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柳春华痛苦地闭上眼睛。 起初别说屋子和铺子了,她连一枚铜钱都不想给出去,所以她在衙门里大闹特闹,甚至妄想从那些无赖身上得到什么,结果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再怎么闹也闹不过衙差手里的板子,当那块重重的板子落下来时,她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以前她欺负柳玉,对周正和其他为柳玉说话的人撒泼,现在她想故技重施,却忽略了衙门根本不是任她欺负的柳玉。 也只有柳玉才会那么久地忍气吞声了。 “娘,那我们怎么办啊?难不成我们就要一直在这里呆下去了?” 突然,另一边的床上响起卢召田虚弱的声音:“我们认了。” 柳春华猛地睁眼:“卢召田!” “以前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把柳玉他爹的东西据为己有,我听你的,你说把柳玉从家里赶出去,我听你的,后来你又说我们打死不认,我还是听了你的——”卢召田咬牙切齿,话里充斥着忍耐和愤怒,“柳春华,你自己看看,我听你的得到了什么?得到了几个把我打得半死不活的板子!” 柳春华一听这话也来了气,不仅能说话了,还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娘!”卢连才连忙扶住柳春华,“你们别吵啊,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可惜卢连才的劝说不起任何作用。 柳春华的一张脸扭曲到了极致,她目光近乎恶毒地瞪着趴在床上的卢召田。 “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装糊涂!你得到了什么?你说你得到了什么!你得到了十几年衣食无忧的生活,你得到了十几年不为钱发愁的日子,你得到了许许多多别人只能羡慕嫉妒却得不到的玩意儿!” 不知是柳春华的嗓门太大还是她的话太字字诛心,卢召田脸色一白,顿时没了声儿。 “卢召田啊卢召田,你觉得你很能耐吗?”柳春华两眼一酸,泪水就那么突入地流了出来,“你别忘了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一无所有,连房子都是我爹娘留下来的,我跟你在一起,别说孝顺父母、抚养孩子了,我们自个儿都吃不饱穿不暖,要不是我拿了柳玉他爹的东西,要不是我把柳玉赶了出去,你能活得如此轻松?你的儿子能吃穿不愁还去书院上学?你做梦吧!” “娘,你别说了!”卢连才忍无可忍地说道,“还不是你贪得无厌……” “你给我闭嘴!”柳春华甩开卢连才拉着她的手,转向瞪去,“你以为你当少爷的钱都是怎么来的?都是我们一家人吸柳玉的血吸来的!” 卢连才浑身一震,脸无人色地望着柳春华。 “把屋子铺子和钱都还回去?还回去了你怎么当裕宴。你的少爷?你就得天天像柳玉那样书院去不了,给我留在家里洗衣做饭干活!” “娘……” “要不是为了你们爷俩,我会坚持到现在吗?可到头来你们却把所以的错怪到我一个人身上。”柳春华指着卢连才,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恶毒、怨恨以及深深的失望,“我贪得无厌?若没有我,你上个屁的学,该上学的人是柳玉,该当少爷被供起来的人是柳玉,而你什么都不是!” 卢连才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了,眼泪顺着眼眶簌簌而下。 他忍了一会儿,却没忍住,便用力扭过身去,背朝柳春华,双手捂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换做往常,柳春华一定会心疼、懊悔,赶忙凑上前认错、道歉,可这会儿她也难受,泪水从未停过。 一时间,牢房里只剩下母子俩的哭声。 然而他们的哭声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一阵锁头撞击木头的闷声打断。 牢房里的三个人皆是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有个衙差正在开他们这间牢房的门。 柳春华手脚并用地爬下石床,脸上挂着忐忑、惊喜以及无比讨好的笑容:“衙差大人,你是来放我们出去的吗?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衙差吱呀一声推开门,面无表情地抓住柳春华的手,并一把将柳春华从里拽了出来。 柳春华察觉不对,笑容瞬间消失,开始激烈反抗起来:“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原本趴在床上的卢召田也咬牙爬起来:“春华!春华!” 只有满脸泪痕的卢连才坐在石床的最角落,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衙差把卢召田推到地上,他才过去把卢召田扶起来。 “干什么?当然是让你好好坦白一下你曾经都做了什么。”衙差冷冷地说,“柳春华,你霸占你弟的那几间商铺好几年没有上交税款了吧?” “……”柳春华睁大眼睛,“什么?” “废话少说,今天可有你好受的。” 衙差很快把柳春华拽走了,牢房的门重新关上。 卢连才想把卢召田扶到床上,可卢召田如遭雷劈,发软的双腿怎么也站不起来,最后整个人都瘫倒了地上,绝望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爹,什么完了?” “我们完了……”话音未落,已有悔恨的泪水涌出,“柳玉他爹留下的铺子每年都要上交一笔加起来不小的税款,五年前你娘为了逃避税款,特意花钱托了关系……” “爹!”卢连才不可置信,“你们疯了吗?连税款都敢逃?!” …… 柳玉在屋里等了半个多时辰,屋门才被之前带他过来的衙差从外推开,衙差道:“这边走。” “好的。”柳玉连忙跟了上去。 他们没有经过来时的路,而是从另一条路直接去了前堂。 