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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攥的通红，却更加用力的将指甲扣进掌心，怀着最后一丝期许：“玄默，在静梧界与我相处的这半年，你可曾有一瞬间真的喜欢过我？” “不曾！” 成昭的眼睛黯然失神。无边的黑暗之中，前头突然显露出一道白光，成昭忽而有了方向，朝那光亮处跑去，忽而，通往光明的大门又轰然合上，此起彼伏的哀怨声在密闭的空间中回响环绕。 成昭面色惨败，唇上也没有血色，他扭头看去，铁链从天而下，束住他的双臂，数以千计的血蝶从黑暗中滋生，向他扑来。 一瞬间睁眼，成昭的额头冒出虚汗，他感叹着从梦中的死里脱生，捂着惊魂未定的胸口从床榻上缓缓坐起。 他的意识逐渐清明，抬起头，撑着床榻勉强站起来，进来的人看见他这幅虚弱的模样，立刻上前将他扶住：“成昭，你要干什么？” “兄长……”成昭抚着辰瀚的双臂，抬动失神的眼眸，有气无力的问道：“玄默现今在何处？” “他已被绑敷在诛仙台上，一会儿便会被诛下九重天。” “兄长，请你带我过去。”成昭握紧辰瀚的胳膊，请求道。 “怎么？到现在了，你竟还想着救他？”辰瀚惊讶的怒喊一声：“成昭！你是天界的太子！你怎么可以这般执迷不悟” “天道所选的太子，从不是我。”成昭敛起伤神，正色道：“兄长，天道所选的天界太子是你！” “你……”辰瀚一时瞠目结舌，半晌，他落寞的垂下手臂：“你都知道……” “我一直知道，兄长非母神之子，因而即使天道选择了兄长，父帝也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将太子之位交给兄长……这些年，兄长的算计谋略，成昭亦看在眼里。”
第30章 第一世完结 “那你……为何不恨我？”辰瀚好奇道：“你知道这些，也应该明白我平日劝你多为自己而活，其实也是为了让你放下太子之位，甚至今时今日你落到这般田地，也有我的一份。” “我知道。”成昭点头叹道：“但我也知道，兄长喜爱成昭，不舍与我相争，于是便将对太子之位的谋划搁置许久，而我亦不如该如何将太子之位还给兄长，我本想舍去半颗龙珠，自此与玄默在静梧相守，可我当年鲜血祭生门造下的杀孽，如今也该还一还了。” 成昭说完，再次从床上站起身来，辰瀚伸手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我知道兄长想要什么，我欠兄长的，如今也该还给兄长了。” “成昭，你别这样。”辰瀚摇着头，真心劝诫道：不要做傻事。” “不是做傻事。”成昭愈发坚定：“我只是想去赎我的罪过，一千年前，以鲜血祭生门的罪，还有我亏欠兄长的罪。” 大殿之中死气沉沉，成昭离开辰瀚的扶持，在众神的目光凝视下走到天帝座下，双膝慢慢跪地：“请父帝宽恕玄默。” “辰瀚！我让你去看顾成昭，你把他带过来是什么意思？”天帝陡然大怒。 “父帝也不要怪罪兄长，是儿臣逼他带儿臣来的，儿臣请求父帝宽恕玄默。” “成昭，你一定要天界众神都看你笑话吗？”天帝扫视了一圈大殿中的诸神，感觉一阵羞耻，愤然怒道。 “请父帝宽恕玄默。”成昭单单重复着，天帝的脸色变得铁青，嫌厌道：“你如今哪还有半点天界太子的样子，竟为了一个魔族如此不知羞耻。” “父帝，玄默他本性不坏！当年鲜血祭生门，牺牲无数将士，玄默他是其中之一，他因此才心生怨怼，化而成魔，这一切是儿臣之过，儿臣想赎清这份罪过，所以请父帝放过玄默，儿臣愿舍去太子之位，带他回静梧界，奈心渡悔他，将他拉回正途。” “你说什么？！你要为了一个魔族，舍弃你的太子之位？”天帝怒气更甚，几乎灭顶：“你简直不可理喻！” “儿臣不过是顺应天命，天道所选的太子并非儿臣，若我强居其位，只怕会酿下更大的重罪！”成昭挺直腰背，神色不屈。 “你！” “陛下，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道天道早已指明了太子？！”一旁有神仙闻言惑道。 “天道确实已经指明，能承太子之位的并非是我。”成昭肯定，抬头劝谏：“父帝，你也该将真相告知诸神了。” “成昭！我看你现在简直是神志不清！天道选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父帝！你当真还要自欺欺人吗？难道真的要诸神亲自去观星台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帝星吗？”成昭质问道。 “本君怎么会有你这么忤逆儿子！”天帝气的急拍桌面：“我看你简直是疯魔了！太子之位是多少人求之不得，可你竟然要为了一个魔族舍弃太子之位，舍弃天界？！” “儿臣并非要舍去天界，只是想将一切拨乱反正！将太子之位还给兄长！” “好好，看来，你是执意要如此了？呵呵呵，本君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本君将万千宠爱都给了你，可你竟然如此不堪大器，既然如此，本君也不留你。”天帝冷喝道：“只是你想舍去太子之位，想和那个魔族厮混，就不能带着我天界中人的名号，你那满身的银鳞龙甲，也该尽数刮去！” 大殿内的诸神皆是一阵唏嘘，辰瀚也慌不择路的跪下来求情：“父帝！不可！这刮龙鳞犹如剥皮裂骨之痛，成昭如今身体虚弱他如何受得住？”