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摆手:“这次还真不是归平说的,是姑母告诉嬢嬢,嬢嬢又告诉我的。” 许琛无奈。 永嘉掩嘴笑道:“国朝战功赫赫的平宁侯,竟被一个布衣医者指着鼻子骂不听话,这定是头一遭,我倒真是后悔当时未曾在侯府,真想见识一番那场面,定然有趣极了。” 许琛摇头长叹:“丢人啊!” “知白哥哥。”永嘉只叫过一声,便不再说话。许琛会意,命归平带着一种厮儿退到外间祗应。 “可以说了。”许琛道。 永嘉压低声音,道:“春猎时,荻黎……” 许琛打断道:“我知道,她也不易。” “你听我说,”永嘉语带忧虑,“她一早便知墨竹武功极高,那时推开我倒还有理,可她奔向嬢嬢是绝无理由的。我是怕此事有更大的阴谋。” “这事到此为止罢。”许琛说,“她只是借机给自己搏了个出路,其他事情不是她做的。” “确定?” “确定。”许琛看向永嘉,“怎的?竟是不信我了?” “当然信!”永嘉这才放下心来,“不是我想的那般便好。四哥事务繁忙,我也不好去打扰他,这事我也不便与行正说,实在是憋得难受。” 许琛安慰道:“你放宽心。后宫手段我们或许比不过你们,但前朝阴谋你们可没有我们见得多。荻黎在耶兰时从未参与政事,她或许知道,或许能了解,或许能想通,但绝对做不下这般精密算计。” 永嘉疑惑道:“算计?莫不是除了行刺外还有旁的?” 许琛:“你当时在后面陪着荻黎,想来是没有听到,那刺客舌头被人割了去。” 永嘉怔坐在椅子上,半晌才道:“又是如此……” 许琛:“荻黎若有这番心思,当初又怎会傻到持剑杀到我面前?” 永嘉缓过许久,才说:“知白哥哥,你与四哥一定要注意安全!” 许琛笑道:“是,谨遵长主教诲。” 宣政处内,即墨允坐于夏翊清对面,端着茶盏说道:“四郎真是宠辱不惊。” 夏翊清手中翻着奏疏,问道:“明之这又是哪里生出的感慨?” 即墨允:“封赏之后,外面各种猜测,你倒是安稳。” 夏翊清笑笑:“与我何干?传言中的即墨院首已与天降神仙无异,你不也依旧安稳吗?传言猜测总归都是假的,不必理会。可是有事要我知道?” 即墨允自袖中取出纸条放于夏翊清案前:“最新消息。” 夏翊清打开看过,而后放到一旁,说:“你去处理就好。” 即墨允问:“怎么处理?” 夏翊清抬首注视片刻,问道:“你可是忘记如何杀人了?” “啊?”即墨允愣愣。 夏翊清:“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以德服人?那可都是死士,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 “那……全杀?” 夏翊清伸出一根手指:“留一个半死的能报信就好,做干净些。 “明白。” 即墨允起身欲走,却被夏翊清叫住:“还有,西边的事情可以开始了。” “知道了。”
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 平静 这一日收班之后,夏翊清难得按时回了王府,他甫一坐定,木鹞便带来一个消息。他唤来张培,将纸条交予他,吩咐道:“你辛苦一下,备上三份礼,明日带着这三人依次替我去送礼。” 张培会意,立刻着手去办了。 晚间,夏翊清躺在许琛床上,手里将他的头发来回摆弄。 自许琛回来后,夏翊清便多了这个习惯,两人一旦散下发髻,夏翊清必得抓着许琛的一绺头发在手中,或是一下下拽着玩,或者是把发梢在手指上绕上几圈,反复松开缠绕。后来似是又被仁珩启发,将两人头发松松垮垮绕在一起把玩。 许琛问:“在想什么?” “下午院里的消息,木赫死了。” 许琛愣愣,旋即道:“该来的总会来。他死与不死,扎鲁都是要叛的。我知道你担心我身体,但你也该清楚我必须得去。我与扎鲁之间不仅仅有国仇,更有家恨。” 夏翊清:“扎鲁当年在京中安插的探子我已全数清剿,两府亦可留中几日,但毕竟是质子身死,总不好一直压着。我估摸着不过月余扎鲁便会收到消息,你得让骁骑卫做好准备。” 许琛拍了拍夏翊清,道:“放心,这两个月我又不是真的诸事不闻。” 夏翊清靠在许琛肩窝里,低声说:“院里和颍昌军作院已派人去了经州,最快下个月就能正式调整好。接下来就是西边和南边……” “和光,”许琛打断道,“你已经很累了,别再这般逼迫自己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 “也对,”夏翊清轻笑一声,“躺在你身边还在想那些事情,真是煞风景。” 许琛在夏翊清的额头上轻柔一吻,柔声道:“睡罢。” 次日晨起,夏翊清照常去往宣政处,许琛则敲开了陵游的房门。 谏院值房,穆飏自外面进入,迎面正碰上袁徵和谢承汶,谢承汶问道:“如风老弟,你这又是去哪里看乐子了?” 穆飏笑着坐到椅子上,说:“确实有件趣事,你们可想知道?” 袁徵来了兴趣:“快说来听听。” 穆飏喝过茶,缓缓说道:“今儿上午,寭王府都监带着人去给文庄公府送礼。” 谢承汶觉得新奇不已:“四大王?给文庄公送礼?这送的什么礼?哪有大王给臣属送礼的?” “妙就妙在这礼!” 