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霆连忙收回视线,耳朵尖却慢慢变红了。 裴婴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心里一慌,下意识便要去拢紧衣襟,他单手撑不住地,直直砸进了晏云霆胸膛中。 晏云霆刚要起身却被他一头砸了回去,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裴婴一巴掌。 “混账!” 裴婴咬着牙怒骂,“谁给你的胆子,我要摘了你的脑袋!” 晏云霆抖落了衣裳站起身来,他垂眼望着坐在地上的裴婴,忽然开口问他,“我也是不明白,你一个坤泽,为何张口闭口就要人性命。” 裴婴冷笑一声,“晏公子现在想起我是坤泽了?当日在马场也没见您手下留情。” 晏云霆心底一声长叹,就知道这人还记恨着当日之事,今日倒真是来对了,若不跑这一趟,还不知他要把这事记到什么时候去。 他半蹲下身体,作势要去看裴婴左脚,裴婴往回缩了缩,一脸戒备,“干什么!” 晏云霆沉默一瞬,又问他,“那日你可是扭伤了脚?” 裴婴别开脸去,只留给他一张冷硬的侧颜,“多亏您还记着,再晚两天只怕伤势都要痊愈了。” 晏云霆有些无奈,“你有话为何不能好好说,非要和我呛声吗?” 裴婴咬着牙尝试站起,他的脚踝已高高肿了起来,稍稍动一下便痛得紧,他脸上的红霞尽数褪了去,唇色也被他咬得发白。 即便这样,他还嘴硬不服气地顶了回去,“我同你能有什么好说的!” 晏云霆见他脚踝伤势颇重,只怕连站起来都是问题,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裴婴一愣,随即便要挣扎,“晏云霆!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他便被端端正正放在了床上。 晏云霆不言不语,也不敢轻易坐他床铺,便半跪在床前,从袖袋里拿出那装了药膏的瓷瓶,还未来得及替他揉按,便听见门外传来侍女急切的说话声。 “殿下!太子殿下!您先容我进去禀报一声,您这样贸然闯入,若是惊扰到了殿下可如何是好?” 接着便是燕晁不耐烦地斥骂,“何等贱婢也敢挡在本宫面前!我昨日便和阿婴说定了,今日下了晚课要带他去宫外看灯,你这般推三阻四不让我入内是何意思?来人!给我拖下去!” 殿内两人俱是一惊,他们耳力都不凡,听那燕晁脚步已是近在眼前,不知为何他们都慌了手脚。晏云霆慌忙起身时碰倒了手边的矮凳,上面还放着一盏玉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外头燕晁听了个分明,提声问道,“阿婴!阿婴你怎么了?可是摔倒了?别怕,我这就进来了!” 晏云霆活像被抓奸的情夫,偏生这殿中空空荡荡,没有何处可容他藏身,裴婴见他甚至试图要钻进那狭小的衣柜里,压低了声音呵斥,“你进不去!哎你干什么呀!” 只听晏云霆低低道了声“怪罪”,便掀开了裴婴身上的软被,自己钻了进去躺在木床里头。裴婴惊了一惊,扑上去要将他推出来,一双眼瞪得溜圆,“你疯了不成!这成何体统!” 晏云霆并不言语,又往被窝深处钻了钻,同时用食指抵在唇边,轻轻朝他“嘘”了一声。 与此同时燕晁也一把推开了殿门闯了进来,裴婴只来得及放下床幔,顺道把晏云霆露在外面的一缕头发给他塞了回去。 燕晁进来便闻到了皂角的清香,猜想或许是那裴婴正在沐浴更衣,在这热水蒸汽中闷了太久,脚下趔趄翻了桌案。一想到或许将要看见美人那玉骨冰肌,他不禁心中窃喜。 正当他要绕过那扇碍事的屏风,就听裴婴声音悠悠传来,“是奉之吗?” 燕晁忙不迭地点头,“是我是我,我方才在门外听见屋里传来些动静,实在担心你发生意外。阿婴,你还好吗?可许我进去看一看你?” 裴婴刚刚出浴,现下就已是惊得出了一身的汗,身边那人体温高得不正常,明明没挨着自己,他就已经觉得口干舌燥,连心跳都快了两拍。 他心下混乱,想自己一个坤泽,若是被旁人发现和晏云霆躺在一张床上,只怕俞国的脸面都要丢尽了。这要是传到父皇他老人家耳朵里,老头子哪怕骑着马都要赶过来把晏云霆往死里抽一顿。 裴婴躲在被子下面的双手都快被冷汗浸透了,紧紧绞着身下床褥,呼吸有些许急促。就在这时,一只滚烫的手心覆上了他的手背,甚至还轻轻地拍了拍,像极了一次温柔的抚慰。 裴婴呼出一口气,隔着屏风对燕晁说道,“不必进来了,今日我在庭院中舞剑,现下有些乏了。方才失手打碎了茶碗,一会儿让他们收拾便是了,不劳奉之担忧了。我已歇下,有什么事你明日再来吧。” 燕晁心有不甘,已到了这里,不进去看他一眼岂能甘心? 他刚往前迈了一步,就听裴婴一声长叹,“奉之啊,你若执意在我就寝时闯入,那只好明日去拜见陈帝,好当面问一问他,堂堂东宫太子,无故擅闯坤泽卧房,是何道理呀?” 燕晁脚步一顿,短短几息的功夫面上神色已是转换好几番,这几日燕泓风就因自己成日缠着裴婴,荒废了学业,将他狠狠斥骂了一顿。若是裴婴真将这档子事告到他那父皇面前,只怕又要被关进东宫反省。 燕晁生了退意,便假意讪讪一笑,丢下句“告辞”,就灰溜溜地逃出了永和殿。 这厢燕晁已走,裴婴也轻舒了口气,他静坐了一会儿,听到门外没了动静,这才掀开被子,让晏云庭钻出来。 晏云霆在被子里闷了半天,头发也乱了脸也红了,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话好,晏云霆更是傻站在床前,似乎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裴婴轻咬了下唇,天色都晚了,他还未曾用过晚膳,这会儿已是觉得有些饿了,也正是巧,这个念头刚刚闪现过脑海,他的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 晏云霆只见一层血色迅速从他脖颈蔓延到脸上,最终连眼皮都红了,裴婴干咳一声强掩尴尬,刚要出声驱客,就看见晏云霆递过来一块糕点。 “芙蓉酥,你喜欢吗?”