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要救那魔族，便要刮去龙鳞，以免使我天界蒙羞！” “父帝！” “兄长不必再劝。”成昭伸手拦住辰瀚：“父帝说的没错，这是我自己选的。”他仰起头，倔强的看着天帝：“儿臣愿意刮去龙鳞，只求父帝说话算话，放过玄默！” “你若刮去龙鳞，此话自然算数！”天帝此刻正在气头，不管不顾的怄气道。 “好，那儿臣就刮去龙鳞。”成昭摇晃着站起来，恍惚片刻，转身向殿外走去，一道天雷降下，迸裂出寒光 大殿之中陷入一片死寂，辰瀚痛苦的跪在地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仿佛能听见成昭被生生刮去甲片，血肉分离撕扯的声音。 滚滚天雷在苍穹上滚动，人界似乎又要下一场雨，不知过了多久，阴云密压着大殿，高座之上的天帝也渐渐退下火气，心里生出几分悔意。 可当他看见大殿外那个血衣褴褛，却坚持着移步进来的身影，怒火再一次涌遍心头：“你竟真为了一个魔族，刮去了这满身的龙鳞？！” 走进大殿，成昭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他满身的伤痕，浑身是血，面色苍白，额头是渗不尽的冷汗。 辰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他，眼底道不尽的怜悯心疼，语气焦急：“成昭，你这又是何必？” “父帝现在可以放了玄默了吧？”成昭抬起头，带着汗珠的发丝垂落在额头，使他看起来愈发的憔悴。 “好，好，你既然刮去了龙鳞，本君自然会遵守诺言，只是，他蔑视天威，罪不可赦，你不是说他本性不坏吗？那好，若你能让他亲自来给本君认错，本君便放了他，自此再不过问你们二人之事。” “父帝，成昭已经刮去龙鳞，你为何还要如此为难？”辰瀚替成昭不平道。 “你给我住口！”天帝厉声打断辰瀚：“你的罪，本君之后再治！现在！成昭，你要想救玄默，就必须让他来给本君认错！” “好……”成昭艰难的一咽，他扶着辰瀚站起来，向辰瀚求道：“请兄长借我些许灵力，助我清理血衣。” 辰瀚长吁一下，伸手为成昭渡上灵力，一身血衣即可如新。 成昭轻笑一下，辞去辰瀚的搀扶，一步一缓向诛仙台的方向走去。 只可惜，灵力掩饰住了血衣，却无法掩饰他累累的伤痕，他每走一步，便在干净无尘的玉阶上留下血印。 走到诛仙台前，身后已是一条血路，他停在台下站立片刻，稳住身形，走上台梯。 诛仙台上，那人赤裸的上身已经被铁锁勒出道道深壑，明明痛苦至极，看到他的那刻，却强打起精神，眉眼间浸足了耻恨：“太子殿下可是来送在下最后一程？” 他已无心争执，艰难的呼上一口气，柔声质问：“玄默，你可知错？” “错？如果睡你算错？”那人语气中极尽恶讽：“那我确实是罪大恶极，可太子殿下，这不都是你自愿的吗？” 他愈加有气无力，双手垂下，有血顺着胳膊向下蜿蜒，他难掩悲伤的摇了摇头：“罢了，我不怪你……” 他移步上前，想要为玄默解开枷锁，他本想说：我不怪你，若你肯向父帝认错，我便带你离开天界，我们寻一处地方避世，我会将你拉回正途，也会向你赎清我的罪过。” 可是他没有机会将这些话说出口。 诛仙台下的飓风猛的刮来，凌迟着成昭残败的血身，他的心胸却蓦然开脱了不少，云苍之下，他能看见玄默闭合着双眼，安之若素得朝云层下坠去。 一瞬间，他恍惚想起，自己少时曾游历凡间林野，在一处深溪中遇到一尾通灵的玄色蛟龙，那蛟虽然通灵，却极为寡言，他因而为其起名玄默，他们在林间相伴数日，临走前，他因不舍，劝其修行成仙。 原来如此，他苦笑一声，看着下方的那个人，心里道不尽的心酸怅然：原来一切早就注定。 如今看来，他确实亏欠了玄默太多，他想着，伸手探进胸腔，唯剩的半颗龙珠，带着他的神魂向玄默下落的方向一齐飞去。 “既然我欠你的，”他细声说道，一滴泪坠下，落入万丈青云：“那我便用我的全部神魂和这半颗龙珠护住你的性命，自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风雷席卷而下，一银光闪过，象征着成昭的命星轰然坠落。
第31章 凡世篇·重逢 “各位公子小姐，瞧一瞧啊！昨天新到的扇子，各种样子的都有。”往来络绎的街市上，各个铺子的摊主都在叫卖，唯属这位卖扇子的小贩叫的最大声。 他吆喝了一番，不见有人买，便失落下来，正要叹气，一只手突然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山水折扇，紧接着轻快的嗓音传来：“老板，这折扇怎么卖？” 小贩抬头望去，只见面前男子一身华贵的玄衣，玉树临风，风姿绰约，极像个富人家公子，连忙陪笑，伸出三根手指：“不贵，十文钱！” “不用找了。”玄衣男子直接抛下一锭银子，小贩看了立刻喜笑颜开，连连作揖道谢。 男子展开折扇，一边扇动着，一面得意洋洋的朝街市中走去，走到一处茶馆外，“哗”的合了扇子，店里的小二立刻殷切的迎出来：“呦，玄默公子，又来听书呀？您快请进！” 玄默这百年来过的风生水起，许是他所在的溪潭灵气充沛，竟叫他修炼了几年便化而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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