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听着这边的对话,眼睛却瞟向了许琛,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长公主走到夏翊清身边,问:“四郎,我可以看看你的书箱吗?” “自然是可以的。”夏翊清后退半步,恭敬地说道,“姑母请。” 长公主将桌子上的书本笔墨一件一件放回到书箱里,最后将书箱关好,说:“浔阳公书箱中未曾出现任何一件不该出现的物品。” “那就命人在屋内找一下罢。既然刚才已经把隔壁的执笔斋搜过一遍,那我们就去隔壁稍坐。”皇后转顾邓继规,“你去找几个手脚勤快知轻重的,在品墨斋仔细找一找。” 邓继规领命而出,点了几名小黄门一起在品墨斋寻找起来。 皇后和长公主带着众人到执笔斋坐等。不过片刻,邓继规便前来回话:“娘娘,臣带人在品墨斋四下查找,并未找到玉佩,倒是在前来回话的途中在执笔斋和品墨斋连廊旁的草地上捡到了一枚玉佩。”说着便将玉佩奉上。 大皇子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低喃道:“怎么会,不是应该……怎么会……” 皇后的目光从大皇子身上轻轻飘过,而后吩咐邓继规将玉佩递还给他。大皇子接过玉佩,手指微抖,竟忘记了答话。 长公主道:“看来这玉佩着实重要,大郎高兴得都不知所措了。” 大皇子回过神来,忙道:“侄儿失礼了,这正是我丢失的玉佩。” 皇后缓声说道:“既如此,便是场误会了。大郎,你太过急躁了,今日这里都是你的弟弟妹妹,尚且好说。若是日后你手无证据便随意搜查他人物品,岂不是让人说皇家不讲道理以大欺小以权势欺人吗?” “儿知错。” 皇后继续说:“你还看了两位先生的书箱,更是大不敬。郑大学士一代鸿儒,穆学士年少有为,都是国之重臣,连天家都要以礼相待,你今日这般实在是放肆无礼。快向二位学士道歉。” 大皇子转身,向郑英和穆飏行揖礼道:“先生恕罪,是学生唐突了。” 郑英:“皇后殿下莫要怪罪,臣看温国公寻物心切,便给他看了,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无妨,无妨。” 穆飏也道:“郑大学士说得是。既然温国公的玉佩找到了,也便是圆满,皇后殿下不必苛责。” 穆飏以“圆满”二字为台阶,将这件事止于资善堂。皇后自然懂得,便立刻接住,说:“大郎今日回去将《师说》和《尊师》各抄十遍,明日交给郑大学士和穆学士。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快到晚膳时候了,两位学士赐食归家,四郎和知白,随我回宫中用晚膳。” 众人各自散去,皇后和长公主则带着三个孩子回了慈元殿。 — 注: 长幼排序是儿子和女儿分开排的。比如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第二个孩子是儿子,第三个孩子是女儿,那么排序的时候,这第二个孩子叫做长子而不是次子,第三个孩子叫做次女而不是三女。 所以,即使按照年纪算永嘉是第三个孩子,她也是长女,排序的时候就是大女儿,手足之间称呼她就是叫“大姐”。 “哥”、“姐”不代表大小,只代表性别,称呼的时候哥、姐前面的数字代表长幼排序。互相称呼的时候不叫弟弟妹妹,只称“x哥”、“x姐”,就是表明对方是家中第几子/女。
第9章 〇九 原委 晚膳时分,永嘉公主绘声绘色地把今日在资善堂各人说过的话都复述了出来,皇后和长公主这才了解到了事情的细节。 许琛和夏翊清都不说话,只安静地吃饭,说到许琛劝阻大皇子那一段,长公主其实有些惊讶,她知道许琛一般不会轻易出头,便问他缘由,许琛只说今日一直跟夏翊清在一起,并未见他拿玉佩,又怕大皇子找不到玉佩会尴尬,才出口相劝,并没提及大皇子那个并不友善的眼神。在许琛回话的过程中,夏翊清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在桌子下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以示感谢。 这时一直站在夏翊清身边的安成突然跪地说道:“皇后娘娘,臣有话要说。” 夏翊清打断道:“安成,闭嘴。” 皇后倒不是很介意,问:“你是翊儿身边的内侍?你想说什么?” 安成说道:“回皇后娘娘,臣安成,是浔阳公身边的内侍。今日午歇时浔阳公同公主还有许郎君一同往执笔斋寻郑大学士。臣一直在廊下候着,后来听到浔阳公有些咳嗽,便想回品墨斋取枇杷露,正看到温国公身边的于高班在浔阳公和许郎君的书桌附近徘徊。当时穆学士正在内间书架上取书,看不到外面,臣不敢声张,就悄悄躲在一旁,待于高班出来后才进去。” 皇后追问道:“那你看见了什么?” “臣斗胆,下面的话臣敢用性命担保。”安成几乎要把身子埋在地上,“臣打开浔阳公的书箱,因为枇杷露存放在书箱最下层,所以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才发现在书箱最底层放着的正是温国公常常戴着的那枚玉佩,臣知道这个玉佩绝对不该出现在浔阳公的书箱里,便趁四下无人将玉佩扔到了草丛中。” “翊儿刚才不让安成说话,难道是知道了这件事?”皇后问道。 “回嬢嬢,儿确实知道,方才从资善堂出来后安成已将此事告诉了我。” 皇后:“那你为什么不让他说?” “刚才嬢嬢已说了此事到此为止,既然大哥的玉佩找到了,我们也都未受实际影响,此事便算结束,我说与不说并无太大意义。”夏翊清看起来似乎真的并不在意,好像险些被冤枉的人不是他似的。 皇后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叹气,道:“翊儿受委屈了,此事确实不好再提起,不过你们也不要因此对衍儿有什么想法。” 