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脖子怎么红了?” 沈宓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颈,又拢高衣领,眼神随意往闻濯那一瞥,胡说八道说:“狗啃的。” 要不是当着闻濯的面,姚如许早就给他冷笑着翻个白眼出来了。 “噢,哪来的狗?”他继续问道。 沈宓睨了他一眼,“你管呢,”他打断这个话题,转问道:“不是有事要找我?说正事。” 姚如许顾虑地用余光瞥了眼闻濯的方向,沉默半晌,大有立地作哑巴那意思。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沈宓道。 姚如许一哽,十分不情愿被他这般劝慰, “恐怕直说不了。” 沈宓皱起眉,指着一旁老老实实装作木头桩子的闻濯说:“我同他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若执意说不下去,那便不送了。” “沈序宁你!”姚如许紧锁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犯不着将计就计,同他搅在一起。” 沈宓充耳不闻,“你今日若是只为了同我说这个,我也不想多解释。” “我不是要听你解释,我只是想劝你——” “劝我什么,旁人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 “我该明白什么?”姚如许反问。 “芳归,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有什么错呢,即使你们都想要打碎铐着我的那些枷锁,可我总得接受永远也逃不了的结果。” 他叹息,缓了缓太过严肃的语气,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如今比从前任何时候,活的都要完整,也很快活,你只是不知全貌……” 姚如许嗤笑,“可他是你一样的男子,又身居高位,受权利牵制,他迟早有一日要娶妻生子,届时你呢,你又会在哪里?” 沈宓有些惋惜地看他,“我偏是只求眼下快活,又有何妨?” “当下…”姚如许喃喃自语,又讥笑出声:“当下你我,也或许是最后一面。” “你胡说什么!”沈宓犯了恼,“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么!” 姚如许起身退后两步,似哭似笑地看着他,“是我言错,今日失态,还望殿下和世子见谅——” “芳归,你是不是……” 剩下的话,沈宓没问出口。 姚如许脚步飞快,几乎没等他回神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闻濯落座到石桌前,盯着沈宓的脸看了良久。 在他回过神来那刻,替姚如许回答了他没有问出口的那句话。 “他心里有你。” 如若不是今日他亲眼瞧见沈宓衣领之下的痕迹,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吐露半分。 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从来都打着故友的旗号一直存在。 又一年,他们再也无法同沈宓在世子府煮茶对谈,隔了一道名为“认命”的沟壑,越行越远。 沈宓不愿深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我二人多年好友,他心里怎么能没我。” 闻濯张了张嘴唇,也问他:“值得吗?” 沈宓从回忆里抽离,看着他挑了挑眉,“什么?” “予我。” 沈宓冲他招了招手,“就算不是你,也永远不会是别人,况且…”他顿了顿。 闻濯忍不住问:“况且什么?” “是我动了心,我答应的你,我撩拨的。” 闻濯仿佛要踩不到实地,“我其实很怕你这般一本正经同我明辨。” “噢?”沈宓眨了眨眼睛,“怎么说?” 闻濯撩起他鬓间发丝别到耳后,“会抑制不住地想把命都给你。” 沈宓凑上前吻了吻他的下巴,“命先留下,先抱我回屋。” 屋里也置了四鼎冰鉴,冒出来的冷气被锁在房中,要比外头院子里凉快的多。 这些日子,沈宓极少回世子府,那边的东西有半数都搬到了王府。 闻濯扯了个垫子放在屋里的软榻上,将他抱上去,伸手将窗子推开,散了散屋里过于阴寒的冷气。 天色白茫,万里无云,却又不澄澈。 沈宓从枕下摸出来一条编绳,仔细往上头穿着东西。 “看样子明日应当会下雨。”闻濯收回视线,面上忧心忡忡,“身上有哪里疼吗?” 倒不是大惊小怪,这都是跟在沈宓身旁摸出来的规律。 一到阴雨天气,他手腕脚腕准疼,不如冰鉴凉气裹的那样无常,这个毛病在这几月里,从未失过准头降临。 沈宓后知后觉地转了转腕子,穿好了手里的东西,喊他过去,“没感觉,你过来。” 闻濯转身挪到他跟前,见他拎着一条绳子在眼前落下,绳子一端坠着的白玉转了几圈,拧着绳子摇摇晃晃。 “这坠子…”闻濯说着就伸手去拿,又教他躲开。腰子— “这坠子不是给你的,”闻濯闻言愣了愣,又听他说,“是专门雕给闻娇娇的,你是闻娇娇吗?” 闻濯痴子一样点了点头,“是,我是闻娇娇。” 沈宓拎着坠子在他眼前晃,“娇娇儿真乖,”沈宓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首。 闻濯凑身盯着他,任由他把那坠子挂到自己脖子上,“戴了我的坠子,就是我的人了。” “沈甜甜,你这么霸道啊。”闻濯捻着坠子仔细瞧了瞧上头的花纹,问道:“这是菡萏?” “嗯。”沈宓点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闻濯看了他良久无言,眼底似有火在烧,似有浪在滚,又似古井无波深不见底,要把他的倒影一笔一画刻进瞳孔里。 “明日,我要你送我到码头。” 沈宓不置可否,“自然。” “到了江南之后,我会常给你写信。” 沈宓理所当然,“那是自然。” “沈宓,”他突然唤道。 沈宓抬着眼皮看他。 听见他说:“我好爱你。”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感情线多,是因为要开始江南支线。
