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为此愁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决定按兵不动,先偷偷摸摸地四处打听,等县长大人那边忙完了,他再去探探口风。 不过这些话就不用告诉柳玉了。 当然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 “小臻到底是外乡人,我们对他不知根不知底,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别一下子把自个儿的所有事都交代了。” “好。” “有什么事找我或者找杨郎中,别憋着不说。” “好。” “你记得回头问问那个扳指是不是小臻的东西。” “好。” 叮嘱完了,周正才放柳玉离开。 看着柳玉背着一个空背篓跑得飞快,周正心想,小玉是个聪明孩子,虽然容易心软,但也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应该知道把自己的钱财藏好一点。 …… 柳玉直接去找了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孩子,那些孩子大的九岁、小的四岁,正是满山遍野到处撒欢的年纪,听说柳玉这里有钱挣,一群孩子的眼睛都亮了。 平时他们也会进山采药卖给杨郎中,可杨郎中收的数量有限,他们的父母又不会像柳玉那样特意把药草拿去县上卖,于是他们采多的药草通常都会堆在家里一点点烂掉。 久而久之,他们就不怎么采药了,有时进山玩看到了连摘都懒得摘。 柳玉被孩子们围成一个圈,在孩子们兴奋的说话声中,他扬声问道:“有谁愿意帮忙吗?愿意的人举下手。” 一时间,孩子们唰唰唰地举起手来。 柳玉清点了一下举手的人数,发现被他找来的所有孩子都举手了,便接着说:“你们跟我回家一趟,我要把你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再跟你们说一下具体的流程。” 孩子们齐声应好。 柳玉准备带头走在前面,可刚迈出步子,衣摆冷不丁地被拽了一下。 回头看去,是王婶子的小儿子。 “玉哥哥,大家都说你家里住着一个很凶的大哥哥,我不敢去。” 说这番话时,小孩脸上有着畏惧。 柳玉笑着蹲下身,将小孩抱在怀里,轻轻捏了下小孩的脸蛋:“祥子,你不要听别人说,你要自己感受,那个大哥哥凶是凶了些,但他是个好人。” 胡祥熟络地用双手搂住柳玉的脖子:“他哪里好了?” 柳玉说:“他对我很好。” 胡祥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柳玉一手抱着胡祥,一手牵着另一个孩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孩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家里走去。 路上,怀里的胡祥又问:“玉哥哥,蒋婶子说你养了那个大哥哥后就不会娶媳妇了。” “她乱说。”柳玉说,“我会娶媳妇。” 被牵着的小孩仰起脑袋,粗声粗气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蒋婶子说玉哥哥的钱都拿去养那个大哥哥了,等那个大哥哥吃完玉哥哥家里的粮食跑了,玉哥哥就没钱娶媳妇了。” “要是那个大哥哥是姑娘就好了。”胡祥说,”这样玉哥哥就不担心娶不上媳妇了。” 被牵着的小孩反驳:“哪有那么凶的姑娘?我看玉哥哥才像姑娘。” 胡祥咯咯直笑:“那就让玉哥哥当姑娘。” “不行,玉哥哥是男子汉,不能当姑娘,要当还是让那个大哥哥当。” “那个大哥哥当的姑娘不好看,玉哥哥不能娶那种媳妇。” 孩子们觉得这个话题有趣极了,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只有柳玉听得浑身不自在,可还没来得及让孩子们打住话题,转眼瞧见了宋殊禹站在不远处的院门外面。 宋殊禹穿戴整齐,像是出去走了一圈,显然他听见了孩子们在说什么,隔得老远地问了一句:“谁要当姑娘了?” 话音未落,惊恐之色猛地涌上孩子的脸,一个个都在瞬间没了声儿。
第26章 好吓人孩子都怕你 柳玉受到孩子们的影响,也条件反射性地停下脚步。 一个大的和一群小的都没有再往前走,眼巴巴望着不远处宋殊禹。 僵持片刻,还是宋殊禹率先迈开步子朝他们走来。 谁知他们和宋殊禹之间的距离一拉近,孩子们脸上的惊恐瞬间加深,除了柳玉怀里的胡祥,全部争先恐后地往柳玉身后躲。 “大媳妇来了!” “看我说得没错吧?那么凶怎么当玉哥哥的媳妇?” “他是不是要打我们呀?” 孩子们嘀嘀咕咕地说着,到底没忍住心中的好奇,探出脑袋悄悄打量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的宋殊禹。 他们发现那个大哥哥好高啊,站在他们面前就跟一座山似的,投下的阴影甚至把玉哥哥也罩住了。 而且大哥哥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极了以前来村里的官老爷,那些官老爷坐在抬得高高的轿子上,他们不小心靠近一些,就被官老爷的随从凶神恶煞地推倒在地。 突然间,大哥哥垂眼瞥了过来—— 孩子们惊呼一声,惧意重新占领高地,纷纷躲到柳玉身后,一只只小手紧紧攥着柳玉的衣摆,扯得柳玉左摇右晃地站不住脚,只好把怀里的胡祥也放到地上。 结果胡祥刚落地,就像见到狼的兔子一样飞奔到了孩子们后面躲着。 宋殊禹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才把目光挪到柳玉脸上,他说:“我不打小孩。” “我渝衍、我们知道的。”柳玉也被孩子们的反应弄得有些紧张,吸了口气才继续开口,“孩子们没见过你,所以怕你。” 宋殊禹嗯了一声:“无碍。” 柳玉抿着唇。 宋殊禹又道:“之前你还见过我,不也是这么怕我吗” 柳玉:“……” 他认真想了想,好像宋殊禹说得没错,每次靠近宋殊禹,他都仿佛揣着一颗奔赴刑场的决心,但只要宋殊禹有所动静,他就立即做好了跑的准备。 