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开肉绽,血溅一地。 新入营的几个小伙子看得腿脚发软,扯在同袍身上以做支撑。 没有人敢说话。 又是一阵廖寂。 杜常川许是做睡前休整,赤裸着身体,暴露在霜寒中浑身发颤,他不似其他训练有素的汉子那般肌肉虬曲,薄凉的身体经不住鞭挞,不过一鞭子下去,魂飞了一半。 没有等到第二鞭,林析沉一脚踹了去,压在他的胸腔,居高临下,睥睨无双。 他干薄的嘴唇轻启:“月余不见,小小的地方反了天了,今天你们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寻衅,还有来日?” 杜常川惶恐,冷漠的脸近现的面前 一时间语塞,猝不及防痛鞭挥斥,迎面而来。 紧接着一声惊呼—— 许涧哽在嗓子眼上,倒抽了口冷气。 杜常川痛心疾首,实在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只顾喊道:“总指挥冤枉!冤枉!” 林析沉听模棱两可的话发气,下一鞭的力道比以往的都重,抽在同一个地方,皮肉外翻,绽开白色凝状物,同稠密的雨点消失在深夜中。 “大人!” 许涧咽了咽喉咙,心悬在嗓子眼,撩开袍子跪在一旁,脊背挺得笔直,却没有后话。 “做劝?”林析沉后气不足,却没人敢揣度,冷冷幽然的语调让人背脊发凉。 “此事怪不得杜总领,末将正逢临京,校场之事应当担负全责。” 许涧从北边勘探回来,按照章程,得过几日 但凡放聪明点作壁上观,轮不着他受罪。 而且他只是想杀鸡儆猴。 傻玩意上赶着跳出来找罪受。 林析沉丝毫不心软,下一秒高扬皮鞭,结结实实的鞭子打在许涧身上,即使拢了层行服,也轻而易举绽了血色。 杜常川疼的上下打滚,躲在救命稻草身后,到这个份上仍然不清楚到底哪里做错了。 “军律几何?” 林析沉声音陡然抬高,第二鞭应声落下,许涧咬着牙一声没吭,尔后在第三下中强撑声音,高昂道:“不、不闻足戒,凭令统调。” “凭令统调?还有?” 鞭梢灵活,飞击在肩膀,锁骨不过轻轻滑掠,贯彻了三两道细小的血珠,又马上湮灭在密雨中。 “若非主帅、不为号令。” 说得好。 林析沉就着话头,加重力道,鞭鞭见血,将许涧薄薄的衫衣撕扯在狂风骤雨中,坦露出血淋淋的鞭伤,望尘莫及。 杜常川欲哭无泪,身上火辣辣地疼,今日训练的效果极好,若是不加追问,功劳便是算在他头上,挪去边疆跑,效果显著还不得夸他一嘴治军有方,如今沦落这个田地,别说升官发财了,该让林析沉怎么把他当做一块没有收的木头踹远远的都是个问题。 但是训练效果有目共睹,凭什么罚他呢! 不过是一件瑕不掩瑜的事情罢! 难道当皇上真真正正亲临,他还敢阻拦不成?! 正说着,雨幕外又走出了一抹人影,好似披着裘甲,打着一把油纸伞,缓缓掠过众人,立在林析沉身后挡雨点子。 有人注意到来临的人,都噤声等着是那个倒霉鬼不知道规矩去送死。 江御从身后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打得手疼,别打了。” 林析沉没有回头,暧昧的味道弥漫在鼻尖,腻腻的,快掩盖住血腥味了。 他没有管,扬起手又是一鞭子。 “若不是你,值得我连夜收拾烂摊子?!”林析沉冷冷道,声音刻意压着,很小。 江御轻轻地笑了,“我的鞭子,还我。” 江御声音轻佻,带着戏谑的意味,月光低垂在他朦胧的发丝间。那个年纪小的少年好奇地抬头,瞥见立着挑逗的人,正是白日里,教导队训的当今圣上,曾经名镇四海的定北侯! 交错的发丝缠绕,男人在后面手脚极不安分,擦抹在总指挥脖颈上缀的咬痕上,衣角款款。 小少年担惊受怕,立刻低了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还差二十六鞭,得等一下。” “等不及了。” 江御眉眼弯弯,背对着月光,脸色看不真切,杜常川垂死中微微睁开了眼,瞧见方才思索的人赫然站立在面前,勾着林析沉脖颈凑着人耳根子低语吟喃,另一半魂也跟着丢了大半。 “香山是我的,人是我的,没叫你来,涉足什么。”林析沉还是生气着,冷漠地继续扬鞭抽人。 江御抱在林析沉的腰上,弄得他有点害怕,腰间发力挥斥,扯的酸痛,不过后面麻木了,习惯就好了。 江御乖乖地等他,轻轻地感受腰腹收缩一次一次带来的柔软的力道,触碰手指,使人迷恋。 “别抱了,人多眼杂。” 快打完了,林析沉低声道。 “这边教训妥协,总指挥不把我这个始作俑者一并处理了?” “打不过你。” 林析沉实话实说,若是打得过,早就追根溯源把他解决掉。 林析沉收了鞭子,血污染了一地,漫在脚边,他敛了敛眼眸,气定神闲地打量跪在地上人的脸色。 许涧似乎在等待下一鞭的到来,脸色苍白,伤口血水不断漫出,咬着牙,背脊仍挺立着,他开了口,转身走了。 江御殷勤地跟在后面打伞,或许有人察觉到过他的出现。 