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析沉知道生为一个位高权重的臣,过问等于逾矩,逾矩等于挑战君主的权威,结局便是死在口诛笔伐中。 江御从后方理了理林析沉散落的长发,露出耳朵后的一点紫红,浴在暖阳下,宛若灼了层火。 他的指在上面轻轻剐蹭了一下,配着亲昵的口吻道:“时远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林析沉不禁身子骨颤栗,江御这突如其来的温和克制,是那么陌生。 他看着对方弯弯的眉眼,整个人好像都陷进了无底深渊,心思紧跟着被掏空。 林析沉局促地回首,指甲揪钳在床单上,想要借力逃离这里。 江御对林析沉的回避不是很满意,一把将人捞进怀里,健硕的胸膛刮痒着款款软丝,重心溃退以至于毫无转圜的余地,生生躺进对方怀里,欲做支撑的手也被束进掌中,无不透露着淡淡的缱绻,污了耳朵。 “做什么?” 林析沉未做挣扎,腰间伸出游离的冷指,让他联想到梁永琮在他的皮肤上用指度量穴位,寻觅时机扎针的惊悸,又让他联想到即将被揉得痛哭唉嚎的压迫感。 他终究是害怕,讪讪地用另外一只没有捉住的手拦在软腰上,江御并没有做掐揉的动作,只是用指节轻轻地触碰温热的肌肤,静静地感受透过表皮传来的颤栗和热潮。 “改良后的火铳战斗力射程大大提高,我想批量生产,这样的话,如果你远在他方,我手中会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留候待命,应对所有的情况。” 江御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仿佛只要能手握热兵器,不仅能把蛮人打回老巢,还能把众臣的脸也一并扇回去。 林析沉执意带着几千人精兵走,朝中反声烈烈,撰言诛心的话不胜枚举。 他想,如果十六部此时恰巧反攻,他不得已出兵,性质就会变,到那个时候动辄得咎,糟心死了。 林析沉没有搭话,热兵器的批量生产断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非具备可以掐住产业链的能力。 江御的下巴靠在林析沉肩膀上,缓缓道:“时远,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没有骗过你,西北详情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一个眼线都没有。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让这支军队展现全部实力,达到一击致命。” 江御早就忘了当初手也不抖散轻骑的诏令是怎么颁布的。 想重拾雄风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他现在只能凭借曾经积攒的威望威慑敌人,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中下怀。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过冒险了。 一旦输了,血本无归。 “时远,我在三州,做你坚不可摧的盾。”
第71章 不好意思 表字时远是林羽取的。 可怜老爹半本书没有读过,在送林析沉去学堂之际,绞尽脑汁憋出俩还算通顺的表字。 但是却没有什么人念过。 除了几位长辈会记挂这两个字的深意。 时,以时启闭,致四海通途;远,无所之远道,则有然行切、落叶归根。 林羽钻困了一整天书房,揪出很多字句,自己大半看不懂,左右挑挑拣拣拼了这么个字来。 时远。 现在叫人附耳吻咬地叫出声来,搞得头昏困极了,本就有些起床气,又不好躲开,听见他的陈词,便冷嘲热讽道:“你不可一世,怎么不单枪匹马去前线,要我帮什么,怕不是拖了后腿。” 林析沉原先枕着厚实的胸膛眯了懒,但是心下了然——江御估计又要“甜言蜜语”地顺着他的话头讨好,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他听得太多,不想再听了。 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听。 林析沉捉住江御相比往日安分的手,指头边凝了一层薄薄的茧,手心却温润似水,除了掌边一些无伤大雅的刀痕,倒像是一汪泛起涟漪的深潭。 明明是一沟深不可测的渠水,投石掷底不见浪,却偶尔会因为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落到歇斯底里的地步。 江御慢慢松开了交扣的手,眼神涣散,林析沉只是转了个身,仍紧紧抱握着对方的手掌。 冰冷的指寻访纹路攥紧,林析沉以前觉得江御不爱说话,城府定然深沉。 但是他渐渐发现,是他的沉默寡言铺了一条直达深渊的路。 又是怎样的颠沛流离与踽踽独行,促成了他现在这样的性格呢。 或许有一段未被触及的过往,深埋在遥远的北方。 那是林析沉所不知道的。 不曾想江御半赌气道:“砸火药亦能炸开一条路来,只要你不嫌烟火呛鼻。”尾音断得干脆利落,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还被说的实实在在。 林析沉起先是逗笑了,然后定回了神,静静地瞧着对方温和的眸色,嘴唇翕动,一字一句问道:“你真的愿意为了我,抛掷所有的筹码吗?” 那种样子有一点色诱的意味,就像青楼楚馆的戏子依偎在怀里,郑重其事自己的海誓山盟。 