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野难得听他凶一回,声音却是带颤的,只晃得太快,看不清宋时璟脸上有没有掉眼泪。 怪可怜的。 厉明野想。 宋时璟等不来帮忙,以为厉明野还杵着看笑话,咬咬牙,又喊了一句:“我肚子疼,想吐,快点让我下来。” 厉明野心头一紧,担心他身体有恙,立刻让厉明暄去叫大夫。 “别怕,马上就下来了。”他自己走到秋千后方,估摸了一下高度和快慢,“我数三声,数到三你就松开手,我拉你下来。” 宋时璟当他在胡扯:“你……你怎么拉,不行,一松手我就掉下去了……” “我接着你。”厉明野道,“没事的,一定接得住。” 宋时璟信不过,要厉明野真没接住他,别说孩子了,连他都可能摔成重伤。 “宋时璟!”厉明野叫他,“我数了,一!” “别——” “二!” 宋时璟喉咙发堵,感觉有什么涌上来了,说不出话。 他闭了闭眼,横竖就是赌一把,赌自己的运气,赌厉明野看重这个孩子。 “三!” 宋时璟闭着眼松开了手,后腰猛一紧,然后整个人一轻,随即重重地落入另一个怀抱里。 厉明野接住了他。 耳边仿佛还听见一声闷哼,但宋时璟没工夫理会,抓着厉明野的衣襟实在忍不住了,张口便吐了他一身。 ---- 厉明野:厉明暄,过来挨打!
第22章 22. ==== 所幸只吐了这一遭,厉明野抱宋时璟回屋,脱下满是秽物的衣服,光着膀子给宋时璟擦身换衣服,喂了热茶和酸梅,把人安置在床上靠着才去收拾自己。 找来的大夫是先前给宋时璟诊过喜脉的一位,说公子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开了几剂安胎药便离开了。 厉明野去灶房煎药,留厉明暄在床边守着宋时璟。 厉明暄内疚不已,扒拉了一张小矮凳坐在床边地上,拽着宋时璟的袖子道歉。 小孩能有什么错,怪他自己不留神罢了。 宋时璟摸摸厉明暄的脑袋,说不要紧,嘴角轻轻牵起的神色很是温柔,叫厉明暄看得有点呆。 ……嫂嫂长得可真好看呢。 厉明暄在心里想。 他似乎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喜欢嫂嫂了。 “嫂嫂。”厉明暄拖过板凳靠近一些,盯着宋时璟微隆的肚子看,小声道,“我可以,摸一下吗?” 宋时璟点头,让他轻点。 “哇,暖暖的,不硬。”厉明暄露出惊奇的表情,转头看向宋时璟问,“小侄儿能听见我说话吗?” 宋时璟没想过这问题,也不知道能不能:“你要说什么?” “想、想给它也道个歉。”厉明暄自己还是个萝卜头,倒颇有当小叔叔的自觉,“刚才吓着它了,怕它以后出来会讨厌我。” 宋时璟笑:“那你试试。” 厉明暄就摸着他的肚子,正儿八经地道了歉,还说等小侄儿出来以后给买好吃好玩的赔罪,要他在嫂嫂肚子里乖乖的,快点长大。 “咦……嫂嫂,嫂嫂!”厉明暄瞪大眼,“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宋时璟愣住:“真的?” 厉明暄拉他的手也来摸,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只是轻微的波动,像在翻身。 这体验着实新奇,过往大概也有过,但宋时璟并未在意,如今亲手摸到里头在动了,他才切切实实感受到孩子与他的紧密联系。 这是他的孩子啊。 是他用自己的肚子,一日一日养足十个月,才得以降生的孩子。 “嫂嫂?”厉明暄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自己先坐,我要去茅房。” 宋时璟点头,厉明暄走后不久厉明野就端着药来了,他接过来喝完,说困了,躺着歇觉时双手也一直交叠覆在肚子上。 厉明野给他盖好被子,走时把刚尿尿完回来的厉明暄拦在外头了,没让人再进卧房打扰。 晚饭后,厉明野派人送厉明暄回王府。 宋时璟先沐浴更衣,早早便上了床,准备歇息。 自搬来这里,两人一直是同睡一床的,宅子里明明有客房,厉明野却偏说还未买床,不能住,非逼了宋时璟与他同寝。 宋时璟心道好笑,不过是为了方便对他行流氓事,装什么夫妻之礼。 厉明野回来动静不小,沐浴后光着膀子背对宋时璟坐在床边,擦他那浸湿的头发。 宋时璟月份大了之后习惯平躺,余光见厉明野动作略微僵硬,似抬不起手臂,便扫过去一眼,看见了他后背那一道乌紫色的淤青。 平日厉明野也常光着膀子,这淤青午饭时还没有,显然是之后新添的。 宋时璟想起从秋千下来时耳边那一声闷哼,皱了皱眉问厉明野:“背上怎么有伤?” 厉明野说不碍事,过会儿又补道:“在后院,抱你下来时被秋千砸了一下。” 若换别的伤宋时璟才不关心,甚至巴不得厉明野死外头,好放他自由。 可这伤是因他而受,他无法视而不见。 “歇吧,”厉明野擦干头发,布巾搭在一边,“灭灯了。” “……等等。”宋时璟叫住他,“你这伤不上药?” 