第54章 江上别 六月盛夏,满都翠色。 闻濯昨夜睡的并不安稳,知晓隔天有雨,他料定沈宓手脚夜里定然要疼,头一晚睡前,便用药酒将他手腕脚腕一齐搓热。 万事俱备,却架不住天气实在闷热,夜间沈宓踢了被子,三更天出头便被脚腕疼醒。 他不忍吵醒闻濯,便在被窝中蜷起身子忍着,时不时到疼的实在厉害,才敢放任自己小声抽着几口冷气。 直到闻濯睡中下意识扑手捞了个空,才在角落里把他揪出来。 下榻点燃灯火,又用药酒给他搓了一遍才缓释大半。 吹灭亮,两人抱着滚进薄被里却再无睡意,但谁都想教对方睡个好觉,闭着眼睛眯了几个时辰,才等到天明。 外头细细落起了小雨。 伊始密密麻麻落在瓦片上,发出淅淅声响,渐渐越落越繁,把屋顶砸的噼里啪啦,连成线从顶划到屋檐下,挂成无数条透澈的丝线。 无边丝雨细如愁。 闻濯的愁就随着这些不知道尽头在哪儿的雨线,连成一串串,严丝合缝的渗透进他的肺腑,牵连出不少情绪。 纵使这段日子他在京畿安插了人手,也做好了许多筹备,可一旦他前往江南,沈宓离了他眼巴前,总会有他顾及不到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他万般舍他不下。 怜惜地低头轻啄沈宓眼尾,望着他的眉眼唇鼻,一遍遍轻啄,再到无所顾忌的舔舐、翻搅、纠扯…… 沈宓渐渐回应他,直到他心绪抚平,灵台逐渐清醒过来。 “起身吧,我送你。” 仿佛回溯到当初从承明殿回世子府那日,只不过这回,他二人对调了角色。 带去江南的衣物前几日便收拾了些许,沈宓只好随意从衣柜中拿出来一套干净衣服,指挥他穿上。 又去屋外吩咐下人送来洗漱的用具和水。 转身回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被雨水浇的迷离的天色,顿时心情不怎么好,怕闻濯看出来一块儿不愉快,进屋时便遮掩得一干二净。 一起用了个早膳,两人便抄着油纸伞蹬上了门前的马车。 期间眼神接触的极少,一路更是无言。 待车轱辘响亮的声音停止,才恍如梦醒一般,互相朝着对方投射去炙热的目光。 沈宓大抵有些不敢看他,稍微看了一眼,便匆匆遮下眼睫,起身撩起车帘,准备往出挪,却被一把拽回了车厢。 濂澈撑着伞在马车前等的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视线里飞速压下了一个暗色的身影,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凶狠堵上了嘴唇。 灼热到烧人的气息不由分说地挤进他的唇齿,从下颌到锁骨的皮肤,每一处都留下极重的痕迹。 沈宓强撑着在理智崩断之际,一把推开他,低声说了句“时候不早了”。 闻濯没有再咬他,只是轻轻啄吻他眉眼,滚热的气息扑打在他面上、颈间,低语道:“你答应过我的那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对不对?” 沈宓搂了搂他的后颈,抵上他的额头,一字一句说:“再也不能更真了。” 闻濯抱住他,下颌嵌他肩颈的骨头里,将他整个人都紧紧勒在怀里,“沈序宁,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 沈宓低语的声音好似天生带着一股蛊惑人的气质,只要听进人耳朵里,就没有办法产生不安和怀疑。 两人相安无事下了马车。 远远朝码头望去—— 八表同昏,俾滂沱矣。烟柳濛濛,江拢寒沙。 甲板上有人撑着伞在等。 沈宓把手中的伞递给他,“你也不要忘了你说过的,到了江南要同我写信。” 闻濯冲他笑了笑,“不会忘,回去吧,”他抚了抚沈宓耳侧碎发,“我看着你回去。” 沈宓挑了挑眉,“我的殿下啊,又不是一年五载不回来了,走吧,我就在你后头看着。” 闻濯没有再坚持,把握着的伞柄送进他手里,转身撑开伞一头扎进了淙淙烟雨里。 他的背影顿时模糊了一瞬,沈宓遵从下意识抬手抓了一下。 扑了个空。 雨滴落到他手背上,淌湿了他的手指。 不远处的背影越行越远,越远越模糊,直到穿过甲板进入船舱,彻底没了影。 沈宓没由来的有些恍惚,原地站着许久都没动,撑着的伞都斜了也没注意。 从伞面垂下来的雨水淋湿了他的肩膀,几近垂落地面的衣摆,也濡湿到了膝盖一路。 濂澈盯得眉头发紧,怕他回去膝盖要疼,只好出声提醒道:“世子,该回去了。” 沈宓的神思回笼,盯着码头的涣散目光一瞬间清澈起来,他收回视线,将一抹打量落到濂澈身上。 “大理寺卿这几日如何?” 濂澈如实回答道:“仍在审理都察院都事魏帘青,涉嫌走私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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