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翊清摇头:“我真不知,这香囊是我生母遗物,我平常怎么可能把血弄到上面?” 许琛听言不再说话,起身坐到了夏翊清的对面。 夏翊清抬头:“你这是作甚?” “恭敏贵妃既然把这字藏得如此隐秘,一定是十分重要,你自己看就好了。”许琛说。 “我跟你没什么可瞒的。”夏翊清坐到了许琛那一侧,和许琛一起查看。 随着血迹在锦缎上全部洇开,一封用极细的蝇头小楷写就的书信呈现出来。 “吾儿亲启,待你看到这封信之时,母亲大概已经不在了。很抱歉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你认识我。我是楚国郡主,也是楚国在仲渊的暗探首领。这封信用我楚密信方式写就,只有皇族之血才能令字迹显现,待你能够自保之时,到我住的颐华宫去,颐华宫正室房檐脊兽脚下有一木槿花,将你的血滴在木槿花蕊之中,方能开启暗格,拿到我留给你的东西。” 读毕,夏翊清竟一头扎进许琛的怀里。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抱了足有一刻钟,夏翊清才从许琛的怀中起身。 “还好吗?”许琛轻声地问。 夏翊清点点头:“没事了。” 许琛:“你若想自己待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 “要你陪我。”夏翊清倚在许琛肩上,抬起自己刚才受伤的手看了看,“我体内这一半西楚血脉竟还有这样的用处?你说如果以后明之截获西楚暗探的密报,我是不是还能帮些忙?” 许琛:“你刚才抱着我那么长时间难道就在想这个?” “不然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夏翊清的语气十分轻松,“哀叹身世吗?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母亲是西楚皇族。” “你啊,跟我面前还逞强!”许琛轻抚夏翊清的头发,“难过就说出来。” 夏翊清沉默片刻,而后道:“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有些累。” “那就不要想了。”许琛道,“小叔说想太多容易老。” “小叔才是最通透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伯父的身份,他会活得更自在。”夏翊清说。 许琛低声问:“你又在想什么?” 夏翊清:“我在想,明之和小叔对我母亲的事情知道多少。” 许琛摇头:“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夏翊清笑着说,“他们不会告诉你的。” 许琛捏了一下夏翊清的肩膀:“那你还问我!” “欸,是你问我在想什么好不好?!”夏翊清说。 许琛哄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夏翊清垂首沉默,半晌才终于说了实话:“我不知道,我有些不敢去看。” “怎么?” “我怕看到些太过沉重的东西。”夏翊清叹了口气,“我觉得与这些年西楚一直盯着我有关。” “毕竟是恭敏贵妃留下的东西。”许琛安慰道,“还是去看看才好。” 夏翊清有些迟疑:“若我说……我想让明之替我去拿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胆小?” “怎么会?”许琛柔声道,“万一这信有蹊跷,你又不会武功,岂不是危险?你既信任明之,让他去取来也无可厚非。” “你总站在我这边。”夏翊清说,“你总能替我找到理由。” 许琛摸着夏翊清的手:“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 夏翊清起身推开窗,朝外扬声道:“冷思,跟明之说我今晚要见他。” 许琛问:“他们俩到底藏在哪里啊?我都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叫他们他们就会出来。”夏翊清坐回到榻上,“我跟他们说过,咱俩在一起时他们会离得远些,就在能听到我喊声但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地方。” 许琛:“他俩真的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有几次我偶然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但都很快就消失了。好像他们知道我感受到了一样。” 夏翊清略显得意地说:“他们是明之亲自教出来的,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还好我不是你的敌人,不然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许琛说。 夏翊清拍了一下许琛的腿:“又瞎说!还没出正月,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要干什么?!” “呸呸呸!”许琛连忙说,“我错了,不说了。” “等我把东西拿出来,叫你一起来看好不好?”夏翊清问。 许琛:“你还是确认不会有问题再告诉我罢,万一藏着什么惊天秘密被我知道了就不好了。” 夏翊清笑笑:“我觉得什么秘密都没有小叔的秘密惊人,那年我还让你帮我打听言清,想来也是好笑。” 许琛:“那年我也是刚得知我小叔的事,结果被你这一问吓了一跳,再三跟小叔确认他没有在宫中留下痕迹才放心。不过你当年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夏翊清将当年在密室之中发现的信告诉了许琛。 许琛这才明白,他又追问道:“那字条呢?” 夏翊清:“放回去了,本就是在书封里藏着的,一般人看不到,而且那本书我后来再也没翻过,一直压在最角落里。” “那就好。”