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 夏寒青略过信筏简单看到了几个字,写着什么“谨防疫病,冻死之物不可食之,以此生计者,官府当加以扶持……” 他没看完,但大概意思应该是指那些冻死的鸡鸭鱼肉容易滋生虫卵,不能再食用,容易传播病菌,人吃了轻者生病重者身亡,再重者疫病传播。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萧则绪推着他拐过几条街,渐渐没那么热闹了,他走到一户人家前敲了敲门。 三下、两下、两下。 很有节奏。 很快门口就开了一条缝儿,萧则绪推着夏寒青进去。 门口那人见了他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小的参见太子殿下,不知道殿下深夜来此,小人……” “起来吧,蒲先生可睡了?” “没呢,蒲先生还在屋里闷着,都好几天了。” “孤去看看他。” 萧则绪推着一脸懵逼的夏寒青抬脚进了院子。 前面看着倒是正经人家的院子,拐了两三下却见是别有洞天,大片的田地泥土种满了庄稼。 迎面一个腿脚便利的老妇人穿着粗布麻衣正在田地里浇水,身边还跟着好几个男男女女。 见他过来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裳,她连忙停下了手里头的动作。 “蒲老夫人,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好?” 蒲王氏一抬眼就瞧见这皎皎月色下站着一人,衣角翩翩,棱角分明的冷峻下带着些柔和,长身玉立,剑眉星眸,淡淡星光衬着身上的红衣白袍越发明亮。 “这是谁啊?” 乍一看,跟个神仙似的。 蒲王氏没认出来。 旁的管家急道:“哎哟您这眼神,这是咱们家殿下。” “殿下?” 蒲王氏一惊,不敢认眼前这人。 也不怪她没认出来,五年前她记得殿下才那么一点,但是少年老成,说起话来一板一眼,浑身贵气凌然。 如今整个人气质倒是换了一遭,样貌也张开了许多。 若说他曾经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天神,与凡尘隔绝,那么现在便是站在凡尘间沾了烟火气的菩萨。 “民妇眼拙,没认出来太子殿下。” “大娘快不必多礼了,孤只是正巧路过来看看你们。看样子身体是硬朗了不少。” 蒲王氏在身上擦了两下水,“那可不是,多亏了殿下叫来了大夫,还给我们这么大的院子住着,能不好吗?” 萧则绪也笑了。 恍然间看呆了院子里众人。 这些人都是听澜弄过来的人,也有很多是近期送进来的,大多数只在传闻中听说这位有如贤君的太子殿貌若天神。 这会儿见了真人才知道什么传言果不欺我也。 “殿下,快坐,咱们屋里坐,我叫人把那小子拎出来了。一天到晚闷在屋子里都要长蘑菇了。” “您瞧瞧咱们这院子里种的这些,要不是这雪灾恐怕还能活不少呢。” 蒲王氏带着他在田地边上转了一圈,蔬菜水果都长得极好,刚收了一茬麦子,正要种玉米呢。 “这自打三年前见过您一回就再也没见过了,半年前听说陛下把您嫁给了一个瘸子?您说说这陛下可真是的,您可是他亲生的儿子,怎么舍得呢。” 瘸子本人坐着轮椅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如坐针毡,只能静静听着那大娘将他从头到尾数落了个遍。 “就算说他是个将军吧,那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肯定是个臭脾气的,还瘸腿,殿下金贵之人,要是不小心让他磕了碰了的可怎么好?还不如我们家洼茂,好歹长得也算是十里八乡的英俊男儿,就是不咋爱说话。” “哎,这位大人怎么没见过啊?这一直坐在椅子呢?” 蒲王氏叉着腰,殿下都站着呢。 他哪里大的脸敢坐着? 萧则绪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孤那位臭脾气又瘸腿儿的丈夫。” 蒲王氏:“……” 她干笑两声,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哈哈,大人真是那个什么人才,勇猛刚强,很勇猛。” 她也不知道该拿个什么词夸奖,搜刮了脑子里所有的词最后夸了句“勇猛”。 夏寒青:“……” 蒲王氏有些尴尬,忙将两人请进屋子里,这会儿才看见夏寒青手里头还抱着几摞子东西,急忙打圆场道:“哎哟哟,殿下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啊。” 她急忙要去接,夏寒青却死死按着不给她,蒲王氏这才看清楚那些个礼品都是什么。 吃了两口的竹筒粽子,半块豆腐,一个破坛子,剩下一口的糖葫芦,一兜子橘子,半包糖炒板栗,包糕点的油纸包,兔子花灯…… 萧则绪:“……” 方才在街上他一直推着夏寒青也没注意,这会儿屋里点着灯他才发现夏寒青几乎被那一些乱七八糟的吃食淹没。 也是难为夏寒青居然一声不吭,还能把这些东西都搂严实了。