两排衙差整整齐齐地站在大堂两侧,衙门的大门未关,外面挤满了一个个脑袋,全是听闻了消息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柳玉还从中瞧见了邵文鸿的身影,他和几个年纪相仿的人站在一起,对上他的目光后,邵文鸿将手里的折扇哗啦一展,似乎要用口语对他说些什么。 柳玉立即移开视线。 邵文鸿:“……” 该死,他感觉他的小少年跟着那个人学坏了! 柳玉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等来几个衙差冷脸拖着踉踉跄跄的三个人走到他对面。 第一眼他没看出那三个人的身份,等到第二眼他才认出走在最后面的卢连才,再看前面的柳春华和卢召田,他当场大吃一惊。 那两个衣衫褴褛、脸色惨白到几乎昏厥的人竟然是他的姑姑和姑父!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第51章 判决不公平! 又等了一会儿,找柳春华要钱的几个无赖也来了。 几个无赖的状态和柳春华一家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嬉皮笑脸、吊儿郎当,为首之人还状似熟络地和柳玉打了声招呼。 “你就是柳春时的儿子吧?”为首之人长得人高马大,需要微微弯腰才能平视柳玉的眼睛,他毫不客气地把柳玉上下一通打量,啧道,“你和你老子真像啊。” 柳玉一眼看见了那个人脸上一道从眉骨到嘴角的狰狞伤疤,顿时吓得连呼吸都轻了,赶紧埋下脑袋。 那个人呵地一声乐了,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早知道当初就不出手了,被划伤了脸不说,还处处遭人嫌弃。” “脸上有伤疤怎么了?老大你这是匡扶正义、保护弱小才受的伤,我觉得好看,我觉得光荣!”另一个无赖粗声粗气地说完,把头转向柳玉,“小兄弟,你是不是怕错人了?虽然我们老大脸上有伤疤,但是他为人坦荡,从不干偷鸡摸狗的事儿,也不强占他人财产,你该怕的人该是他们三个吧——” 随着话音的落下,无赖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柳玉对面的柳春华一家子。 与此同时,外面的人群传来一阵嘘声。 “看到没有?他们就是那臭不要脸的一家子,霸占了亲戚家的财产,还把亲戚家的小孩赶了出去。” “现在债主来了,他们就知道把亲戚家的小孩供出来了,真是有够恶毒。” “大家可要记住他们的脸了,以后再在街上遇到他们,别对他们客气,直接朝他们脸上吐口水。” “他们又不是我们县上的人,听说他们是玉潭村的人。” “他们是哪儿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儿子在我们县上上学,就是前面那家翰辰书院,也不知一家那么出名的书院怎么教出一个性格如此恶劣的学生……” 听见“翰辰书院”四个字,还在作壁上观看热闹的邵文鸿几人按捺不住了,急忙嚷嚷起来。 “诶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卢连才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他的父母,可不取决于他上哪所书院,书院教书育人没错,那也不可能把一个坏人硬生生地教成好人啊!” “就是,若是书院有如此大的能耐,那还有衙门做什么?把所以坏人送去书院上学不就完了?” “像卢连才这种品行败坏的人就该滚出我们翰辰书院,我坚决不承认他是我们的同窗。” 说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对卢连才来说格外耳熟,他猛地一愣,转头看去,看到了站在人群前面的邵文鸿。 刚刚那句话正是出自邵文鸿之口。 不过邵文鸿并未注意到他的视线,对方的目光一直集中在他对面那个人的身上,卢连才又顺着邵文鸿的目光转头,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被两个无赖左右夹着的柳玉身上。 显然柳玉怕极了那两个无赖,脸上的红直冲耳朵根,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虽然柳玉看不到,但是站在对面的卢连才看得一清二楚——那两个无赖跟柳玉说话时的表情哪有面对他们一家人时的凶恶?他们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他们的眼神里根本没有对柳玉的恶意,反而装着明明白白的喜欢。 还有邵文鸿—— 他辛辛苦苦地巴结了对方数年,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在对方心里占据一席朋友之地,结果对方突然看上了柳玉。 上次跑了几条街地寻找柳玉,这次更是直接站在了柳玉那边。 那他数年来的辛苦巴结算什么? 那他和邵文鸿之间的同窗之情算什么? 那他一直以来坚持给邵文鸿那些人送东送西的行为又算什么? 这一刻,卢连才连愤怒的情绪都感受不到了,他内心深处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像冰凉的海水一般将他包裹。 他怔怔看着柳玉那张低垂着的脸以及紧张得直抖的眼睫,有史以来头一次地产生了一种想法—— 或许他天生不如柳玉。 他不如柳玉好看、不如柳玉聪明、不如柳玉那般善于讨人欢心。 所以大家都喜欢柳玉,就像以前大家都喜欢柳玉他爹一样。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 另一边,被夹在两个无赖中间的柳玉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熬到县长姗姗来迟,两个无赖立即站直身体,故作正经地回归自己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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