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允呛咳几番,方才平静下来,无奈道:“你今日险些害了我。” 夏翊清蹙眉:“这是何意?” 即墨允道:“我今儿进勤政殿回话,见他一直拿着言清留下的东西看,心下烦闷,同他吵了几句,说了些他不爱听的。后来又提及耶兰嫡公主之事,我原是想着,耶兰公主与国中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没什么关系,你娶了养在府中,就算不碰她也并无大碍,总比收到后宫里好,所以就说了一句嫡公主与你年岁相当。” 夏翊清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定是气死了。” “是。”即墨允点头,“原本我同他为着言清的事争吵,他已然不悦,我又提到了你的婚事,他怕是真的有杀了我的心了。” 夏翊清道:“今儿确实是事发突然,我没想到他会提赐婚,原是打算将这个借口提前告诉你和许世叔的。” 即墨允喝了口茶,问:“那……这样就好了?” “你还想怎样?”夏翊清不明所以。 即墨允道:“魏拓的事彻底完了?” 夏翊清颔首。 即墨允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四郎,他今儿问了我个问题,我想应该让你知道。” “什么?” “他问我,若他没有子嗣,该当如何。” 夏翊清愣了愣,而后摇头道:“这问题毫无意义,明之你莫要想多了。” 转眼便是除夕。 筵席之上,天家一直若有似无地看向夏翊清。夏翊清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可夏翊清越正常,天家心中就越觉难受。 皇后道:“好久没见到翊儿了。” 夏翊清起身回话:“儿病了许久,一直没有进宫给嬢嬢请安,还望嬢嬢见谅。” 皇后温柔地说:“无妨,你病了这些时日,如今可好了?” 夏翊清恭敬回话道:“儿已全好了。” “那便好。”皇后笑道,“转眼你已过了十七了……” 天家抢过话来:“是啊,转过年翊儿就十八了,这段时间翊儿替朕做了不少事,就连出去休养也帮着安抚灾民,实在是辛苦。陈福,去命人将那架双面盘金绣的万马图屏风送到寭王府上。” 夏翊清躬身道:“儿只尽了绵薄之力,况且如今依旧有灾民生活艰难,儿万不敢受主上恩赐。” 天家摆手:“朕知你心意,这些日子你王府里送出了不少银钱,这屏风是你该得的,那些灾民自有人去安置,你不必再担心了。” 夏翊清不再推辞,谢恩入座。 天家又说:“庄妃进宫多年,养育寭王有功,进端贵妃,赐居承乾宫,年后册封移宫,皇后去操办就好。” 柴氏受宠若惊,立刻起身谢恩。 天家又道:“翊儿今晚就别出宫了,你从封了王便没再在宫中住过,今儿端贵妃大喜,你留下陪她一同守岁。” “儿遵旨。” 宫宴结束,夏翊清陪着端贵妃一路回到鸾仪阁去。到了正室,端贵妃让一众宫人在外间随侍,自己则与夏翊清在里间单独叙话。 “翊儿,此处并无外人,你同我说实话,你如今究竟作何想法?” 夏翊清郑重说道:“娘子知道我的身世,我是绝不可能有那僭越野心的。娘子在后宫之中知道得越少越好。” 端贵妃欣慰笑道:“翊儿真的长大了。” 夏翊清道:“如今娘子是宫中唯一的贵妃,这后宫之中的手段你比我清楚。我在前朝并无所求,但不是无所求就能安稳的。顺妃娘子比娘子早进妃位,宏王又比我早封亲王,如今我冒了头,他们那边自然视我为眼中钉。” 端贵妃点头:“我当年既能保得住你,如今就能挡得住那些手段,这你不用担心。只是今儿皇后娘娘的意思你可明白?” 夏翊清:“这也是我想同娘子说的,嬢嬢的意思并不重要,年前我同天家谈过,天家暂时不会给我赐婚,娘子也不必替我操心,这些事情我都能处理好。若是有任何人想给我说亲事,全数推给天家就好。” “好。” “那些年娘子表面上的冷淡是种保护,所以如今我的隐瞒也是保护,我知道你能懂我。”夏翊清起身,走到端贵妃膝边蹲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今日给娘子一句承诺。当初娘子护我周全,如今该我护着你安稳余生了。” 这话说得端贵妃鼻子发酸,她将夏翊清扶起:“好孩子。我只再问你一句,你确实不想吗?” 夏翊清起身直视端贵妃,问:“娘子可曾想过皇后的位子?” 端贵妃连忙说道:“当然没有,我从来就没想过,我连妃位都没想过,如今这样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夏翊清:“娘子从未觊觎慈元殿,儿也无意于东宫。” “我明白了。”端贵妃松了口气,“好了,我们好好过个年。” 鸾仪阁中一片祥和,端贵妃和夏翊清给一众宫人都赏了不少银钱,刚刚敲过二更,众人正围坐续话时,一声尖细哀嚎划破夜空。 夏翊清和端贵妃对视一眼,端贵妃立刻吩咐海菘蓝前去打探。 片刻之后海菘蓝进来回话:“是叠雨轩。” 端贵妃有些发怔:“叠雨轩……是康修媛。” “今儿宫宴上确实没见到康娘子。”夏翊清顿了顿,惊道,“莫不是六哥?!” 端贵妃颔首:“你之前一直在城外静养,怕是并不知道。自入秋以来,六郎便起了病。叠雨轩日日请太医,却总不见好。康娘子曾请我去看过,六郎的脉象……比你那时更为诡异。十一月那场大雪后六郎病情更重,太医和代内人都说,若是熬过这个冬天慢慢就能好,看来是没熬过去。” 