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琛无声叹息,只将夏翊清搂得更紧了些。 夏翊清这病来得快,但去得可不算快,一直休息了十天才算彻底痊愈。 这一日上午,许琛陪着夏翊清在院中散步,夏翊清略显无奈:“你只穿了棉衣,却逼我穿上这氅衣,像什么样子?我哪就那么怕冷了?” 许琛道:“我素来不爱穿大袖,小叔才特意命人用鹅绒为我做了这些窄袖绒衣御寒。” “原来这京中富贵人家豪掷千金,用来彰显身份的绒衣竟也是小叔做的。”夏翊清挽住许琛的手,“小叔果然还是偏心你的。” “那用了五斤鹅绒的冬被可是你独有的,你竟还说小叔偏心我?”许琛道。 “你从不畏寒,自然用不到了。”夏翊清笑笑,旋即又道,“不过今年确实比往年更冷些,往年这个时候你还在穿单衣。” 许琛叹了口气:“不知西境怎么样,我们打完仗就回来了,可边民们还要过日子,西境比这边冷得多。还有草原,我听平留说草原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了,这么冷的天气……” “我的大将军,你快别想了!”夏翊清连忙打断道,“你不让我多想,可你自己心里这些心思就没停过。你是身体比我好一些,可也不是铁打的,再这么下去你也会生病的。” “好,我不想了。既是出来休养的,我们就什么都不想。”许琛怅然道,“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夏翊清笑了笑:“今儿孙御医回城,自然会跟天家好好回话的。” “你又让我姑父骗天家。”许琛摸了摸夏翊清的头,“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夏翊清:“可我是真的病了啊。” “你啊!”许琛说,“天家毕竟……毕竟疑心重,你也注意分寸。” 夏翊清点头:“你放心,我自然知道。我出来之前在勤政殿演那一出,足够用上一阵。” 此时孙石韦正在勤政殿内向天家回话:“寭王到别院的当下午就受寒起了烧,一直到昨日才彻底痊愈。” 天家皱眉:“怎么又病了?朕明明是让他去休养的!” “主上息怒。”孙石韦解释道,“冬日原本就易受寒。寭王之前一直难眠,去的路上在马车里小憩了片刻,下车之后吹了冷风,这才起了烧。” “一直难眠?” 孙石韦:“是,寭王素来浅眠,这次中了毒之后时常难以入睡,入睡后又总是梦魇,所以才会如此。”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毛病的?” “自幼便是如此,臣一直都有给寭王调制安眠香。”孙石韦这话又让天家心中一沉。 天家问道:“那他现在如何?” “寭王这些时日睡得倒是安稳了些,病也祛了,只是人还不大精神。” “有话就直说。” 孙石韦躬身:“主上明鉴,寭王这是心病。臣斗胆,病者若自己不愿意好,医者也无能为力。” “心病。”天家轻叹一声,“是啊,心病难治。” “寭王还托臣向主上请个旨意。”孙石韦接着说,“寭王想在别院多住些时日,因为平宁侯的伤势有所反复,别院的温泉对疗伤有帮助。” 天家眉头拧得更紧了些:“知白又怎么了?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 孙石韦连忙答话:“寭王私下里告诉臣,去年在江宁府时,平宁侯确实误用了被加过东西的药,也确实伤重昏迷过,好在当时及时发现才救回一条命。” “什么?”天家惊诧起身,“怎么镇安没同朕说?” “长主并不知情。”孙石韦解释道,“此事只有寭王和平宁侯身边的两个护卫知道,平宁侯叮嘱过不可外泄,还说尤其不能告诉长主和许公。这次在别院,寭王发现平宁侯时常捂着胸口,再三逼问之下,平宁侯才说了实情。这一年来他胸口一直隐隐作痛,尤其这次受伤之后更是明显。” 天家一直以为之前朝堂上定远公和许琛那么说只是为了当庭给魏拓施压,后来长公主真的把魏府的腰牌送到刑部,而刑部又查到了当时魏拓留下的证据,天家才信了是魏拓所做。但他还是疑心,当时许琛伤在胸口,这次断了肋骨怎么就会引发旧伤,这下他才明白,原来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天家追问:“那他现在如何?” “平宁侯常年习武,身体自然别旁人强壮些,而且本就年轻,耽误这一年倒也并无大碍,臣已经给平宁侯开了药调理,好好休养一阵子就能彻底好了。”孙石韦回答。 天家轻轻颔首:“务必把他的伤调养好,既然他要瞒着镇安,那就替他瞒下罢,等调养好了再回来。” “臣遵旨。”孙石韦行礼离开。 孙石韦的这番话自然是夏翊清让他说的。 在朝堂之上夏翊清听定远公和许琛那般说话,便已意识到此事尚有漏洞。当时那些刺客的尸体是他亲自查看的,有没有腰牌他最清楚不过。对他下死手的那六名刺客是魏拓府中的西楚人不假,这事后来被魏宅女使确认过,但伤了许琛和平留的那些刺客,绝对不是魏拓的人,他们的衣服和武功招式都不同。 夏翊清想,既然已经把晚屏山行刺全数推到魏拓身上,那就一定要把事情坐实才行。