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儿!”清梅,也是孟商抱着岑闲叫道:“是不是你!” “是我。”岑闲低垂着眉目,将孟商推远了些,他不大习惯如此亲密的接触。 “你的脸治好了?”孟商看着他,“你长得很像林姨。” “嗯,”岑闲简短地回答,“好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孟商:“这些银钱和衣物,你拿着。” “好好过日子去。” 孟商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下他的钱,紧接着扬起脸看岑闲,他不算太高,只到岑闲下巴处。他问:“你现在住在哪,等以后我挣了钱,要去还你。” 岑闲笑了笑:“我住在上京,等我离开江南,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说完将属于孟商的卖身契拿出来,递给孟商:“快走吧,找个好地方,顺遂过完这一辈子。” 而后便也不再和孟商叙旧,带着江浸月走了,那门一合上,孟商满肚子想要说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桌子上摆放着的衣衫都是新制的,都是好料子。他拿起来比划了一下,有些长了。他叹口气,不知道幼时的好友怎么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店小二已经来催着他离开这间房了,孟商将衣物收拾好,对着小二说了一句:“来了!”便出去了。 而在隔壁房间内,岑闲站在窗口看着孟商离开。江浸月在他身后道:“原是旧识,我说你怎么要将他从青楼带出来。” 岑闲眸光微动,不知是看见了什么,而后将头转过来:“小六回来了么?” “回来了。” 江浸月话音刚落,小六就进了门。 “主子,我跟着霍勒在城内转了一圈,”小六说,“他最后进了碧泉庄。” 碧泉庄是一处温泉庄,每逢冬日都有许多达官显贵进去泡温泉,以解冬日的冷疼。 “霍勒进去不久,江南通判就带人进去了,我在门外等了许久,就见通判愤愤出门,好似十分生气。” “过了不久,霍勒也黑着脸出来了。我再跟了霍勒一路,发现他回了一家客栈,就赶回来找主子和江公子了。” 听罢,岑闲挑起了眉。 他们这是谈崩了? 作者有话说: 冷得不想打字
第13章 江南(六) 自岑闲走后,朝堂之上倒是热络了不少。毕竟除了岑闲,再没人能三言两语挑起机锋,让众大臣们苦不堪言,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也只有坐在金銮殿上的天子才会日日在朝上问:“岑大人去哪了?” 百官哑口无言,没法回答高阶之上的天子。 干脆也就不回答了,一个两个上折子要太后赶紧新册封一位兵部尚书。 这次因着岑闲不在,跟在岑闲后头的锦衣卫和北大营以及刑部和工部就噤了声,任由景王魏琛和丞相陈相于掰扯,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几回,最后谁也没讨着好,干脆将安宁侯府的江与安给推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这消息跟着尚智一起来到了江南。 彼时据那日岑闲青楼见到霍勒已经过去了三天。 锦衣卫们跑死了数匹马,披星戴月赶路才有此等速度。 江浸月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吐出来。 怎么是他哥哥上台了! 岑闲眼神一动,没有说话。 对他来说,这总归是件好事。 中立的江与安总比和他作对的景王和陈相好相与多了。 尚智抱着刀坐在岑闲对面,面色凝重,“除此之外,景王和陈相借故来寻您多次都被纪管事挡住了,他们恐怕已经怀疑您不在上京了。” “他们怀疑得理所应当,”岑闲伸出手去拿茶杯,一节窄瘦的腕骨从袖子里面探出来,“我从未告假这么久。” 岑闲可是位比副相的人物,又把锦衣卫和北大营攥在手里,他十几天没有上朝,有心之人自然会怀疑他是不是在背地里使绊子。 尚智颇有些忧虑地点点头,紧接着张望一下周围:“小六怎么不在?” 岑闲转头看往窗外:“他去盯着霍勒了。” 江南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小六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半张脸埋在围着脖子的布块里面,跟在霍勒后面。 霍勒身边的突厥人义愤填膺,用突厥语道:“达尔罕,许知义这条贪心的毒蛇,竟然敢抬价,真是欺人太甚!” 霍勒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们这些狡猾的中原人,不过是仗着冬日里面我们太缺粮草,把我们当成朔漠的肥羊咬一口罢了!” 他们边说边向前走,人群来往络绎不绝,江南总是这样热闹,小六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他们,只能不断地对身边的人小声说:“借过,借过。” 跟了不久,人渐渐少了,小六跟着霍勒又来到了碧泉庄所在的巷子。整条巷子只剩他和霍勒一行人了。 霍勒正准备走进碧泉庄,可强烈的直觉让他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只朔漠上的野狼,对危险总有超乎常人的敏感。 他猛地一回头,只见巷道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冬日里的风吹折探出墙头的树枝,残败的枯叶扫在青石道上。 还颇有冷冬萧瑟之意。 身边的属下不明所以,出言问:“达尔罕?