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及今夜让他恐慌万分。 漆黑无光的夜里,好像一个巨大无底的黑洞,让他寸步难行,伸手不见五指似的,他找不到他的殿下。 父亲死后的这几年,他早习惯了一个人独自活着,似乎他天生就该是将星转世,就该背负着所有的使命孤独的活着。 却在那个夜里遇见了这样漂亮、鲜活的人,将那暗无天日的时光闹得五彩斑斓,他头一次想要用尽全部力气哄着那人,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相处,不知何时起,殿下已经占据了所有重要的位置。 “徐缙,你拿着我的令牌出城调兵,严格排查,倘若明日这个时候再不见殿下,便攻进来,挨家挨户的搜。” 夏寒青扶着轮椅的手都在颤抖。 他只求殿下还在京内。 殿下走丢后没多久他便派人去城门排查,一定不会出事的。 徐缙立即领命前往。 刚走出去没两步便看到大晚上的一个老大夫拎着药箱鬼鬼祟祟的夜行,看着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人。 “站住,你干什么的?” 老大夫本就心虚不敢走夜路,这会儿被这一喝吓得扑腾一屁股坐在地上。 “官爷,草民出诊去了。” “鬼鬼祟祟。” 徐缙盯着那人许久,眼如铜铃怒道:“把药箱打开,你去哪个府上诊治了?” 老大夫颤颤巍巍递上药箱,“是肃王府,肃王殿下发热,草民去瞧了瞧。” “肃王?” 徐缙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看了眼药箱子确实没什么不妥之物,便摆摆手让人走了。 萧则绪烧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下午,光线穿透窗子照着他的发丝。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呼吸浅浅,脸颊通红烫的吓人,偶尔呢喃出声,却迷糊得旁人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萧建白坐在他对面,眼底依旧是痴迷与疯狂,旁边熬好的汤药已经放凉,萧则绪也没喝一口。 萧则绪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 他梦到了母后离世、梦到了言家被放逐,梦到了自己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突然费力地抬着眼皮,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但浑身沉重,嗓子尤其像被刀片割喉似的,昏昏沉沉,头重脚轻。 “阿绪,你醒啦?” 萧建白看起来很高兴,“我们把药喝了好不好?喝了药才会好。” 一直不喝药,他也害怕萧则绪会死,他想要禁锢月亮,却不想将它粉碎。 “你不喝药的话,哥哥就杀了你的相公。” 萧则绪勉勉强强地听清了这些话。 傻逼—— 他动了动嘴皮没说出声来,萧建白也没听懂他在嘟囔什么。 萧则绪端着药碗,头很重,大概是睡了一天一夜有了一丁点的精神,他耐着苦劲将药一口气喝完。 喝了药他才能有力气跑出去。 “你终于把药喝了。” 萧建白看着喝光的药碗,有些高兴,阿绪这是接受他了吗? 萧则绪喝了药仰头就躺,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好歹人清醒了很多。 萧建白也脱了鞋爬上去,将人抱在怀里。 萧则绪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之前与夏寒青同塌而眠时没觉得怎样,如今换成萧建白,他哪哪都觉得不舒服。 但他几乎没有挣脱的力气。 萧建白巴拉巴拉又说了一大通。 萧则绪恨不得将耳朵堵住。 要真这么喜欢他,冷宫三年这厮怎么不知道慰问一下?神经病! 再者,孤是他亲弟弟! 他是怎么敢生出这等想法的? 再次醒来时是已是晚上,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桌上点着灯。 萧则绪嗓子干的好像干裂开的荒田一样,又疼又涩,力气也只恢复了一些。 萧建白竟然也睡着了,他挣扎着起身,抽出萧建白头上的金簪,对准锁孔鼓捣了半天,很快镣铐便开了。 他趁机反手就将镣铐咔嚓一声锁在萧建白脚上。 “阿绪,你……” 萧建白猛然惊醒,正好看到萧则绪对着他笑,只是那冷笑却深不见底。 萧则绪挣扎着起身,一手拎起烛火,魔鬼似的看向萧建白,轻轻一掀,火苗顺着帷幔帘子四起,很快便燃起熊熊大火。 萧建白欲起身寻人,脚腕却被锁住,他跑不了,只能大喊外面的人来。 萧则绪趁机翻窗户溜了出去。 整个肃王府火光四起,乱作一团。 萧则绪脱掉那身碍事的蓝袍,丢下玉簪,一路摸进了萧建白的书房。 他既然来了肃王府便不能白来一趟。 他没记错的话,萧建白说那杯毒酒是丽妃送去的。 难道不是陛下下旨要他饮鸩自尽的吗? 丽妃—— 唇角反复碾摩着这两个字眼。 按理说他和萧建白、萧承允顶多算是针锋相对,根本没到你时我活的地步,手足之情,他一开始并未打算杀死这两个兄弟,只是闹些事让他们吃些苦头而已。 今日这一出,他才明白萧建白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在书房翻找了许久,摸索着书架,突然按下什么东西,里面放着许多卷画像,摊开画像,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画卷上的男子穿着一袭红衫,金冠束发,只可惜没有画着五官。 