虽然他知道长公主一定是手中有魏拓腰牌才会让许琛如此说,但这腰牌实在算不得证据,所以他从婆子那里拿了来魏拓衣衫上的一枚纽襻,命人放到晚屏山观音庙中的房间里,又通过袁徵暗示谢承汶当时对那个院子查得并不彻底,这才引着刑部的人再去搜查。 许琛的内伤是夏翊清亲自调理好的,而且侯府闭门谢客的那些日子里许琛明显是没有旧伤复发。夏翊清知道这事天家不会深究,但也不会全信,许琛断的是肋骨,如何会引发一年前的旧伤,这件事必要圆过去才可以。天家对许琛的信任远不及对定远公,如今许琛刚立了战功,若是现在就在天家心中留下了解释不清的疑问,按照天家的脾性,许琛以后会面对更大的猜疑,所以夏翊清才让孙石韦说了那一番话,同时他还让冷思传信回城里,让即墨允通过许箐向公府透个底。 夏翊清这一次算得毫无错漏,孙石韦的话成功打消了天家心中的疑虑,也给自己和许琛争取了更多在一起的时间。
第96章 九十六 登山 孙石韦离开后,天家召来即墨允问话,即墨允装傻:“那不是假消息吗?” “你派去跟着的人就没发现?”天家看向即墨允。 即墨允摇头:“没有。平宁侯身边的人都十分警觉,他自己也是武艺高强,还有那么多骁骑卫跟着。院里的人跟得太近会被察觉,都只是在远处。” 天家点头道:“也对。知白重伤的消息传出时,你的人见过他吗?” 即墨允努力地回忆了片刻,说道:“他们那日上午去审了犯人,平宁侯是先出来上了马车,没过一会儿寭王也出来了,他们回到驿站时非常警觉,院里人并未靠近。刺客被抓之后他确实也没出现,一直到两日后平宁侯才陪着寭王出了官驿去晚屏山。在那之前都是寭王在官驿之中调派,袁徵和当地官员在外面办事。” “看来是真的了。”天家顿了顿,“他既是重伤昏迷,该是整日都没出过房间,你的人没去看看?” “那段时间骁骑卫看得太紧,进不去。”即墨允补充道,“而且他们远远地看见过寭王,知道寭王无事也就没仔细探查。” 天家叹了口气:“你去别院看看情况。” “那是长主的别院。” “别院不是公府,不会有那么多暗卫的,你小心些,若是不妥及时撤回,别被发现了就好。” 即墨允领命告退。 夏翊清和许琛正在屋中休息,听得窗外一阵窸窣响动,二人立刻警戒起来。见是即墨允翻窗进来,许琛才收了匕首。 “可是打扰你们了?”即墨允问。 夏翊清笑着说:“扰了我的好梦,你要怎么赔?” “四郎根本没睡,何来好梦?” 许琛给他们取了茶来,道:“我去外面等。” 即墨允道:“我就是来看看,知白留下罢。” 夏翊清也说:“你我之间无需隐瞒,你也不用一见明之就跑。” 许琛这才坐了下来:“我哪有见到明之就跑,只是没有那么熟罢了。” 即墨允笑笑:“多见几次就熟了,我同四郎初见时,他还拿着季亭给的机括指着我呢。” “深更半夜穿着一袭白衣,未曾通传就直接进入我寝室,我能不害怕吗?”夏翊清调侃道,“也亏得我当时病未痊愈反应慢些,不然我那毒针就直接射出了。” “难不成我的轻功还能躲不开一个小孩子射出的毒针吗?” 夏翊清撇撇嘴,问道:“明之亲自前来,可是有事?” 即墨允:“孙石韦的话已传到,天家命我来看看。” 许琛疑惑道:“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孙石韦进宫回话,说你去年胸口那一掌的伤未全好,这次新伤旧伤一起,要多调养一阵,算是把那日朝堂上的事情全都圆了过去。”即墨允说。 许琛看向夏翊清:“你啊!每日里想这么多,难怪病好得慢!” “四郎真病了?”即墨允有些意外。 许琛点头道:“到这里就起了烧,反反复复,到昨日才算好。” 夏翊清怕即墨允担心,连忙解释:“就是受了风寒而已,没那么夸张。” 即墨允:“我还以为孙石韦前面说的那些也是假的,原来是真病了。” “真真假假,才最能迷惑人。” 许琛轻轻叹息,望着夏翊清不说话。 夏翊清问即墨允道:“天家知道知白的伤后说了什么?” “他说既然要瞒着,就等养好了再回去。”即墨允问,“四郎打算让我怎么回话?” 夏翊清略想了想,说:“你回去同他说,知白伤情反复,我看上去颇为自责,其他的看着回就好。” 即墨允点头:“我知道了。” 许琛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明之,魏拓发妻身边的那名女使?” 即墨允说:“那人现在在归雁楼,跟在两位苏姑娘身边。苏姑娘告诉她成羽是在帮四郎办事,你放心,这些事四郎都已安排好了。” 夏翊清笑笑:“行了,都是些小事。” 即墨允又道:“城中一切安稳,季亭说让你们踏实休养,不必再操心了。只是还有一事,这别院的暗卫也太少了些,我进来时简直如入无人之地,在城外更不能放松警惕。” 许琛:“明之是不是忘了这是哪里?” 即墨允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是我忘了,山下就是骁骑营。” 许琛:“骁骑卫就在山下,一盏茶的时间就能上山,我们这几日一直都没出别院,所以就没叫他们上来。”
193 首页 上一页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