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天家满意地说,“知白武功不错,同去可以照应一二。叔亭,你再从骁骑卫中选一队人跟着去,我让即墨允也派人在暗中保护。而且俩孩子去主要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尊贵,具体查案的事情,我已有人选。” 既然天家开了口说让骁骑卫跟随保护,定远公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之后天家便传召,命夏翊清为巡抚使,许琛为巡抚副使,后日一早出发,以郡王车辂制出行,骁骑卫充仪仗。 三人各怀心思地退出勤政殿,各自回府去了。 夏翊清回到府中,将安成和张培叫入正殿之中。 “我和平宁伯奉旨出京办差。”夏翊清说道,“此次名为巡抚,但路途上也并不安全,所以安成你留在京中。” “臣不怕危险,臣得跟着伺候主子。”安成说。 “你听我说。”夏翊清耐心地解释,“不是我不愿意你跟着我伺候,而是这次确实不方便带你。你是内侍又不会武功,我是怕你遇到危险。你可还记得那年平宁伯一人护着我们两人有多狼狈?” 安成立刻垂首不再争辩。 “这次出去是办差,一应行李都从简,我没那么娇贵,张培你知道分寸的。我不在府中,你们俩替我看好门,如果有什么事情拿不准的就去找晟王。”夏翊清继续说,“另外,张培你尽快从厢房里搬出来,住到主房去。回来时若还看你住在厢房,我就要亲自动手给你搬了。” 张培立刻道:“不敢劳动大王。” 夏翊清又看向安成:“你也是,我寝殿旁边这个耳房是摆设吗?天天往裙房跑不累么?” 安成低着头说:“臣不敢。” 夏翊清缓了缓语气,道:“在外面小心谨慎是没有错,但关上这府门你们也不能太委屈自己。若连我贴身的人都住在裙房,这府里其他人该怎么想?只有你们二人端住了自己的身份,才能立住了我府里的规矩,懂了吗?” 安成和张培连连点头。 “行了,你们去帮我收拾东西罢,我去仁园那边看看。”夏翊清说完便转身往仁园走去。 走进仁园之后,即墨允便从一旁出来,问道:“四郎真不打算带安成了?” 夏翊清:“带着他不方便,这次我和知白一同去,知白身边有归平和平留,我还有冷思冷念,想来不会有事。” “也对,安成这个身份确实不方便。”即墨允顿了顿,问,“那个口笛还在身上吗?” 夏翊清点头:“一直随身带着。” “这次我不能亲自跟你去,不过我的人会一直在暗中保护,如遇危险四郎召唤他们就行。”意外的,即墨允的语气竟非常严肃。 “明之?”夏翊清看向即墨允,“你怎的比我还紧张?”? 即墨允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夏翊清问:“你是怕我有危险?还是怕我处理不了江宁府的事?” “四郎,此一去你就算彻底入朝了,这朝中的诡谲争斗,可不是我杀几个刺客那般简单,我也有许多力不能及的地方。” 夏翊清听言笑了笑:“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不必如此,我会小心的。” “你真的想好了吗?”即墨允问。 “天家的命令,哪里容得我想不想。”夏翊清说,“我既是他拿来制衡宏王的棋子,就该好好做事。” 即墨允皱眉:“四郎你……” “我确实不想入朝,也确实无意那个位子,但我必须足够强大,才有资格选择和拒绝。否则我便不是不要,而是不能要。”夏翊清转身在架子旁挑选着可能用到的药,继续说道,“不要与不能要之间虽然只差一个字,却是天差地别。不要是一种自由,而不能要则是无奈。” 即墨允看着夏翊清的背影,有些不忍地说道:“四郎若真不想,我可以帮你。” “你帮得了我一时,却帮不了我一世。”夏翊清转过身来看向即墨允,“身边人再强大,都不如自己强大。否则定远公府那么多武艺高强之人,知白为何还要日日练武不停?明之你的轻功当世第一,为什么还要教我轻功?” 即墨允低声道:“四郎通透得让人心疼。” “明之不要感慨了,我早晚要自己面对的。”夏翊清语气和缓了些,“你像我这般大的时候,已经独掌赤霄院了。” “我那时有人相助。”即墨允说。 夏翊清:“我此时又不是孤立无援。” 即墨允一怔,随即笑笑:“是我太操心了。” “明之今日来只是找我感怀的?”夏翊清已经挑选好了几个小瓶子放在桌前。 即墨允停顿片刻,正色道:“到了江宁府后,你拿着口笛到裕亨金银铺找一位姓刘的掌柜,同他说‘一岁相逢能几度’,他会回‘相见无多’。若他说‘不道相逢’[注1],那你就转身离开,当夜他会想办法到驿站去。” 夏翊清:“这倒像是首词,但我从未读过。” 即墨允说:“一位故人自己写的,若是人人都知道,就算不得暗号了。” “也对。”夏翊清说,“我记下了,多谢明之。” 即墨允:“既如此,我先走了。” “明之,”夏翊清叫住即墨允,从桌上拿起一个药瓶和一个药方递给他,“这个,还得劳烦你交给许世叔。这药方是我刚才调整好的下周的药,若他在用这新药方时有不适的症状,或是我一周之内未能回来,便停了汤药,只吃这个瓶子里的药丸就好,每日早晚各一粒。这瓶子里的药足够一个月的,汤药等我回来再调。” 即墨允小心地接过药方和瓶子收好,对夏翊清说:“我替他谢谢四郎。” 