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来说有些小,但听在满屋人的耳朵里,却齐齐打了个寒颤。他们慌忙跪了一地,祈求君上收回成命,可一国之主的眼中,此刻却只有躺在床上那生死不知的人。 门外婢女的哭喊声已经渐渐停歇。 人们知道,她死了。 杨英又随手指了一个,内侍们马上上前将她拖了出去。 于是,新的一轮酷刑又开始了。 周而复始。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很多人都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恨上了他。 如果不是他,他们又怎么遭受这无端的折磨? 可是谁也没有想过,明明他,也是同样无辜啊!
第20章 转危为安 终于,在杀到第四个人的时候,宇文毓有了些微反应。只见他眉心紧蹙,表情痛苦,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嘟喃着什么。 杨英凑近一听,才知道他是在低声叫着“不要”。 你在乎她们是吧?你在乎所有人,怎么就是不在乎我呢? 可是杨英最终还是信守他的诺言,挥手叫人去喊外面的停下来。 一出惨剧终于就这样停歇了,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转瞬又各司其职了。只有小太子安静地坐在地上,眼中闪现着仇恨的光芒。 被杀的四个婢女中,有一个是他的贴身婢女。他第一次对这个他称为父皇的人产生了除了濡慕以外的感情,同时,对床上躺着的这个人,也开始厌恶起来了。 都是他……都是他…… 宇文毓这一次的病倒,更是大伤了他的元气,导致他随后的几天都始终处于深度的昏迷,没有一丝反应。 而杨英身为一国之君,竟是连日托病不朝,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浑然不在意朝野上下相传宇文毓妖魅祸主的事。 这日,又到了喂药的时辰。 杨英将药碗接过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并且挥退众人,打算亲自喂药。 他先将宇文毓扶起来让他靠在叠起来的几床被子上,可是宇文毓没有意识,浑身都软得跟一滩烂泥似的,哪里靠得住?刚一放上去,他便软软地滑下来。杨英连忙拦腰抱住他,给他重新放回去,并搬来软垫放在他周围固定住他,再把他的头轻轻抬起来扶靠在床柱。 这才舀了一口药,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几口,感受到温度差不多了,便拿勺子塞进宇文毓紧闭的唇瓣。 宇文毓昏迷中不能吞咽,塞进去的药汁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杨英忙放下碗用帕子去接。 眼看这样行不通,杨英干脆只舀了薄薄一层,掰开他的嘴巴,小心地倒了进去,再让他的头微微向后仰成不至于呛到又能让他把药吞下去的角度,自己则用手轻轻摩挲他的喉咙,过了许久,再往他嘴里看看药吞进去了没有,如果吞进去了就再喂第二口,周而复始。 杨英不禁感叹,自己一个皇帝,何曾这么尽心尽力服侍过别人? 这一碗药,竟是喂了整整一个时辰。 好容易喂完了,杨英放下碗,准备唤人进来打水给他擦身。不料这时宇文毓的喉咙突然一阵响动,竟是要吐! 杨英发现了,连声叫唤着:“快拿痰盂来!” 不料痰盂还来不及拿过来,宇文毓的身子就是猛地弹起,随后软倒了下来,一些污秽从他口中缓缓溢出,更多的是刚才喂进去的黑色药汁。 杨英将人扶靠在胸前,拿帕子给他擦试嘴角。 宇文毓还在作呕着,可是他人在昏迷当中,自然没有力气,也就呕不出什么。只是徒劳地张着嘴,发出小猫吐奶时的声音,十分惹人心疼。 这时候医正们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太医令一看这情况就知又不好了,他劝皇上站到一边去,命两个小童爬上床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肩膀,让他保持住坐姿,并将他的双腿盘起。 自己则在他的背部落满了针。 从头到尾,宇文毓都毫无意识地任人摆布,他的头无力低垂在胸前,就像个毫无生气的布偶娃娃。 太医令最后取出一根长一点的银针,犹豫了一下快速地扎进宇文毓的后心。只见宇文毓身子剧烈颤抖了下,张嘴便是呕出一口血。 “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莫急,宇文公子这是郁结于心,这口淤血呕出就好了。” 郁结于心,自从遇到自己,宇文毓似乎总在郁结于心。 果然,这口淤血呕出之后,宇文毓的脸色不再那么灰败了,人也似乎有了醒转的迹象。 宇文毓慢慢睁开眼睛,恍惚中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人扶坐着,他心中一惊,便轻微地挣扎起来。 这时,耳边传来苍老的声音,“公子莫慌,老夫正在给你施针,一会便好了。” 宇文毓不动了,他此时头晕目眩得很,眼皮沉沉,似乎随时都要睡过去。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想别的了。 此时的太医令也在慢慢地往外拔针,每拔一下,宇文毓就颤抖了一下。直到最后,只剩下后心的那根针。 “公子忍忍,可能有些痛。”说完太医令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针拔了出来。 宇文毓却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咸腥味就直冲喉咙,随后他眼前一黑,再度失了意识。 杨英见宇文毓好好的,突然间身子又像布袋一样挂在那两个小童身上,便知他又厥过去了。 连忙自己接过他把他放在自己的臂弯里,把人的头抬起来一看,就见人眼睛微微上翻,脸色憋得青紫,便知他是什么噎住了。 太医令见这情景也大叫道:“不好!这是淤血堵住了气管!是我疏忽了,忘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赶紧命小童将他重新扶正,自己用力捶打他的背部,如此三四下之后,终于宇文毓喉咙咕噜几声,张嘴,一口暗红色的血箭射出,人也再度清醒了过来,只是身子虚得很,连抬一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杨英将人接过,亲自拿着杯子喂他漱了口,再拿浸了温水的毛巾擦拭他满是冷汗的脸。 宇文毓整个人瘫软在杨英的臂弯中,半睁着眼睛看他摆弄自己,只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想睡就睡吧,听话。” 宇文毓最终抵挡不住沉沉的睡意,再度滑入深眠。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杨英在他闭上眼睛后,那意欲不明的眼神。