另一张画像上的则是曳地的水蓝色衣袍,发梢用玉簪挽着,半散在胸前。 这些画像姿态各异,全部没有画着五官,唯一相同的是耳垂下都有一颗小痣。 好恶心。 萧建白居然私藏他的画像。 他丢下画像,继续翻找…… 突然寻到了一叠书信,他拆开来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封萧建白和冯鹏的来往书信,冯鹏是夏寒青手底下的一个副将,上面全是冯鹏的邀功,是冯鹏、将夏寒青骗入峡谷受人伏击,害夏寒青双腿尽废。 信上说萧建白已经允诺冯鹏接替夏寒青的位置。 萧建白胃口竟然这么大。 难怪他一直针对夏寒青,竟是为了兵权? 他将书信和一些重要证据塞进怀里…… ** 时间退后一刻钟 夏寒青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整整一天一夜,他甚至命人画了画像挨家挨户地找,整个京城都快翻个底儿朝天。 怎么就没有呢? 夏寒青整个人如同坠入冰冷的寒谷间浑身发冷打颤。 他回京时早就猜到了陛下可能会动手,彻底偷带了十万兵马,就藏在外面,是他最后的底牌。 除非万不得已—— 他握紧了手中的一个物件,只要他发动信号,徐缙就会带着那些人闯进来。 十万人来找,总比他们几个找来得快。 就在他再也忍不下去,准备放出信号。 不远处听澜突然跑来:“将军!找到了。” 夏寒青眼底眸光一闪。 “在哪儿?” 夏寒青几乎不可遏制着自己嘴唇的颤抖。 听澜身后跟了一人,正是肃王府的裴乾,他朝夏寒青一拜,“将军,殿下在肃王府。” “列队,去肃王府。” 似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头砸进水池子里,夏寒青脸上表情终于有所松动。 夏寒青目光沉沉,带着骇人的杀意,像是草原上探出利爪的苍狼。 在西北他是土皇帝,在京城他便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虎豹,根本无从施展拳脚。 夏寒青心底有些慌乱,上次莲花池一行他总觉得肃王对待殿下不像是一个兄长的态度。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殿下会在肃王府,肃王竟如此胆大扣人。 哒哒马蹄声响起,兵器交接声由远及近,铁骑包围了肃王府。 萧建白这边刚被人解救出来,火势还没扑灭就接到了夏寒青带兵来找人的消息。 “夏将军,这是何意?” “臣的妻子丢了,有人说瞧见肃王将殿下带走了,臣来要人。” 夏寒青说得不卑不亢,目色寒冷犀利,阴森可怖,死死盯着萧建白,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萧建白笑道:“本王怎么知道你的妻子在哪儿?本王只知道你擅自调兵,擅闯本王府邸乃是重罪。夏寒青!你是要反了吗?” 他说得言辞凿凿,眉目阴沉,他不怕夏寒青造反,就怕夏寒青不反。 只要夏寒青胆敢有任何不轨,他便有理由立即拿下! “请肃王殿下交出臣的妻子,臣立刻退兵。” 夏寒青衣袍下寒光微闪,长剑待出鞘。 大不了,今日杀了肃王; 大不了,十万大军踏破京城,他立即送殿下上位。 日后青册史书便是骂起反贼,也是骂他夏寒青一人,与殿下无关。 双方僵持不下。 萧则绪还在翻萧建白的书房,趁着这里没人,他捞到了不少东西,目光发寒,随后一把火将书房点了。 他将这些东西揣进怀里,翻墙而出,顿时头晕眼花,差点儿滚在地上。 不过这肃王府的人去哪儿?怎么这么安静,居然没人拦他,也没人救火。 萧建白怒道:“夏寒青!立刻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夏寒青道:“肃王殿下抢夺臣妻,臣不可能退。” 萧建白:“你怎知他在我这里,可有人证?” 夏寒青冷厉道:“臣要搜府。” 萧建白不气反笑道:“你凭什么?你有搜查令吗?” 夏寒青眸色一暗,突然拔剑指向萧建白,“就凭臣手里这把剑。” “你要造反不成?” 夏寒青的剑往前送了送,抵在萧建白脖颈处,怒喝一声:“搜府!” 他像一头发狂的猛兽,带着嗜血的寒光,好像下一秒就要咬断萧建白的脖子。 沉寂许久的苍狼王终于露出骇人的獠牙,他沉寂太久,这些人真的当他是吃素的吗? “臣一介粗人,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得殿下一人足矣,若是肃王殿下逼人太甚,臣不介意造了这个反。” 萧则绪从后院翻过来时正好听见夏寒青这句‘一人足矣’,当即脚下一歪,差点摔个狗吃屎。 这话怎么不当着自己的面说,非要说给萧建白听呢?萧建白怎么配。 萧建白被他气得脸色发青,突然笑道:“夏寒青,你猜你不在的时辰里本王与他是如何同塌而眠的?” 夏寒青瞪大了眼,“你胆敢……” 电光火石之间,他扶着轮椅一个用力竟然站了起来,耐着刺骨的疼痛,气到深处,砰地一声抬脚便将萧建白踹飞了出去,又揪住萧建白的衣领,一拳打到他身上,很快又一拳接踵而至,如雨点似的落下,依旧难解心头之气。 萧建白没撑住力气,当场被砸的鼻血直流,眼冒金星,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这才知道夏寒青为什么号称武功盖世、难逢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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