许琛点了点头,“陈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 夏翊清:“我明白的。” 晚间,夏翊清让即墨允拿着自己的血进宫去取东西,自己则在王府中等候,等即墨允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 “明之此行可顺利?”夏翊清见到即墨允立刻起身去问。 即墨允递给夏翊清一个木盒,然后坐到椅子上:“幸亏是我去的,颐华宫外一直有暗卫。” 夏翊清拿过木盒放到一边,先给即墨允倒了杯水:“颐华宫不是荒废很久了吗?” 即墨允喝了口水,略缓了缓才说:“天家留着颐华宫,怕就是等着这一天。以他多疑的性格,不会全然相信你母亲死后就一切安稳了。” “你没被发现?”夏翊清有些担心。 即墨允:“我自有办法不惊动他们,放心。” “多谢。”夏翊清郑重地说。 即墨允摆了摆手:“东西送到,我就先走了。” “明之不看看吗?”夏翊清问。 即墨允:“你先看,你若想说便说,我不会追问。” 待即墨允离开后,夏翊清坐在桌前仔细端详那个木盒,此刻他才明白进宫复命那一日,天家特意提到母亲遗物的意思————出宫建府,又把母亲的遗物给自己,这依旧是想借用自己吸引西楚的目光,若是能就此找到当年母亲留下的东西就更好了,自己这位父亲果然好盘算。 这香囊是夏翊清十岁生辰那日天家给他的,之前一直被天家贴身收着,这便是说,天家想找寻的秘密其实一直都在他自己身上。夏翊清无声地笑了,自己的母亲不愧是暗探首领,竟然用这种方式将东西留了下来。 夏翊清起身将木盒收起,躺到床上准备睡了。东西已拿到,便不急在一时。
第82章 八十二 信物 几日后,夏翊清去往晟王府给许箐诊脉。许箐主动邀请夏翊清留下,待支开晟王后,许箐对夏翊清道:“既有话想说,又何必犹豫不决?” 夏翊清沉默片刻,取出木盒交予许箐面前:“是想请小叔帮我看看这个,可否有什么机关。” “这盒子的做工和纹饰是很典型的西楚风格。”许箐却并未按照夏翊清所说,查看这木盒是否有机关暗门。他将木盒放到茶案上,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而后缓缓说道:“你今日来,怕这盒子有机关是假,想让我将当年西楚和你生母的事情告诉你才是真。” 夏翊清尴尬垂首,不知该作何回应。许箐却在此时起身,自书架上取出一套工具,仔细研究起那木盒来。 “小叔……” “又或者,你也不是来找我问关于西楚的事情的,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想问。你若想知道跟西楚有关的,应该去找明之。可你既然来找我,那就应该是与我有关,或是我知道的事情。你不去寻明之,又不想让子隽知道,还特意避着琛儿……”许箐手中动作未停,只平静道,“你是想问关于琛儿的事情。琛儿十二岁进京城,这些年来他唯一对你隐瞒的就是言清。如今既然言清的秘密已不是秘密,那么你想知道的,无非是他十二岁之前的事情。要么是他的身世,要么就是他如何来的京城。” 夏翊清已经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面对许箐。 “好了。”许箐收起工具,将木盒推回到夏翊清面前,“这盒子没有机关,你放心打开就好。” “小叔,抱歉。我……” “不必。”许箐打断了夏翊清的话,“四郎,你既叫我一声小叔,我便托大,作为你的长辈,教你一些东西。” 夏翊清恭敬说道:“小叔请讲。” “刚才我是把我的分析过程讲给你听,但你要知道,人的思绪永远比说出来的话要快。在看到这盒子之后,我喝了一口茶,就在那时,我已经想通了你今日来的目的。若我刚才拿你当外人,自会顺着你的意思陪你演下去,我会问你,这盒子是西楚样式,你怎么就敢拿来给我看,你一定是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应对。之后若是我有意,还会抛出引子,让你将话题引到琛儿身上。我会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还会让你以为是你自己足够聪明,足够小心谨慎,从我这里套出了你想要的。” 夏翊清第一次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拆穿,早已尴尬得不知所措。 许箐笑了笑,将茶盏放到夏翊清手中,说:“我比你多的,并不是所谓的智慧,而是阅历。这些年来我避世不出,虽在外做些小生意,与商贾打交道,却早已远离权谋纷争,即使这样,我也一眼就将你看穿。你的父亲像你这般大时已是太子,一切的欲望、权谋、计策,他早已亲身经历过了。你觉得他会看不穿你吗?” 这一席话将夏翊清说得冷汗涔涔,他将茶盏放回到桌上,问许箐道:“小叔,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你错了一件,也对了一件。” “洗耳恭听。” “寭,察也。”许箐解释道,“或许你心里会觉得他只是给了你一个和柴娘子以前封号差不多的字,是像以前一样随意处置你,表示他并不在意你。但他若真的不在意你,就不会这么快就封你为亲王,所以你这个封号大有深意。我听明之说,当时在勤政殿,他想封你为齐王,被你拒了?” 夏翊清颔首:“是。宏王如今还未改封号,我当然不能越过宏王去。” “你为什么不能越过宏王?” “因为……他年纪比我大,又比我先出宫开府。” “你父亲行六,他当太子之前他前面那几个哥哥难道都死了不成?”许箐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只论长幼,却忘了尊卑。在封你为亲王之前,你养母柴氏已经进了庄妃,你生母元氏是西楚郡主。她顺妃赵氏的母族即使是没被惩罚,也只是六品绿衣郎。若细算出身,你比后宫任何一位皇子出身都高。为着你身上一半元氏血脉,他也绝不会让你在郡王位上耽搁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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