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适合你。”裴致指着首饰铺子里摆放的一排耳铛钗环,“店主人,麻烦帮我包起来。” 济兰哭笑不得接过裴致为她选的首饰,冷不防斜里冒出一个风姿翩翩的小少年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济兰正要挡在裴致身前,却听裴致熟稔且无奈地开口,“你这是盯了人家府里多久?连我今日来拜访都知道?” 小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好些了吗?” “无碍了。”裴致忍笑看着崔倬,“还有,娘子同意去诗会了。” 崔倬先是怔了一下,不过片刻便兴奋地笑起来,一口的白牙,露出极其蓬勃的少年气,眼珠像是黑曜石,明亮的仿若琉璃灯火。 裴致任着崔倬兀自高兴,小崔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转过身傻乎乎地跟着裴致并肩往前走。直到走出半条街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瞧我都高兴傻了,竟忘记感谢娘子,娘子有什么想要的?” 裴致弯起唇摇头,他简直可以算得上憨态可掬,漂亮的小少年脸颊红扑扑的,裴致想起了前段时间为陈琬腹中孩子儿买的虎头帽,和小崔这模样也差不多,当真喜庆极了。 说话间,两道熟悉的身影正走过来。 崔倬浑然不觉,一直偏头看着裴致,“娘子不要跟我客气啦,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娘子提便是。” 崔倬中气十足的,周围十步内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前头沈桓正似笑非笑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李知竢微微抿着唇,对上裴致的目光。 裴致脚步一顿,下意识便生了些解释的心思,可是还没等说出口又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犹豫这么一时半刻,就看沈桓对自己挑了挑眉,扬声:“十二郎?” 崔倬听声,侧头看见二人,一张俏脸瞬间五颜六色起来,面对着李知竢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甚至是没缘由地怕,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刚要行跪礼,沈桓便代李知竢低声开口,“坊间人来人来,十二郎就不必行礼了。” 崔倬便只行揖礼:“十二郎见过两位郎君。” 沈桓看热闹不嫌事大,接着说:“我和郎君一过来,便听十二郎说娘子要什么都成,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啦,让我们跟着沾沾光?” 崔倬本就有些畏惧于李知竢的严肃,听见沈桓的话,更是红了脸,“这个……这个……” 这副模样,加上方才那句话,任谁见了都得怀疑她和崔倬是不是有点事,裴致隐隐觉得有些头痛,听沈桓又说:“哦,那这是私事了?” 李知竢一直没开口,听到沈桓这一句,微皱眉,疑惑地看着裴致:“私事?” 裴致看了一眼李知竢,又一言难尽地看着沈桓,无奈嗔他:“沈郎君,十二郎比我还小呢,你快别捉弄他了。” 她不替崔倬解围也就罢了,解围完,李知竢的唇抿得更紧了。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 宝宝们,让我们来猜一猜,什么时候挑明呢~~~~
第58章 心迹 ===== 李知竢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如此口是心非的一日。 先前信誓旦旦地说有容人之量,今日和沈桓议完事,见天色晴好,又听裴公提起裴致出门探望朋友,抱着无不强求的态度与沈桓闲步于朱雀大街上,结果没多久便看到裴致对着一个小郎君笑,笑得动人又明媚。 一颗心像被按在醋里滚了一圈一样。 这事达不到“恼”或者“怒”这样的程度,准确来讲,这种情绪算作有些不安,源于自己对裴致无法紧握的焦虑,还有对她不能宣之于口的占有感作祟。 若是转移到裴致身上,他也不算个男人了。 只是这点情绪还没有完全整理好,他不说话想事时又是格外的严肃,气氛便有些微妙。 而说的再好听,他的心情归结起来,就两个字,心烦。 沈桓极有眼色地扯走崔倬,又打发了裴致身旁的婢子,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最后选在一处茶楼。裴致两根手指缠着袖口的花,低着头:“愉安,我和崔十二郎,没有什么不能言语的私事,只是事关旁人,才不好明说。” “你们……”李知竢提过紫砂茶壶,低沉的声音交织着水流声,“很熟吗?” 裴致忙摇头,自己也有些急:“没有的……我们只见过两面,还没有熟的程度啊……?” 李知竢沉默着将杯盏推到裴致面前,杯底与小案摩擦的声音激得裴致皮肤颤栗。裴致自己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日同乘在一块儿的感觉浮了上来,偏偏里头还带了点心虚和迫切焦急,她自然不能让李知竢误会她与旁人有什么。 看见李知竢不说话,她下意识又补充了一句:“小郎君托我问件事,事情问好了,他才想着感谢我的。” “嗯。”李知竢只应了一声,垂着眼,裴致摸不准他此时此刻别扭的心情,看了又看,抿紧粉色的唇瓣,无声叹了口气,歪歪头小心地问:“愉安,你是生气了吗?” 李知竢抬起眼睫,看她谨慎又试探的模样,惹人怜爱极了,胸间那些沉闷随着一口浊气散了半数,“并未。” 他脸色稍霁,裴致也放松些。