永嘉公主完全没想到今天书房的事情竟然是这样一番原委,一时间她对那个本来就对她不算太好的大哥印象更差了,而同时她又对险些被冤枉的弟弟生了一番爱护之心。 皇后则吩咐在场的人:“今日安成所说之事,若再有旁人知晓,宫规处置。” 周围伺候的都是心腹,自然不会乱说,皇后此话是说给夏翊清和安成听的,让他们放宽心。 皇后又道:“泽兰,一会儿你去同邓副都知说一下,安成忠心护主,可循例擢升。” 用过晚膳后夏翊清便带着安成回到临月轩。 早有人通知柴昭媛今日夏翊清在皇后处用晚膳,柴昭媛不知是何缘故,看到他回来,自然会询问一番,夏翊清只说今日是资善堂因大皇子有事耽搁了,恰好长公主和皇后到资善堂,便叫了他一同去用晚膳。至于今日发生的事情,他并未提及。 柴昭媛知道不是夏翊清犯错惹来麻烦,也就放了心,又叮嘱一些旁的,便让他回房去了。 回到房内,夏翊清屏退众人,只留安成一人。 “你可知错?”夏翊清冷着脸问道。 安成也不狡辩,跪地认错道:“臣知错。” 夏翊清继续问:“错在哪里?” 安成答:“错在不该在主子面前多说话。” “既知道,为何还说?” 安成:“臣错了,任凭主子责罚。” “今日嬢嬢说要赏你,我若罚你,岂不是跟嬢嬢对着干?”夏翊清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起来罢,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 安成:“臣不敢,请主子责罚。” 夏翊清说:“既升了官,就该依着规矩说话做事。难道让我扶你起来吗?” 安成立刻起身,眼观鼻鼻观口地站在夏翊清身边。 沉默半晌,夏翊清说:“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在这宫中说多错多,我既没有亲生母亲可以依靠,又不得天家喜爱,一切只能靠自己,所以我不能冒险,你明白吗?” “臣明白。”安成应了声,心中却仍有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若今日真的教温国公发现了那玉佩,主子该怎么办?” “他的玉佩是御赐之物,难道我的就不是了吗?”夏翊清起身,自书架上取出一只方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与大皇子那枚玉佩形制相同的一枚玉佩,就连绦子都完全一样。 “原来主子早有准备,是臣莽撞了。” “倒也不算是早有准备。开宇十年草原进贡了一块玉料,天家命御用监做了四枚同样的玉佩和两根相同的玉簪,分别给了四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二哥向来不与大哥争宠,五哥年岁尚小,而我一直避居休养不与他见面,又恰逢这玉佩赏下来时离他生辰很近,他便认为那是单独给他的赏赐,日日戴在身上。他总觉得受天家疼爱,这等赏赐该是他独有。可是,谁又不是皇子呢?”夏翊清轻叹一声,将那盒子递与安成,“去砸了罢。” “主子,这可是御赐之物。” “既是给了我的,那便任由我处置。”夏翊清不再看那盒子,“总之不会再戴,你若不想砸也无妨,只是不要再让我看见。玉本质洁,不该拿来做那构陷嫁祸的腌臢事。夜了,休息罢。” 安成立刻伺候着夏翊清就寝。 回侯府的马车上,长公主闭目养神,许琛则似乎一直有话要说。 “有话就问,不用这么一直盯着我。”长公主开口。 “义母是在怪罪我吗?”许琛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公主睁开眼看向许琛,反问道:“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我……我觉得没错,我相信浔阳公,我怕他被人构陷。”许琛小声地回答。 “既然你觉得没错,那便相信自己。”长公主边说,边伸手把许琛搂在怀里,“你今天做得很好,我知道你一贯小心谨慎,但既然你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坚持。浔阳公的生母早逝,他这些年不得天家宠爱,在宫中并无依靠,你今日替他说话,也算是跟他结了善缘。琛儿,你记住,为人谨慎不等于处处退让,要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要随意惹事,但也不要怕事,明白吗?” “我明白了。”许琛顿了顿,接着又摇头道,“可是义母,我不明白温国公这么做的原因。” 长公主摸了摸许琛的头,说:“这件事起先我也没有想通,不过刚才皇后跟我说了句话,我倒仿佛明白了一点。” “什么话?” “皇后说‘前朝后宫从来都不能完全分离’。”长公主顿了顿,道,“这事多半与浔阳公也无关。” 许琛看着长公主,等着她继续解释。 长公主笑笑,说:“前几日,穆学士上了弾状,称崔一昂侵占民宅致人伤残,天家下令吏部彻查此事。这样,你可懂了?” 许琛仔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是……容贵妃?” 长公主轻轻颔首。 容贵妃母家姓崔,崔一昂正是容贵妃的同胞兄长,崔父年事已高,崔家只有崔一昂在朝,借着容贵妃的光,得了个从六品朝奉大夫的官,在礼部当差。崔一昂做起事来倒是认真,奈何能力有限,一直得不到晋升。不过此人善于交际,人缘颇好,就算没有容贵妃,他在朝廷之中也能混得如鱼得水。只是崔一昂此人有个爱好,喜欢那风水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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