袁徵道:“穆大学士,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 穆飏稍微收了笑意,道:“四大王给文庄公府送去一只折了翼的鹰,那位都监还在文庄公府门口说了句话。” “什么话?”谢承汶追问。 穆飏学着张培的语气说道:“四大王夸赞靳公子有雄鹰之志,特命老奴将此次春猎猎得的鹰送与公子。” 袁徵憋笑道:“折了翼的鹰,果然是好志向啊。” 谢承汶问:“四大王这是何意?” 穆飏摆手:“这只是开始,泽源兄莫急。” 泽源正是谢承汶的字。 穆飏继续说道:“跟着王府都监送礼的一名厮儿被留在了文庄公府门口。而后都监又分别去了诚武伯府和秦高濂家,给诚武伯送了一张弓,给秦高濂送的是一本刑律。” 谢承汶朗声笑道:“拉不开弓的诚武伯和不懂刑律的刑部员外郎,有意思!四大王这礼送的可真有意思!” 穆飏:“更有意思的是,此次王府都监只带了三名厮儿,然最后回府时却只是独自一人,那三名厮儿分别留在了这三人府宅外。” “这又是何意?”袁徵问。 穆飏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这三名厮儿是他们安插在寭王府的眼线。” 谢承汶笑道:“蠢啊!真的是蠢!先帝在时寭王府就如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如今寭王辅政,难道反而会让人将消息打探出来吗?他们这也太蠢了些!” “难怪!”袁徵突然拊掌,“难怪我今日自崇政殿出来路过宣政处时,见秦高濂一脸苦相地等在门口。” 谢承汶道:“你自崇政殿出,如何过得了宣政处?你这又是哪门子借口?” 袁徵无奈笑笑:“我是去送天家御笔给四大王,不过见秦高濂在门口,我便没有进去,将御笔交与安先生便回来了。” “天家有旨意?”穆飏问道。 “不是旨意。”袁徵颇有些无奈,道,“是四大王要求的,每三日要将天家描字送给他检查,今日我原是想着顺便去同四大王说些天家读书之事,见他忙着,便没进去。” 谢承汶:“四大王对天家做学之事看顾得紧,倒是累你往返崇政殿和谏院了。如今天家经义习得如何了?” “经义尚可,只是……”袁徵轻叹一声,转顾穆飏道,“此事倒还要劳烦如风兄,内外皆知如风兄书法造诣极高,所以小弟想请如风兄墨宝,供天家习练。” “我的天……”穆飏不可置信地问,“难道天家之前都没有临帖吗?” 袁徵面露难色:“临了,但那字……好在天家还小,尚来得及。” 穆飏和谢承汶对视一眼,都无奈摇头。 傍晚,夏翊清收班之后去往栩园,见许琛正在侍弄院中桂花树,心中一暖,走上前去,自后面环住许琛,轻声说道:“我拦不住你,但你记住,必须活着回来。” 许琛抓住夏翊清的手转过身来:“我的神医,你这又是胡说什么呢?” 夏翊清道:“你去找过陵老先生了,不必瞒我。” 许琛弹了一下夏翊清的额头:“我去找陵老先生给你要安神香,你昨晚睡得不安稳,抓着我梦呓许久,险些勒死我。” “我……”夏翊清一时语滞。 许琛笑着说道:“若不是我这身功夫尚未松懈,还真制不住你。” “胡说!”夏翊清嗔道,“怎么可能!” 许琛掀起自己衣袖,将手臂送到夏翊清面前,幽幽说道:“不愧为龙子,你这小蟒爪子倒真是厉害。” “我……我不记得了……”夏翊清看着许琛手臂上那一道道尚未褪去的红印,心中满是愧疚。他并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更不知自己在睡梦之中将许琛抓成这般模样。原来今早许琛格外小心体贴,竟是怕自己噩梦之后心情不好。 许琛放下袖子说:“身上还有许多,你可要一一看过?我尚未问过,你究竟如何记恨我,竟要这般拼命掐我。” “我给你上药。”夏翊清拉起许琛往屋内走。 许琛跟着夏翊清进入屋里坐定,道:“纪寒传回信来,二月初已从驻军之中又选出万人跟随骁骑卫训练。玄狼、乌珠和诃羯三部的小股侵扰便当做训练。等经州军作院制出黑甲便配给他们。如今这万人已开始专项训练,具体情况纪寒和覃岷会写奏疏递来。草原有骍部和鹰部,这本是好事,但前些年因为朝中文臣反对,骍部和鹰部只提供战马和战鹰,从未编入长羽军,其实他们才是最了解草原的,若可以,我想启用他们。当然若是推行不动也不必勉强,这本就非一蹴而就之事。” 夏翊清一直没有应声,上完药后便趴在药箱上注视许琛。许琛被他看得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夏翊清摇头:“没有,你说得都对。” “你这是怎么了?” 夏翊清笑笑:“大将军这个侃侃而谈的样子真好看。” 许琛刮了一下夏翊清的鼻尖:“又说胡话了!” 夏翊清依旧趴在药箱上,说:“如今你已得了新贴官,是真的大将军了。你可还喜欢这贴官?” “不喜欢。”许琛顺势掐了一下夏翊清的脸颊,“从前名不正言不顺,这是我们俩之间的情趣。只有我能叫你翊哥儿,也只有你会叫我大将军。可如今我得了这贴官,谁都可以这般称呼我,我在你面前似乎再没有什么特殊的了。”
193 首页 上一页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