夏翊清低声说道:“天家很喜欢六哥的。” 端贵妃叹了口气:“我们去看看。” 夏翊清阻拦道:“今儿娘子进了位,我得了赏,可康娘子失了孩子,我想她此刻最不想见的大概就是我们了。” 端贵妃停住了脚步:“话虽如此,但以我的位份,总是要去看的。” 夏翊清说:“现在肯定有人去通报了,不如等天家和嬢嬢去了之后再动身。” 端贵妃点了点头,听从夏翊清的话在屋内又坐了片刻,待天家步辇往叠雨轩方向去了之后才起身出发。 还未到叠雨轩门口,康娘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已传了出来,直听得人心中不忍。夏翊清陪着端贵妃刚迈入叠雨轩,就看到皇后朝他们摆手,二人只好暂时站在廊下。 过了约半个时辰,天家自殿内出来,待看到夏翊清后晃了下神,道:“回去罢,你身子弱,不必在这儿陪着了。” 夏翊清同端贵妃行礼后便往外走去,却被泽兰叫住。端贵妃见状便先行离开,让泽兰同夏翊清单独说话。 泽兰随着夏翊清走在步道之上,待四下无人,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想知道,大王是否有难言之隐。” 夏翊清语气中带了几分哀怨:“之前我中那毒是什么代内人应该知道,他们这是下了决心要杀死我的。我身上本就有旧毒,如今又中了这毒,指不定哪天就毒发身亡了,我这般身体,还是别耽误那些名门闺秀了。我已同天家说过,劳烦代内人也转告嬢嬢,不必再替我操心婚事。” 泽兰:“大王哪里来的旧毒?!” 夏翊清低声说:“我随你学了这些年医理,若是连自己的身体情况都不知,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教导?” 泽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些年你都未曾告诉过嬢嬢那毒的来源是不是?”夏翊清问。 泽兰点头。 夏翊清道:“那毒来自医部,当时应该还是克烈,最有可能便是姑母带回来的。你大概以为是姑母杀了恭敏贵妃,姑母和嬢嬢自幼相识,你怕影响了她们的关系,所以私自瞒了下来,我说得可对?” “大王聪慧。” 夏翊清继续说道:“我的毒确认不是姑母下的,开宇四年时姑母尚在北疆养伤,我如今已知是谁下的毒,你可能也早就有所猜测。我已看开,但嬢嬢……她不一定看得开,所以你还是瞒下罢。” “我明白了。”泽兰低声说道,“只是奴想不通,大王这次为何非要冒险以身试毒?” 夏翊清轻叹一声:“因为魏氏有一半西楚血脉,我也有一半西楚血脉,我们俩只能活一个。” 沉默半晌,泽兰轻声道:“大王辛苦了。” 夏翊清劝道:“你不必如此,这皇城之中谁都会有秘密,谁都不容易。” 泽兰:“是,大王如今大了,有些事情不用旁人劝说,自己便会想明白的。” 夏翊清:“我不在意,是因为我从未期盼过什么,可嬢嬢与我不同。这巍巍宫墙圈住了嬢嬢的余生,圣人殿下,不止是名号称呼,更是一生枷锁,无谓再让这枷锁之上多添些恼人的硬刺了。” 泽兰躬身道:“多谢大王。” 夏翊清轻声道:“前面便是鸾仪阁了,我自己走回去便好。”
第104章 一百〇四 河北 定远公府。 仁珩拜完年之后看向许琛道:“大哥哥带我去玩雪好不好?” 许琛把仁珩抱在腿上:“外面可冷了,珩哥不怕冷吗?” 仁珩:“不怕!大哥哥都不怕冷,我也不怕!” 仁瑲在一旁扯着许琛的衣服:“大哥哥为什么不抱我了?” 许琛哄道:“瑲姐长大了,不能随便抱了。” “不嘛!我就要大哥哥抱!” “我要大哥哥陪我去玩雪!” 许琛被两个孩子缠着一时手足无措,抬头看向长公主道:“母亲救我啊!” 长公主:“你在阵前都没喊过救命,现在两个孩子就哄不好了吗?我可不管你,你来哄他们。” 定远公也附和道:“你母亲都不管,我更不管了。” 许琛无奈,只好一手抱起一个:“走!大哥哥带你们去堆雪人!” 长公主看着三个孩子,笑靥盈盈地说:“这俩孩子都这般喜欢琛儿,真是难得。” 定远公点头:“是啊,现在想想,当初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琛儿心性纯良,是难得的好孩子。说来还真的要多谢季亭。” “你终于承认是季亭把琛儿送到我们身边的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笑着说:“随你,我也什么都没问。” 就在此时,一只黑色木鹞飞到院子里,归平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了木鹞。平留见状陪着仁瑲和仁珩在廊下玩雪,许琛借机脱身走到归平身边,快速打开了木鹞。看过字条后他立刻走入正厅,道:“父亲母亲,郕国公薨了。” 长公主:“怎么会?!确认吗?” 许琛点头:“是四大王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 “天家这些年最疼爱六郎,他这一薨,朝中形势又要变了。”长公主轻叹一声,问道,“四郎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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