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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毓浑身虚软得很，根本待不住，刚放上去就直往下滑，另一个小厮赶忙上前托住他的背部。就这样背着他往前厅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宇文泰已经领着各庶子庶女在门口迎接了。小厮把宇文毓放下来，宇文毓落地的时候脚上踉跄了一下，被一双手及时扶住，一个略想急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哥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四弟。” 这是宇文泰的庶四子，宇文盛。 宇文泰有七子三女，除却年纪最轻的四个，其他人年岁都差不了多少。几乎都是同年或次年生的。皆因当年宇文泰急需联盟，同时与多家联姻，而这些小姐，又几乎同时诞下他的子嗣。 好在没有多久，宫里的人就来了。 宇文泰与传旨的公公寒暄了几句，就领着众人跪下接旨。 宇文盛从刚才起就一直没离开宇文毓身边，生怕他再出什么状况。这会儿便扶着他慢慢跪在地上。 宇文毓身为嫡长子，本应该跪在宇文泰后面，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走了。好在并没有人在意这件事情。前面的公公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也没有点破。 然而公公宣念完圣旨，所有人都懵了。 圣旨里讲的是让宇文毓做太子侍读！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让一个大世家的嫡长子去做太子伴读，无异于毁他的前程，打世家的脸面！ 而且宇文毓也早过了年龄。 “公公这，是不是搞错了？小儿他……” “宇文大人，君心如此，让令公子好好准备吧，十日后，宫里会来人接令公子进宫。” “……”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众人回望去，却是宇文毓晕倒在宇文盛的怀里。 本来嘛，宇文毓昨天刚经历过大的心绪起伏，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哪承受得住这个刺激，一口气上不来，就又厥了过去。 宇文盛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抱着宇文毓就往回跑。宇文泰虽然也很担心，但是却不好跟着走开。 还是公公识趣地走了之后，才交待一声转身匆匆而去。 “大夫，毓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他的身子总是不好，如今又很快就要进宫去了，我担心……” “老夫说过很多遍了，病由心生。” “可是……” “父亲，皇上怎么会突然让大哥进宫？莫不是……” “唉，天意难违啊，为父也没有办法，只是苦了毓儿了。” “大哥！”宇文盛惊叫道。却是宇文毓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正愣愣地盯着床顶的某一处。 “毓儿…..”宇文泰不知道该说什么。 “父亲，我去。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说什么呢，是爹爹让你受委屈了。”宇文泰想，如果不是自己的无能，他的儿子，又怎会遭受这样的罪，看来，有些事，是时候该做了。 你不争，就有人步步紧逼。这个世道，正是如此。
第15章 小太子 宇文毓最后还是没有等来宇文护的下一次回来，甚至都来不及让他痊愈。宫里来人直接用一顶软轿抬了进去。 那可真是受罪啊。 宇文毓坐不住，需要一个人扶着。路上颠簸，到的时候人已经面色青白几欲昏迷了。脸上的汗珠是不要命似的往下滴，他的整个嘴唇都是灰白到了极点，看样子是脱水到了极致。 扶着他的内侍拍了拍他的脸颊，又唤了他几声，没有反应。看他眼睛半睁，眼里没有焦距，心里咯噔一下，旋即伸手毫不怜惜地掐住他的人中。宇文毓浑身哆嗦了下，眼神清明了一点。 那内侍抬起他软趴趴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想要扶他出轿。岂料宇文毓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刚将他抬起来一点，人立刻就又跌了回去。不仅如此，他还眼睛上翻，眼看又要厥过去了。 内侍只好停一会，让他自己缓过来，再唤了一个人进来帮他。这两个人就一人一边撑着宇文毓的胳膊将他拖了下来。宇文毓就像面条一样挂在两个人身上，如果没有这两个撑着，他早就软倒在地了。 就这样，两个人“支撑”着他勉强走了一段路。 宇文毓觉得他现在很难受，很难受。喉咙就像火烧了一样，头昏沉沉的，眼前白花花一片，随时就能昏过去。 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带他去哪，他想回家。 恍惚中，他又想起了那年大雪，和雪地上刺目的鲜红。 还有嬷嬷偷偷抹眼泪时候说的，“当时死了就好了，何故要留下来活受罪？” 所以爹爹，你终于还是烦了毓儿吗？你也不要我了。 也对，我这个累赘，谁会要…… “宇文公子？宇文公子？”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昏倒了！” 内侍扶着他的肩膀给他掐人中，宇文毓闭目后仰，脸上是不正常的死灰。人中已经掐得出现了红色的血点，可是他再也没醒来。 人说，新的太子伴读第一天进宫是被人抬进去的。他得了什么病，皇上为什么即使重病也要将人抬进去，这些都不得而知。 宇文毓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五天了。他感知到自己换了环境，费力将眼珠转动到一旁，发现他身边多了一个好奇的小胖子。 那小孩大约十岁左右，身着明黄的服饰。 宇文毓一下子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小孩惊慌地按住了，“你、你别动！” “草民宇文毓，见过，太子，殿下。”一句话，他要分成好几截。 