怎么了?” “没什么。”霍勒目光沉沉,将视线转回来说,“走吧。” 而就在不远处的巷子尾,小六被捂着嘴抵在墙上,动手的青年一身黑衣,容貌俊秀惊为天人,一双如灼灼桃花的漂亮眼睛正看着他。 不是别人,正是朔望。 小六挣不开他,又喘不上气,朔望这捂人嘴的手法跟杀人似的,摁得死紧,一点气儿也透不进来! “嘘——”朔望竖起食指抵在嘴边,眼角的余光见霍勒进了碧泉庄的门才缓缓将小六放开。 小六喘了一口气,一张脸憋得通红还不忘拱手对朔望道谢:“多谢公子。” 刚才就差一点,他就被霍勒发现了。 “不谢,”朔望退后半步,“你跟着他干什么。” 小六回答得滴水不漏:“主子的吩咐。” 看着这小厮低眉顺眼的样子,朔望也知道自己从他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他看往碧泉庄那里停着的马车,嘴角勾起来,发出一声轻笑。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朔望压低声音,飞扬的眉目如刀尖一般锋利,“你们主子发现了什么?突厥人与大魏官员勾结?” 小六低下头,避而不答,反而问朔望:“公子来这里干什么?” 紧接着,小六眼见面前的青年从腰间抽出一把雪亮的长匕,对着他笑意盈盈道:“我来干活。” 这干活不言而喻,索命门第一杀手的活自然是去杀人的。于是小六对着朔望行了一个礼,笑着说:“那我就不打扰公子干活了。” 小六闪身出了巷子,正遇上来找他的尚智。穿着常服的锦衣卫总旗听小六说了几句话,偏头往朔望的方向看过去。黑衣青年站在原地,回给他们一个微笑,然后越上墙头走了。 朔望并不是来杀人的,同小六说那番话不过是搪塞,他将长匕放回刀鞘中,翻过碧泉庄的墙头,绕进房间内,把那一身黑色的衣衫脱下,套上,又将衣衫换成了小厮穿的的白衣,而后他摸进霍勒所在的单间,跪在池边给霍勒递上了瓜果。 霍勒还没吃,另一个人看起来十分儒雅,还蓄着胡须的男人伸出手拈了一颗紫玉般晶莹剔透的葡萄,塞进嘴里。 朔望悄悄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这男人。 这是江南通判詹明安,前通判因为牵涉到叶文章的案子被摘了乌纱帽,他便被当今知州许知义给提携了上来。 房间内因为温泉池而水汽缭绕,詹明安泡在温泉里面,舒服地喟叹一声,一旁的霍勒披头散发,脸色很臭,显然不怎么快活,没有心思享受这温泉。 “知州说了,就是这个数,”詹明安比了五个手指给霍勒看,“若是你们没有,这桩生意便不谈了。” 朔望心想,这是要五千两银子? 霍勒的手重重拍在地板上,“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 “您又要刀兵,又要粮草和盐铁,”詹明安十分无奈地看着霍勒,摊了摊手,“没有五万两办不来这件事,况且叶文章被捕,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这银钱不到位,谁会帮你办事。” “呃……”朔望静默地跪在一边,听到「五万两」的时候手轻微地一抖。想着官家的人都这么不要脸么? 霍勒和朔望是一个想法,他狼一般的眼睛盯着詹明安:“你们中原人都是混蛋。” 詹明安哈哈大笑,对这称呼照单全收,并没有一丝不快的意思,甚至还笑着对霍勒道:“不混蛋哪来的钱财。” 钱财?朔望被这水汽一熏,又想到了岑闲赊账的事情。 朔望:“……” 看来锦衣卫指挥使还不及江南一个小小的通判来得有钱。 他们两个人在这温泉池里面泡了许久,朔望跪着的腿有些发麻,听他们你来我往地砍了一会儿价,最终詹明安勉为其难地将价位定在了四万五千两白银上面,并承诺霍勒会派人帮他们运送到朔漠。 霍勒的脸色这才好一些,而后起身出了温泉池,朔望低眉顺眼地把他的衣服递过去,而后悄无声息地跟着他出了房间。 一出门就开阔不少,碧泉庄布置奢华,名贵花草摆满长廊,因为温泉的暖意而长得十分喜人。 朔望低着头,前面的霍勒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一个不慎差点撞上霍勒的后背,连忙后退了好几步,离这个突厥人远了一些,而后听见了一股冷如冰泉的声音:“霍公子好。” 他猛地一抬头,见岑闲穿着一身锦衣,长发倾散而下,正站在他们面前,苍白的脸不知是不是被温泉池的热气熏到了,难得红润了一些。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短兵相接,撞了一下又倏然分开。 岑闲深呼一口气,心里升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望公子,”那边霍勒的眼睛都看直了,可惜他还有要事,不能陪着眼前的美人泡温泉了,只能遗憾道,“我还有事不能陪你了,早知我便来晚些。” 朔望端着木盘子的手一紧,岑闲的声音滚到他的耳边:“可惜了。” 这三个字明晃晃的,朔望没听出有什么可惜之意,平静得很,像掀不起波澜的湖面。 而后脚步声响起来,岑闲错开身子,让霍勒过去了。朔望眼观鼻鼻观心,想跟着霍勒走,却在路过岑闲身边的时候被骤然攥住了手腕。 玉色的指节包裹着他嶙峋的腕骨,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朔望尝试着挣了一下,竟然没挣开! 他一抬头,见霍勒已经走到拐角处了。 静默的空气中,岑闲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带着不容拒绝:“你来侍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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