第二十九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两人并排坐着,吃完了晏云霆带来的芙蓉酥。 最后只剩一块,两人都伸手去拿,指尖碰到了指尖,愣了一瞬便都抽了回去。晏云霆不敢直视他,将最后一块芙蓉酥往裴婴手边推了推。 裴婴胃口小,被糕点囫囵填了个饱,只是这时见晏云霆有意让着自己,心里倒也是美滋滋的,拿了那芙蓉酥在手,一点一点小口咬着。 芙蓉酥是陈国的糕点,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也觉得新奇,较之方才要开怀不少。裴婴将最后一小口芙蓉酥送进嘴中,拍掉手心里的残渣,伸手拉了拉晏云霆的衣角。 晏云霆正将目光放在殿中悬挂在红柱之上的长剑,察觉到异常后转头看他,“怎么?” 裴婴一扬下颌,示意他带来的糕点都吃完了. 晏云霆将那小布包收了起来,心领神会地跟他说,“你若是喜欢,赶明儿我那有了新的,再给你送来。” 裴婴嗤之以鼻,“谁稀罕。” 顿了顿,半晌又道,“下次多带些枣泥的。” 晏云霆笑了笑,半蹲下身,轻轻握住裴婴扭伤了的脚腕。坤泽肤白细润,握在手中如同暖玉在怀,之前在马场便伤了脚踝,一月过去还不知恢复了多少,见了晏云霆一面竟又扭伤了,原本纤细的腕骨肿得像个馒头,晏云霆轻轻一摸。便察觉到裴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很疼?” 裴婴伤脚踩在他的膝头,正咬着一根碧玉簪挽发,他横了晏云霆一眼,“你试试?” 晏云霆就知道不能和他搭话,裴婴那张嘴当真是不饶人,他干脆噤了声,拿出药瓶闷头为他揉按。 现在正值酷暑,也不知那药膏里掺杂了什么成分,抹在伤处冰凉阵痛,裴婴呼出了一口气,踏在晏云霆膝头的那只脚五指都蜷了起来。 晏云霆掌心滚烫,贴在他脚腕上施以内力揉按,裴婴皮肉嫩,人又娇气,揉了没两下就受不住想要躲。左脚却被晏云霆紧紧握在手中挣脱不得,揉开伤处淤血疼痛难忍,裴婴低低叫了一声挣扎得更加厉害。 晏云霆低声斥了他一句,“别动,再伤了骨头。” 裴婴向来吃硬不吃软,被训反而乖巧了几分。晏云霆见他不再说话反而又有些后悔,反省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过于严厉,又吓到了这个小东西。 他抬眼往上瞥了一眼,裴婴疼得脸色苍白,下唇被他自己咬得都没了血色,额角垂落下来一缕乱发,他眼底微红,看上去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他见晏云霆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裴婴瞪他一眼扭开脸去,在他肩头踢了一脚,催促道,“你好了没有!” 晏云霆让那水雾弥漫的一眼看得有些眩晕,他心想这小东西脾气说坏是真坏,可偏生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当真是怪。 “这是北疆源贺郡才有的药膏,军中不比帝京安稳,每人身上都要带点瘀伤,这药膏最为管用。宫中御医顾忌着你的身份不敢揉化淤血,只卧床静养怕是要躺上半个来月才敢下地,你受这一回痛,过不了三五日便能行走了。” 裴婴看着那木头一样的傻大个蹲在自己身前,说话时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看着自己,声音低沉缓慢,像是穿透漫天黄沙的一声号角。 他从晏云霆膝上收回自己的脚,歪着脑袋看他,“晏云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晏云霆没想到他会蹦出这样一句话,微拧了眉头,抬眼问他,“何出此言?” 裴婴将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发髻束在脑后,露出白皙修长的一段脖颈,他像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盯着晏云霆的双眼,斩钉截铁道,“你就是不喜欢我。” 晏云霆心中大石落地,他低头收拾东西,“殿下,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喜欢你。” 裴婴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却又觉得如果自己不再说些什么,这块木头就要带着他装满点心碎屑的小布包翻窗户走了。 他伸手在晏云霆肩上点了点,“你上次说,要给我带北疆的烈酒,还作不作数?” 晏云霆正低头捡着地上的碎瓷片,闻言一怔,没想到裴婴还记着这件事,他点头,“我既答应了你,说话自然是作数的。” 裴婴仰头倒在床上,他盯着头顶用金线绣着海棠花的床幔,对晏云霆说道,“我还从未去过北疆呢,父皇总说我小,连宫城都鲜少准我出去。若是有日你又要去那边,可记得要告诉我,带着我一起去。” 晏云霆闷笑着摇头,“你既不会骑马,又不会上阵杀敌,带你做什么?” 裴婴翻身坐起,“你别瞧不起人,我师承剑宗尉迟丰,若是到了战场上,说不定你还没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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