另一边的平宁伯府,定远公和长公主只略交代了几句,让许琛注意安全,多听多看少说话,便再无其他。倒是许箐后来过府,将两个面具连同成羽的信物一并交给他,并把在江宁府的暗桩也如实告知。许琛惊讶于小叔这般大的产业,心中又隐隐有些担心,小叔这样在暗地里涉足朝堂之事,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一个不小心,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 [注1]暗号是张恨水的《蝶恋花》:“一岁相逢能几度。不道相逢,又是风和雨。道得离情刚几句。可怜天便催人去。空是名花能解语。相见无多,悔不初相遇。留下衣香还一缕。令人搔首凭栏处。”
第64章 六十四 江宁 冬月初四一早,高密郡王车驾出城往江宁府方向去了。 这次天家只让派出三十名骁骑卫,所以定远公将骁骑卫统领纪寒和他手中最精英的人都派给了许琛。 骁骑卫是长羽军中的精英,编制只两万人,但威名赫赫。骁骑卫均着黑甲,人手一把三尺长的广莫刀,广莫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当然,这是近几年才研制出来的,开宇十年之前的骁骑卫,只是一支战力勇猛的军队而已。 另外同行的还有一位昭文阁修撰,姓袁名徵字行正,今年刚刚弱冠,是新科进士第十六名。袁徵为人聪明正直,科举文章字字珠玑,被穆飏看中将他揽入昭文阁。修撰并非贴官,而是实职,平常主要负责整理诏书文案,以及编写朝报。这次也是穆飏向天家推荐了他来一起协同办案。 三人年岁相差不多,一路上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江宁府距离临越府并不远,一行人只走了两日便到了。为与当地官员避嫌,特使巡抚皆不入住当地官衙,而是住在由京中统一安排的官驿之中。江宁府官驿恰好在事发地常溧县,如此倒还方便他们查案了。 车驾尚未到达官驿,就看沿街已经站了大小官员数十人,袁徵感叹道:“这阵仗实在不小。” “这江宁府看起来很是齐心。”夏翊清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袁徵向外看了一眼那些官员,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都要小心一些。” 说话间车驾已经停到了驿站里,等夏翊清下车之后,立刻有人上前行礼:“下官江南路转运使秦淮漳,携同僚恭迎三位天使[注1]。” 仲渊国内共分十九路,各路下辖不同府州,各府州又由不同县构成,各路设转运司统领一路大小政事,秦淮漳是江南路转运使,便是这江南路两府十三州九十余县的主管官员。 许琛打量了一下秦淮樟,见此人五官端正,虽个头不高,但周身气度不凡,说他是在京朝官怕也有人信。 夏翊清道:“秦转使不必客气,如今车驾刚到驿站,还需休整一番,不知可否容小王一些时间?” 秦淮漳连忙说:“那是自然,官驿之中已备好热水茶点。” 夏翊清看了一眼秦淮漳,说:“倒是有个问题想请问秦转使。” “大王请说。”秦淮漳十分恭敬。 夏翊清:“刚才一路看来,驿站外官员着绯穿绿,大概是连县令都到了罢?” “正是,各位同僚都等着面见大王。”秦淮漳回话。 夏翊清说:“可若是此时出了些事情,百姓找不到官员,又该怎么算?是父母官擅离职守?还是吾等天家特使作威作福,不察民意?” 秦淮漳连忙道:“大王放心,江宁府治安很好,各地官衙亦有官员留值,官驿外这些官员都是将手中公务安排好后自愿前来为大王接风的。” “治安很好?那怎得半年来失踪的十多个孩子到现在都找不到?”夏翊清稍稍提高了音量,“怎么章侍郎一个正四品朝官都能在江宁府失踪?” “这只是意外,下官也很着急。”秦淮漳依旧十分恭敬。 夏翊清不再说话,而是和许琛对视一眼,许琛会意,立刻向驿站外走去。 许琛走出驿站扬声道:“高密王托下官给诸位传话,诸位都是各地的父母官,当以政务为先,各位领的是朝廷发的俸禄,保的是一方百姓平安。政绩在民心,不在于形式,诸位的心意高密王都已知晓,今日天寒,诸位不必在此受冻,除本案相关官员外,其他官员都请各自回去。” 在场官员神色各异,有立刻行礼转身离开的,也有在人群之中寻找同僚目光的,还有低声询问要不要走的。许琛也不多说什么,只转身走回了驿站。众人见许琛此举,方知刚才那番话并非客套,便都三三两两行礼离开。 见许琛回来,夏翊清才对秦淮漳说:“秦转使可是对吾此举有异议?” 秦淮漳连忙回话道:“大王心系百姓,体恤官员,是下官安排不周。” “秦转使辛苦了。还得劳烦你带着相关官员稍等片刻,半个时辰后我们在议事厅议事。”夏翊清说完也没等秦淮漳回话,便带着众人往驿站的卧房走去。 秦淮漳在夏翊清等人身后直起了身子,盯着他们的背影不知在盘算什么。 官驿的房间早已备好,三人行李都很少,又有归平和平留在,本不用收拾什么,夏翊清不过是想留出些时间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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