第39章 蒲王氏陪他们聊了没一会儿, 便听见外面大嗓门嚷嚷着进来一个汉子,汉子头上包着方巾,胡子拉碴, 身上衣衫打着补丁,手里还抓着一块锄头,满脸写着不耐烦。 “娘, 你叫我出来做什么?什么贵人, 我管他什么贵人呢, 我种菜呢, 别拿这种小事打扰我。” 这汉子便是蒲洼茂。 年纪大概将近三十多岁,胡子下面也确实能看出几分英俊来,也难怪蒲王氏大夸特夸。 蒲洼茂脸上的不耐烦在看见对面的红衣男人后戛然而止,整个人呆愣愣地看着他,紧接着脸色一红,手足无措地丢下那把锄头,又一把扯下方巾,快速理了理带着杂草的头发。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快过来参加太子殿下。” 蒲王氏揪着蒲洼茂的耳朵按着他的肩膀跪在萧则绪面前。 “殿下, 这就是民妇那沉默寡言的儿子。” 蒲洼茂还处于呆愣愣之中, 双膝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行了一个不怎么规范的礼仪道:“草、草民蒲洼茂叩见太子殿下,殿、殿下万安。” 他垂着头尴尬地用手指头扣了扣衣角上沾的泥土, 没扣下来,便更加尴尬。 “蒲先生好久不见,快起来。” 萧则绪起身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 笑意正浓。 “殿下……” 蒲洼茂后退了一步,拍了拍身上的土, 生怕往萧则绪的衣物上沾到泥。 他怎么不记得太子殿下长得……这么的……神仙似的。 印象中太子殿下还是个板着脸的小少年, 他当年也不知怎得, 许是因为太子殿下说话时眼底坚毅有光,他居然信了这少年。 三年不见,太子殿下竟长成这等明艳的模样。 正想着他幽怨地看了一眼蒲王氏,娘也真是的,居然不早些说,叫他洗把脸,换身衣服也好。 “孤收到了你送来的米,特别好,蒲先生果真是有大才之人,孤路过此处便来看看你们。” 萧则绪拉着他说了很多话,大致意思就是叫他不要担心吃穿用度,只要安心研究他想要研究的东西便是。 “殿下,我带你去院子里看看吧,长得可好了,又高又大又粗,特别结实,有几株硬是熬过了雪灾还活着呢。” “是吗?”萧则绪来了兴趣。 蒲洼茂带着他们在田地里转悠,萧则绪抬脚要下地。 “殿下!” 夏寒青看了一眼地上的泥土,若是一脚踩进去,鞋子可就脏了。 “无妨,孤下去看看,你且在这儿等等便好。” 夏寒青坐在田埂上有些心梗。 这个蒲洼茂看着可不像是沉默寡言的样子。 对面那汉子滔滔不绝,眼神锃亮,见萧则绪没踩稳可能要跌倒,连忙伸手扶住。 “多谢!” 蒲洼茂脸色一红,“殿下,这是我新培育的新种,想试试抗旱,还不知道效果呢。” “不错。” 萧则绪夸了两句,蒲洼茂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蒲王氏站在田埂上有些奇怪,“这是我那沉默寡言的儿子吗?” 夏寒青:“……” 呵呵—— 好一个沉默寡言蒲洼茂。 良久萧则绪终于上来,在盆里净了手,鞋子上沾了不少泥土,夏寒青从怀里取出一只帕子,弯腰俯身一点点帮他把鞋面上的泥土擦干。 萧则绪:“……” 蒲洼茂还在继续讲话,“殿下要不要尝尝,草民去蒸一锅米来,再多炒两个菜。” 蒲王氏也一喜道:“对对对,茂儿做菜特别好吃,让他做些菜殿下尝尝。” 蒲洼茂说着根本不给萧则绪拒绝的机会,转身就又拎着锄头进了厨房,生火烧水。 萧则绪其实并不饿,方才他们在街上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还有些撑。 但是对方太过于热情,他们也不好就这么拒绝。 蒲洼茂手艺确实不错,满满一桌子的菜,只不过…… 萧则绪抬头打量了他一眼,蒲洼茂这是进了厨房,还是去梳妆打扮去了?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换了一身柳黄色的衣袍,胡子也刮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他朝蒲王氏笑道:“看起来果真是明亮了不少,难怪是十里八乡的英俊男儿。” 蒲洼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坐在萧则绪旁边,给他夹菜。 “殿下,这些菜都是草民亲手种的。” “这米酒果酒也是新手酿的,您尝尝?” 萧则绪盛情难却,只能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确实不错。” 夏寒青手指死死抓着轮椅扶手,因用力而青筋凸起,想要发作却又努力地隐忍,他看了一眼萧则绪,端着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萧则绪还在和蒲洼茂说那些新种,决定带些回去,先找个地方实施起来,看看成效。 夏寒青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他不过是一介废人。 又要再倒酒时,突然手腕被人握住,硬是掰着他的手指将酒杯撂下。 “殿下?” “别喝了,我们该回去了。” 萧则绪撂下碗筷,又朝蒲王氏道:“天色不早了,孤还有些事情,便告辞了,两位在这里好生住着,有什么问题同管家说便是,孤尽力满足。” “我们住的都挺好的。” 蒲王氏性情开朗,这样的人相处也好,萧则绪不担心他们有什么不开心的。 “殿下,等等,等一下。” 蒲王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朝屋内跑去,很快他拿着一个包袱跑出来。 “殿下,这是民妇自己做的鞋,您和茂儿脚差不多,应该能穿,要是殿下不嫌弃的话……” 说话间萧则绪已经将收起了那双鞋,甚至打开看了一眼,布料什么的算不得多么矜贵,却是母亲给儿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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