她心中理直气壮且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地认为,小崔郎君便是再有趣可爱的,可也越不过李知竢去。 不论是小崔郎君,还是协之,还是沈桓,无一例外。 将认识的郎君们在心里过了一遍,她下意识地看着李知竢,眉目端然,鼻梁高挺,唇型很是好看,身量也…… 发觉自己竟有些登徒子的意味,裴致脸一下子热起来,这点异常被李知竢看在眼里,“怎么了?” 裴致哪好意思说自己看他看得痴了,眼神慌张地在他身上掠过一遍,才见他发间似是沾了绒线,“愉安,你右边发间有绒线。” 李知竢放下杯盏,迎着裴致的目光,却未发觉自己身上哪里不妥,裴致见状,起身坐到他身边,极小心的取下他鬓间上的一根绒线,“在这里,你当然看不见啦。” 收回手时,李知竢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裴致没有急着挣开,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还看得清裴致微微轻颤的鸦睫。 他忽然释然地笑了。 她确然太好,好的令他心生慌乱。 “今日,我是醋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干脆把自己这点心思直白剖给裴致,“十二郎与你年纪相仿,性子活络,你同他相处的这般愉快,我有些不安。” 他伸手,牵住她另一只手,将一双细白的手拢在自己掌心,略有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手背。 裴致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 “阿致,那日在湖边向你借一管饵,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认识你,我很欢喜,从未这般欢喜。我倾心于你,思慕于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郑重极了,“在衡州时我便确定了这样的心思,回长安后曾梦见你嫁与旁人,笑着与我分别,痛楚不逊于千刀万剐。” 她想说些什么,脑袋里却乱糟糟一团不知从何处开始。她从最初便信任的愉安,她心中这世上最好的郎君李知竢,如今握着她的手,尽数铺展再不掩饰的爱意。 她知道自己待李知竢是不同的,可这种感情便是喜欢吗? 连她都不能确定的感情,怎么能轻易回答? 李知竢看着她似是心神不定的模样,心口一痛,面上有些柔和,有些自嘲,随即轻轻在她手背落了一个吻,转瞬即逝,“你慢慢想,我等你。” 手背上像是被露水轻点,本就懵懂混乱的裴致更是措手不及,看着李知竢唇启合,似乎是说要送她回家。 她喜欢李知竢吗? 她不知道,她喜欢和他相处,想跟他分享一切有趣的事。 陈琬和白大郎那种应当是喜欢,见了面脸上就忍不住羞红,每日不见都要惦念,写情诗,同泛舟,照着话本里拓下来的一样。 可是她对李知竢呢?知道他忙,便不记挂着时时刻刻相见,见了面也没动不动就脸红耳热,有时候觉得和在诏州认识的朋友相处起来的路子也差不多。真要作比,大约是要和林言同一道,可是和林言同的那种又不大相似。若是林言同像刚刚那样牵了她的手,裴致大约会拿着他最喜欢的黑玉茶杯在他脑袋上敲个包出来。 这点纠结和不明的心思像是一团缠在一起的丝线,直到永兴坊也没有理清楚,李知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不要觉得有负担,即便是这样,我们和从前并没有差别。” 她一面有些乱,一面又不合时宜地想,怎么能一样呢? 李知竢微微一笑,又恢复了沉着冷静的样子,裴致心不在焉地点头,往家的方向走。 直到走到巷口的拐角,她往回看了一眼,见李知竢还站在原地,矜贵的郎君在幽深的巷子里负手看她。 青砖砌筑下,竟满是萧索沉静的孤寂感,偏偏看不出一丝异样,一如既往地让她心安。 裴致心口蔓延出了一阵难过,只觉得自己一团离不清楚的丝线有了一个同样的起点。 是的,她喜欢他,像他喜欢她那样。 因为喜欢他,所以心疼他,所以见到什么都想分享给他,所以有些只想和他一个人亲近的小心思,所以才会在与别的郎君有秘密时对他有些心虚不安的感觉。 李知竢看着裴致站在巷口看着自己,不知是在想什么,接着提起裙摆跑回自己身边,气还有些喘,眼睛里带着明亮而专注的光芒,笑着伸出手臂穿过他的腰间环抱住自己。 “愉安,我想通了,原来我也是喜欢你的。” 李知竢蓦地低头,心爱的女孩正紧紧抱着自己,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确定,“真的……吗?” “真的。”她低低地说:“刚刚你一个人站在这里,让我觉得很难过,想不明白的事一下子便都想通了,我也是喜欢你的,我舍不得留你一个人。对不起呀,现在才反应过来。” 李知竢心头悸动不已,只觉得喜悦蔓延至全身,像是踩在云朵上,复杂的情绪竟然没法子用三言两语说清楚,一贯含蓄内敛的他抬起手臂环住裴致的纤腰,一只手慢慢顺着她的发:“不用抱歉,我本以为,是我强求了。你也喜欢我,我很开心。” 她在他怀里摇摇头,将心意说通了,接下来的话也就更流畅些:“我这些日子过得一直很开心,觉得长安繁华,热闹,也新鲜。但是你去骊山以后,我忽然失了兴致。我想,不是我喜欢长安,是因为你在这里,让我觉得这里和我有了关联。你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李知竢收紧手臂,即便是怀抱着她,仍有些不敢相信,“阿致……谢谢你。” “谢什——”还没等说完,裴致便被李知竢困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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