风雪中,互相依偎的影子隐没远山,许涧攥了攥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看,即使士兵们骇然震惊,七手八脚前去帮扶,他也没有挪开那双紧紧盯着的眼。 三十军鞭对于他来说打得不重,他甚至还有余力,可以透过这一下又一下感受施鞭者的底子。 林析沉打杜常川用的狠劲儿,打他多用巧劲儿,只顾表面把人折腾得要死不活。 朱䘵汗颜,搀扶着许涧满道不是,他也有推波助澜的分,终究没有底气去认,一把老骨头那里受得下来。 许涧闷笑:“乱说他不管,这本是来管了吗?” 朱䘵恨铁不成钢,许涧被打得皮开肉绽,心里还念着自己一时兴起的玩笑话。 许涧知道林析沉的底线,他曾经以为是儿时三三两两美好的回忆,丧失后,不过闷闷不乐沉默寡言几天;他以为是操戈挥矛,英姿飒爽,尔后,也不过深居简出,谈经论道。 但是现在,他仿佛蒙着层飘渺的雾气,看不清,也揭不开。 江御小心翼翼地用巾帕擦干净林析沉手上勒出的血,车辇四平八稳,他掀帘问:“去哪儿?” “带不丢你。” 江御擦干净去按揉掌心,弄得他酥酥痒痒的,林析沉说起杀鸡儆猴,不过做给他看,态度摆出来算是了。 “回府,家里还有人呢。” 江御疑惑抬首,那一秒脑补出一堆金屋藏娇的画面。 “屋里养了个小孩子,我得回去看看。” 林析沉脱口道,生怕慢一点失去解释权利。 江御不以为然,莫名松了一口气:“快成年了,需要人照料什么,男孩子穷养,别惯坏了。” 烛火扑朔,林析沉的手还被牵着,透风的窗纱吹得他咳嗽了几声,低烧反复。 江御抬指把透风的地方压了下来,保持这个困难的姿势很久。 灯盏昏暗,林析沉垫靠在坚硬的壁角入睡,脖颈上斑驳的痕迹随着软袖磨蹭全然裸露出,玉色的肌肤轻轻一掐就容易落伤,曾经不会这样的,自从那毒株根植,他似乎可以感受到他那日渐衰微的身体。 江御把灯抚灭了,林析沉途中醒来没有瞧见灯光,心中慌悸,仿佛又一次置身黑暗,梦魇袭身。 “刀呢……我的刀……”林析沉低语什么,换了的衣服没有备小刀,袖下摸不到。 江御握住林析沉的手,把他往自己这边送了送,至少能让他在迷糊中不会弄伤自己。 “别找刀。” 作者有话说: 锁章不影响观阅,但是肯定会放出来的,等审核小姐姐上班啦, (车技不好飘了呜呜呜(′へ`、 ))
第58章 门窗关好 屋内没有燃香。 窗棂边摆了些植株盆景,细看那铮亮的表皮,枝干规规矩矩挺立,翠绿的伞叶与他它身后萧索的秋景形成鲜明对比,好一副亭亭如盖的君子模样。 可是躺靠在床榻上的林析沉斜睨,只觉得秀丽婀娜的尾勾浪荡得紧,花枝招展惹人注意。 等等,他府上可没养这类奇怪盆景。 松软的单褥铺了几层,把底下的铁板子的硬度给掩盖住了,竟让他贪梦到临近晌午。 鲜红的红瓦高高垒筑,林析沉恍然惊起。 他常年客居的军机处没有什么好景致。 江御敢情好啊,不把人随便甩个空房,把他扔自己寝殿像什么话。 不对,林析沉吞咽了下津水,往左右摸了摸锦绸,余温犹存。 人快裂开了。 愤然蹬鞋中,门外立了个人,衣冠整整,官服做饰,道:“总指挥,下官特地来汇报这几日军机处情况,草拟文书需得过目。” 他可没有什么心情批文书,最想做的事情不过是去把起居册抢过来,焚尸毁迹。 仓促中,林析沉好没气道:“大清早跑过来不嫌累,章程条目有哪一条是我过了眼能改变的,若是不能,直接绕开军机处,上呈圣上。” 林析沉很明显不乐意,那人也没走,干等着,最后斟酌道:“若是总指挥现下腾不出身,有劳偏房请杯茶。” 偏殿请茶没有声音,打发人滚也没有声音。 秦淮躬腰,思忖片刻。 明明瞧见皇上出来,倒也不至于下不来床吧。 忽然,林析沉踩空了一个阶,抱着帷幔索性没有摔着,珠帘晃荡,急促悦耳,但在这安静的氛围,异常聒噪。 良久,秦淮听见一句“进来”,讪讪地摸进了寝房。 林析沉躺在太师椅上,同寡淡的清粥对峙。 素清寡淡,还飘了几片白菜叶子,当真送他上西天的节奏。 口口声声言什么请天下杏林高手替他诊治,结果下毒的羹汤一碗没落。 秦淮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起身间,听见一个清冷沙哑的声音:“头低下。” 秦淮应了声,开始呈报,大多是杂税、冗兵,还扯到什么修建行宫的事情,林析沉一边看着荡开氤氲的羹汤,心里平生厌烦。 后面官员说什么,林析沉没听进,躺依在太师椅上半掩眸子。 岑寂一会儿,林析沉估摸流程,略做深思地点点头,指挥道:“转身。” 秦淮梗着脖子照做。 “看见面前的书案了吗?自己拟一份,待会儿我落了款就是。” 秦淮看着面前御用的笔墨,环顾了下皇帝的寝殿,哪里敢啊! “猫大胆子,出了事我负责。” 哪怕有林析沉的承诺,秦淮蹑着手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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