厉明野本想说小伤用不着上药,可看宋时璟慢慢撑起身了,立刻改口道:“手够不着。你帮我上?” 宋时璟也是这个意思,摊开手,让厉明野把药拿来。 他的背很烫,斑驳的新旧伤疤交错遍布,宋时璟挑了药膏抹上去,感觉到掌心下的凹凸不平,也被煨得暖热。 太子殿下没伺候过人,抹开药膏就打算收手,厉明野哎了一声,说你好歹揉两下,淤青才容易散。 宋时璟便又帮他揉了会儿,用掌根一下下地推压,直到半刻钟后手酸了才停下,推了厉明野一把:“好了。打水来,我要洗手。” 厉明野让他擦擦,宋时璟不肯,说擦了还是有味。 “娇气。”厉明野笑着,心情很好地起身去打水来,还捎了块皂角。 宋时璟把手洗得香喷喷,满意了,躺回床里盖好被子睡。 很快厉明野也躺了进来,两人的呼吸轻浅,在黑暗中交错起伏着。 “……你别朝着我,”宋时璟有些不自在,“吹得我脖子痒。” 厉明野道:“后背涂了药躺不了,只能侧着。” 宋时璟烦他:“那你面朝外头。” 厉明野又道:“你不是嫌味重?” 宋时璟终于没话,闭上眼不理他了。 今夜两人难得什么都没做,气氛也还算平和,但不知怎的了无困意,一个闭着眼装睡,一个睁着眼看自己的枕边人。 “孩子今天动了。”宋时璟忽然道。 他知道厉明野没睡,也知道他在看自己。 从下午到晚上他一直在想,自己在秋千上惊慌失措时,厉明野为何会救他下来。 其实只要他不动,秋千总归是能慢慢停住的,一点惊吓也伤不着孩子。 可厉明野救了他,还用后背生生为他挡了一击。 宋时璟睁开眼,朝厉明野转头望去,以为他不信:“没骗你,你弟弟也摸到了。” 厉明野便伸手去摸,温热的大掌隔着中衣覆在宋时璟的肚子上,很轻地抚了抚。 “它没动。”厉明野说。 “下次动了再让你摸。”宋时璟拉开厉明野的手放回床上,“有没有给它起名字?” 许是因为声音很轻,不似往常那般清冷,透着几分温柔与期待。 “……没。”厉明野道,“还有四个月,不着急。” “四个月不远的,该想想了。”宋时璟又道,“这孩子出生便没娘,可不能叫它连名字都没有。” 厉明野皱眉,不接宋时璟的话:“歇吧。” 宋时璟说完要说的话,依言合上了眼。 有些事是不该过界的。 像厉明野对他好,只能是为了孩子,不该有旁的心思。 像他对孩子……既决定要走,就不该管太多。 他们都该明白这个道理。
第23章 23. ==== 自来过一回后,厉明暄便没少上厉明野这处宅子串门,还带本书,说学堂那些老学究讲的他没听明白,特来向嫂嫂请教请教。 宋时璟是自幼以太子身份被栽培起来的,虽现下沦落至此,但所学依然还在。论武略他不敢称比厉明野好,但文韬必然是比他要强得多。 两人不是能坐着闲聊天的人,平常在家宋时璟总对着厉明野也闷,厉明暄来时屋里气氛还活泛些,所以他很欢迎厉明暄来,每日都备好茶果糕点等着。 厉明野冷冷瞥他,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每日一早出城巡营,回家忙进忙出地干活儿,倒从未有过这待遇。 于是越发嫌弃厉明暄,一用过晚饭便要赶他走,然后抱起宋时璟回房,压在人身上不管不顾地讨要甜头和酬劳。 宋时璟总是怕,骂他疯子和莽夫,被欺负狠了就护着肚子流眼泪,用那双湿漉漉的明眸瞅着他,好不可怜乖巧。水也流得很多,哪哪都一碰就发红,一吸就浑身颤抖,白玉似的赤足踩在他胸膛上,自以为凶地瞪眼,要他滚出去。 可神情分明是快活的,喉结滚动的闷喘一声比一声软腻勾人,忍不住了,便把下唇咬得血肉模糊。 厉明野爱极了宋时璟这模样,只嫌他唇太红,伤好结痂的时候不好看,便生出几分恻隐,想低头去亲一亲他,吻住那张不肯服输的嘴。 可能不止恻隐,多的他也辨不出是什么,两唇相贴时心头剧震,又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把舌头顶进宋时璟嘴里,换来一顿毫不留情的咬。 不过没关系。 厉明野很是大度地想。 反正伤在嘴里外头又看不见,总比宋时璟成日顶着那片破破烂烂的唇好看。 七个月时宋时璟的肚子又变大了些,穿得再宽松也难以遮掩,本不用出门他倒也不在意,家里除了厉明野与厉明暄之外没人会看。 可厉明野不知犯什么病,竟非要带他出门走走。 宋时璟不肯,厉明野便请来大夫,大夫说产前要多走动孩子才好出来,否则容易难产。 宋时璟向来听大夫的话,大夫说走走那便走走,出门前找来长布带缠了肚子几圈,外头罩一件薄披风,站在镜子前问了厉明野不下十遍还看不看得出来,才终于被不耐烦的厉明野抱出去上了马车。 两人是吃过晚饭才出来的,夜幕初降,怀都最繁华的地方挂满了各种灯饰彩布,街道内侧是商贩小铺,靠河那侧则挂着一排长长的灯笼,人不算多,都是成双成对的夫妇,有些还牵着孩童,相互依偎笑意绵绵。 “……今日是什么节日?” 此情此景,宋时璟就是再迟钝也觉出异样了,放下布帘问对面的厉明野。
36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