索性宋殊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问清楚柳玉带孩子们回来的原因后,他便走在前面推开院门。 孩子们始终不敢太靠近宋殊禹,一个个跟小鹌鹑似的安安静静跟在柳玉身后,完全不见了来时闹腾的样子。 宋殊禹在桌上铺开宣纸,按照柳玉所说把孩子们的名字挨个写了出来。 柳玉让孩子们围成圈,细心叮嘱道:“只有做满一个月,才能来我这里领剩下的工钱哦,不然我就把你们的工钱扣下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有威慑力,柳玉有意板下脸来,用凶巴巴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然而聪明的孩子们非但不害怕,还交头接耳地嘲笑柳玉。 “玉哥哥还想吓唬我们。” “哼,一点也不凶。” “吓不到我们啦。” 孩子们哈哈直笑。 被无情嘲笑的柳玉正红着脸,就见笑到一半的孩子们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表情再次被惊恐覆盖。 下一刻,孩子们赶紧闭上嘴巴,缩着肩膀又变成了一只只的鹌鹑。 柳玉心生疑惑,刚要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冷不丁地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每个人都要记得按时按成任务,否则该扣多少钱就扣多少钱,你们不要以为柳玉对你们狠不下心,账是我在做,钱是我在算,就算他狠不下心也得狠。” 孩子们睁着一双双大眼睛,畏畏缩缩地望着宋殊禹,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宋殊禹问:“都听见了吗?” 孩子们小声嗫嚅:“听见了……” “大声点。” “听见了!” 宋殊禹这才满意,转头看向柳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柳玉呆呆摇头。 “好了。”宋殊禹对孩子们说,“你们走吧。” 孩子们连告别的话都不敢跟柳玉说,脚底抹了油地一哄而散,不一会儿就跑得连影儿都瞧不见了。 柳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宋殊禹:“我、我们是不是对他们太苛刻了?” 虽然柳玉嘴上和心里都说着要扣孩子们的钱,但是真到了那一步,他十有八/九不会那么做,到时候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立规矩只是走一下过场罢了。 宋殊禹已经回到桌前把宣纸折好,听完柳玉的话,他抬眸说道:“要是那点要求就叫苛刻的话,那么外面更多的束缚是不是该叫泯灭人性了?” “可他们还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呢。” “挣钱不分孩子和大人,既然他们选择与你合作,便理应承担合作不了的后果,何况造成那种后果的唯一原因在他们自身。”宋殊禹见柳玉犹豫不定,轻声笑道,“而且半大的孩子怎么了?我还是孩子的时候——” 话音猛地一顿。 刹那间,一幅陌生的画面如同汹涌的浪潮一般呼啸着涌入他的脑海。 他躺在一张床上,手脚抽搐,视线模糊,一个美丽的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双手紧紧拽着一个男人的衣袖。 “子荣是你的孩子,子臻不是你的孩子了吗?子荣只是得了小小的风寒就叫你寝食难安,失了魂儿地到处寻找名医,现在子臻被人下毒快死了,你却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男人的表情很不耐烦,猛一扬手,便让女人撞上了旁边的圆桌。 圆桌上的茶壶茶杯在女人慌乱的动作下被推到地上,碎了一地,茶壶里的水也溅得到处都是。 女人趴在地上,手掌被碎片割破,鲜血直流,可她感觉不到疼痛,凌乱碎发中的通红双眼死死盯着男人。 “你宠妾灭妻,你纵人毒杀自己的嫡子,你会遭报应的!” 迟来的痛感钻入宋殊禹的身体,似乎有千万根长针扎在他的皮肤上,他那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条虫在滑动,就在他的皮肤下。 “娘……”他痛苦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好疼……” “甄大哥?” 有黑影在眼前晃动。 宋殊禹眨了眨眼,许久才看清晃动的黑影是柳玉在他眼前挥来挥去的手。 柳玉仰着脑袋,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宋殊禹涣散的目光逐渐在柳玉脸上汇聚,他还没完全从那个场景中抽离出来,眼神不自觉地发狠,一张脸也青得吓人。 柳玉被宋殊禹盯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还好他硬生生地忍不住了,只是双腿发软,眼睫抖得厉害。 “甄大哥,你没事吧?” 宋殊禹眨了眨眼,思绪快速回笼,他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柳玉小心翼翼地说,“你还是先回床上躺着吧,等会儿我做了饭,就帮你把药煎上。” 之前杨郎中留了几包药,按道理要每天按时按点地帮宋殊禹煎上,但杨郎中说宋殊禹还昏着的话,即便喝了药汤也不一定咽得下去,最好等宋殊禹醒来再喝。 柳玉看着宋殊禹躺上床,便把桌上的笔墨收拾了,又将折好的宣纸放到卧房的柜子里,才开始张罗今天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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