那胖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突然间跑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蹬蹬蹬地跑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东西。 是一碗粥，还有着一段距离，香气就飘了过来。 “你，你吃点东西，奶娘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会死的！我喜欢你，你别死。” 宇文毓叹了一口气，他的确想不到这位太子殿下竟是这般的“真性情”。眼前不是黑就是白。这很好，坏就坏在投生到了皇家。 这样的性格，就算不害死他，日后的路也势必不会太好过。 他恍惚了一下，随即清醒了过来。 宇文毓，你还有心思为别人担忧，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他叹了一口气，垂下眼淡淡地说道：“有劳殿下了。” 杨昭明显不知道面前这个很好看的人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心情低落，他以为是换了个环境不习惯，就放下托盘爬上床，拉着宇文毓的手并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你进了我东宫就是我的人了，以后本太子罩着你！不会让人欺负你！” 宇文毓到底还是被他滑稽的样子给逗笑了，“殿下也放心，草民、臣也不会让人欺负您的。”
第16章 诗集 对于宇文毓进了宫就没出来过一事，朝野上下炸翻了天。毕竟从来没有外男留宿宫中的范例，这不合规矩。可是规矩是皇帝定的，他一意孤行，谁也没有办法。 不过，就算外面规劝的折子满天飞，这也跟宇文毓没有关系。他正在东宫中好好养病，小太子是个很有趣的孩子，时不时会带些新鲜的玩意儿与他分享，有时候也会跟他讨论一些学业上的困惑。 “玉奴，玉奴，本宫今日新得了一本书，来与你一起看！”杨昭将书展开来喜滋滋地凑到自己眼前，是一本诗集。 宇文毓接过来翻了几下，脸色就变了。 “这书是谁给你的？！” 小太子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他也有些慌了，因为自认识宇文毓起，还从未见他如此疾言厉色。他嗫嚅着，“是陈儒，他说、他说……” 宇文毓放手了。陈儒，东宫冼马，本应该是指导小太子政事的人。可是他给了小太子一本诗集，还是前朝皇帝的诗集。 “玉、玉奴，到底怎么了？” 宇文毓看了他一眼，小太子生性懦弱，体型宽大，平日里又醉心于此……难怪不得他的欢心。 他将自己安排在这里，不就瞧准了东宫冷清吗？ “这本书殿下就不要看了，留在臣这里吧。”宇文毓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 “你想看吗？” “是，臣想看。” “那好吧！玉奴想看，本宫就不讨回去了。” 打发走了小太子之后，宇文毓深吸口气，拿起那本诗集随意翻开一页，可是心思却没在这里头。 他明白这个陈儒是想让太子获罪，可是他揣测不到君心。 皇帝会废太子吗？不会。他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因为太子被废，自己也要跟着倒霉，轻则被遣出宫，重则流放幽禁。 他还一次没有得手，不会这么做。 可是自己真有这么重要吗？入东宫半个多月了，他一次也没有来。 不是自己妄图得到恩宠，而是现在，君王的宠爱，已经是自己手中唯一的筹码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想什么？” 手中的书被人抽走了。 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在想陛下。” “哦？想朕什么？想朕宠幸你吗？” “陛下深夜潜入自己儿子的寝宫，就不是为了宠幸臣吗？” “……”杨英有些意外，“不错，又回到了当初的样子。就是这个眼神，让朕对你念念不忘。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倨傲而带刺的小豹子，美丽迷人，却很致命。” 杨英大概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有些不习惯。他咳嗽一声，低头翻看抢过来的书。这只看了第一页，就将书掼在地上。 “谁给你的？！” “臣为了解闷，让小魏子从宫外带来的。” “说谎！！” 杨英根本不信，“说！是谁？” 他捏着宇文毓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宇文毓不得已与他对视。 这让他恍惚了一下，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敢看他的眼睛。 他也是这种眼神，像只小豹子…… 杨英放手了，捡起地上的诗集，扬长而去。 宇文毓眼看人消失在窗外，这才卸了力道。不料心神一松，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他整个人委顿下来，趴在床上呛咳起来，刚开始只是很小声，后来演变成撕心裂肺。 他用手捂住嘴，咳得十分辛苦，眼泪都下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止住了咳，手松开来。 点点梅花在掌心绽放…… 这样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第17章 深夜议事 而此时，皇帝匆匆回到寝宫，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他一个人坐在榻上，手里捏着那本诗集，眼眶通红，像是被惹怒的狮子。 他知道宇文毓在试探，试探他的底线，可是他真的拿自己当回事吗？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雏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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