地轻薄,他披着倒不如不披着。 整个人倚在一块大石上,衣裳半露非露,犹抱琵琶半遮面,似是在勾人一般。 他单手拄着脑袋,朝夏寒青抛了个眉眼,盯着他笑盈盈地反问道:“裤子用脱吗?” 夏寒青:“……” 脱还是不脱呢? 关键是也没有可以换洗的干衣裳,他们就只能这样先将湿衣服脱下来,光一阵子再换上烘干的衣裳。 夏寒青一咬牙,“都可以。” 萧则绪看着他特意往前挪了几步背对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又不是没见过,夏将军,不喜欢看?” “臣不敢。” 夏寒青又往后挪了两步,只当没听见,耳根子都红透了。 萧则绪也没再逗他,赤着上身,将衣服晾好,端坐在石头上。 见夏寒青还是背对着他,他无奈喊了一声,“夏寒青,孤腿疼。” 夏寒青终于动了,慢吞吞地挪着轮椅回来,“殿下可是伤到了?” “走路久了,腿疼。” 萧则绪说谎向来不脸红。 “那臣帮殿下按一按。” 夏寒青挽起袖子,也顾不得对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裤,宽厚的掌心落上去。 温度隔着布料传到腿上,萧则绪呼吸一滞,他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低头看去,夏寒青虽然耳根子通红,但却极为认真的帮他按摩,减轻疲惫之感。 “夏寒青,你喜欢孤?” 萧则绪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夏寒青动作一顿,但很快便答道:“臣倾慕殿下。” 萧则绪得到想要的答案没忍住噗嗤一下,“你倾慕孤哪里?” 夏寒青道:“殿下英明神武,心系百姓,文成武德……” 他好像要搜刮出脑子里所有的褒义词来形容。 萧则绪一脸无语。 “你说的这些是什么东西?” 夏寒青敛下眼眉,“臣不知。” 既然已说道此处,夏寒青鼓足勇气又道:“殿下,臣愿意为殿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则绪更无语了。 “你见过哪个夫妻之间是这么说话的?你到底要和孤做君臣还是夫妻?” 夏寒青愣住了。 这两者有什么矛盾吗? “不能……都做吗?” 萧则绪眨了眨眼,“可以。” 朝上君臣,朝下夫妻。 夏寒青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唇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连带着帮他捏腿都用力许多。 “肩疼。” 那双手从腿上转移到了肩上。 “腰也疼。” 那只手落到了腰上。 ——却突然被反扣住。 萧则绪捏着他的手腕翻身突然将人抓过来,指尖掠过唇瓣。 他说:“将军,孤非耽于情爱之人……” “可是孤很喜欢你。” 不止是想调戏夏寒青,是想和夏寒青共度此生。 自父母之事后,他本对这些早没了兴趣,却偏偏遇到夏寒青。 人非草木,怎么会感觉不到火烧燎原。 他渐渐沉迷于夏寒青,甚至藏在心底的野心拎出来都渐渐不及夏寒青的分量。 他是地狱里爬上来复仇的恶鬼,却被人间之人牵住了手。 萧则绪轻轻勾过夏寒青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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