江御的目光落在林析沉正伸出来的手上,似乎是想提他抚弄散碎的青丝,他一把拉住抵挡着视线的手腕,应是一派含情脉脉:“有没有种可能,我本来一无所有。”因为遇见你,我才知道,追名逐利也可以不为了自己,可以为了心爱的人。 他没有实权,甚至乐于无所事事。 陈方域不会杀他,他有大把时间去挥霍,他享有天下最绝妙的机关暗弩,他坐拥三万藏书阁的图文库,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每天变着花样玩,就够他玩几辈子了。 所以他撤了兵权,空了政党,原本火药尔尔也不想要。 可就在这时,有人站了出来,慷慨激昂、振臂高呼什么。 他起初觉得好可笑,后来发现合该是笑自己。 庭,广昭诰廷,言说的是国家大事,追奉明君;晏,如日承安,安国、安家、安天下。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表字。 哪怕是大捷三州,听见有人吹嘘,表面附和,却是打心底里的厌弃。 他不想守这个破落江山,他打的每一寸土地,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恭维天家,从来都是为了自己——把这把终属于自己的椅子坐稳。 可当今,有太多太多才臣。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依次从先祖手中接过薪火,相传万千世,经久弥新。 就像他一样。 林析沉愣了愣,尔后冁然,他这张嘴,蛊惑人心啊。 “你个骗子。”林析沉想松开手,不料被人轻易地反扣住,往前拉了拉。 江御的拇指剐蹭在人的唇角,按了按那里柔软的肉,启笑道:“不骗你,我把这颗心挖出来好不好?” 林析沉顺理成章地诱惑道:“皇上,你自己天天胡吃海喝,省点钱,足够我西行千里的粮饷了。” 林析沉是叫他给钱呢。 历来的案碟都是经批的,无论如何也要给个子意思意思,江御仗着说他有矿,不给钱,一直扣着不发。 江御此刻被面前赭红的朱唇弄得五迷三道,按捺着躁动,心觉媳妇儿好贪心,却仍是惯暧道:“好,给你。” “年前户部狗仗人势,拿了人又拿了钱,你可还记得此事?”林析沉忆起自己明明发表了申诉,最后却无人问津,当事人把他的奏疏不知道甩在哪个犄角旮旯吃灰。 江御又忍不住按了按他的唇角,有的莫名的焦躁,只顾道:“明日就把户部尚书提出来料理。” 林析沉克制不住欣喜——好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还有……”林析沉滔滔不绝,未说出口的话倏而被堵住,江御忽然拥身而上,常年没住过人的床因为老旧,左右的木板不称,嘎吱压蹂躏在一起,朱红秾丽的血唇含咬在齿下,闷哼的耳语诱人得人心慌。 “都给你。我截断火药线,当头一棒掏空商贾的裤兜,大笔资金下来不止一个安国。” 江御低垂着眼眸,落在滑腻细软的唇上,又复咬了上去,肆抹的血渍延出唇角,源头殷红如注。 林析沉难堪地躲开,滚到床角蜷了起来,背对着他。 江御不肯放人,从后揽着他讨吻,侵占在唇角撕咬,耳发瞬间湿漉,腰腹软了下来,强压唇上的刺痛。 方才还衣冠楚楚,现在穷图匕见,打得他措手不及,直管去伸手掰开他的指,换来一时加之痛不可彻的力道。 “江庭晏!” 林析沉拱了拱缩滑的身子,血水弥漫的唇齿上下碰出清晰的痛楚,江御吻在他的喉结,静听有气无力的哼声。 那种渺茫细数的沙哑触感,就像仲秋最耀眼的火把,行军会踩在干枯的大地,火苗劫掠在这片广袤的土地。 在边疆、在塞北、在这里。 是个人都不会好杀,更加不会愿意死戍边关 他也这么觉得,可是真真正正享受奢靡的生活时,却不如枕戈达旦有趣。 或许自己就是生来一副贱骨,干不了贪图享乐的贵人事。 “别喊。” “……” 午后气躁,衿褥湿腻,江御恍然清醒,才后知后觉地解开床头用发带绑缚的手,枯若槁木的手腕遽然垂下,死气沉沉地搭在锦绸之上。 江御复摸回地上冷静,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析沉的手翕动,吃力地把身上缠裹的被褥扯开,大口大口喘着气儿,身子骨酸软,动弹不得,就像活生生钉锥在角落。 酸泪积压在胸腔,空腹的肚子只垫了一点水,想吐却哽在喉咙,不忍吞咽。 “江庭晏……” 撩拨的音丝荡浮在空气中,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低气断断续续,泪水潸然,滑落在骨形优美的赤红锁骨上,已经转了青淤,错杂其上。 “别哭,我怕我又忍不住。” “……” 林析沉的喉咙哽咽不止,只好一口咬到软枕上去堵住洒漏的气音。 断断续续吸气吐气,牵扯到腰腹酸痛的经络,又是一顿无声的折磨。 他哭得不大声,柔软飘渺的呜咽声却好听得紧。 江御又紧了紧拳头,深锁眉宇。 原本就委屈想哭,奈何越哭腰腹酸得越痛,就更加委屈,还不能哭大声了。 料峭寒风卷进窗棂,午阳停歇在阁下,树枝遮天蔽日,阳光飘忽不定游离在地板,闪烁在江御的指尖,他不敢回头看床上的人,他或许哭得很难过。 “不好意思。”
第72章 北疆来报 林析沉靠在廊下吃着手里的果脯,他又换了新的里衣,外罩了层单薄的鹤绒。 他一口一口咀嚼着干果,下人鱼贯而入收拾卧房,也不顾是否有什么秘密的案件掺杂在凌乱的寝房。 小床板上帷幕被撕扯成一绺一绺的,有明显的手指攥拉过的痕迹。左右是紧实的发带,结束在横杆,因为外力破坏,强行扯拉,断成两半,*米i体香烈烈的被褥更是不必说,叫收拾房间的几个老婆子谨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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