第21章 知道 圣旨最终下来了,封宇文护为扶灾大将军,带领羽林卫二十人前往南方救济灾民。 出发之前,宇文护回了趟宇文府。 “义父,毓儿现在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怎么一路上大家都在说……在说……我这个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来的?” 宇文护没有说完的话大家都明白,京城早已经传遍了,宇文家的嫡子宇文毓妖媚惑主,竟令今上为他杀人如麻,致使东宫血流成河。 可是他不相信啊,他的毓儿不是只是入宫当伴读了吗?怎么会摊上这种事? 他下意识地不去想,当伴读怎么会一次也没有回过家? “毓儿他,唉……”宇文泰不得已,只好将皇帝如何看上宇文毓,如何让他进宫,宇文毓如何在病中被抬进宫城的事,原原本本地与宇文护讲述一遍。 宇文护听得肝胆俱裂,原来、原来他的毓儿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这么多委屈!可自己,竟还怀疑他,将他气成那样! 他简直不敢想,宇文毓是抱着怎样绝望的心情答应进宫的。 他的毓儿!这段时间在宫里,又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楚?听说几次病危……想到这里宇文护觉得自己坐不下去,他起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 “我要进宫!” “站住!皇宫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 “那义父你进!”看宇文泰撇开头没有讲话,宇文护不可置信,他用手指着门外,“义父,他是毓儿啊!你最疼爱的毓儿!不是别人……你怎么能无动于衷?怎么能明知道他在受苦而不去救他?你知道他在那皇宫中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险吗?义父……” 宇文泰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良久,他才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以为我就不心疼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宇文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都捏在杨英那个畜生的手里。我能有什么办法?!” “义父?那毓儿呢?毓儿就活该被牺牲吗?” “……” 宇文泰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宇文护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唾弃自己,宇文护,你还不是为了自己所谓的名声选择牺牲他,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懦夫,你们都是懦夫。 宇文护最后还是放弃了,但是他在心里第一次生出掌握很大的权力的想法。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心爱的人,哪怕最后只是默默守护他;只有这样,才能不任人摆布,像一个牵丝木偶一样,生死不由人。 他在心里对宇文毓说,等我,我必做出一番事业,风风光光地接你出来。 第二天,宇文护走了,带着对那人的思念和承诺,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后,有一个身影偷偷地跟在他的后面。 而与此同时,太子宫内的宇文毓,手一抖,一卷书滑落到地上。 泪滴,不知为何,也顺着滑落下来。 明天,就是他要真正“侍寝”的日子了。 杨英答应他,只要这一次,以后就不会再为难他,也不会为难他的家族了。 可是,哪怕只有一次,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了。
第22章 性格转变 在宇文护走后第三天,宫里传出消息,皇帝破格封宇文毓为吏部尚书,并允许他不上早朝,不用办公。 一时间,关于宇文毓惑上魅主的谣言也就愈演愈烈。 不久后,宇文毓就收到宇文泰传进宫的一封信。 “自裁吗?父亲你叫我自裁?究竟,你是不想我活得太痛苦,还是担心我败坏宇文家的名声?” “我不会死呢。” “你可知,我死了,他便不会放过任何人。” “所以,我不能死,我宁愿你恨我,说我贪生怕死……” 从此,宇文毓就变了,变得嚣张跋扈,目无法纪。那个清冷卓绝的宇文公子,已经不见了。 “毓儿,怎么光着脚在地上走?你身子不好,小心着凉。” 杨英一把将宇文毓抱起,把他放到榻上,再亲手给他套上鞋袜。 “今天这是怎么了?罗尚书得罪了你?” “原来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宇文毓笑了,杨英,我想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 今日,他在官道上鞭打罗尚书的“事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上午,弹劾的奏折就如雪花片一样飞到皇帝的御桌上。 “他骂微臣小贱人,不知道算不算得罪了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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