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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望向他时，发现他淡银色的眼眸中带着犹疑。 ‘修行是很重要；可我当初本是为了小晴，才活到如今。当世的小晴，为何性格与前世如此不同？简直不像是同个人。假如从始至终，我都无法得到我之所想，那么我修长生又有何意义？’ 想到这里，他体内真气又开始蒸腾、紊乱，同时注意到我在窥视他的意念，冷冷的目光瞟着我。 “你有你的白月光，那很好……你看过《红玫瑰与白玫瑰》吗？”我说。 他点了头。 “对你而言，我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可是对他而言，” 我垂眸看着手腕处渗血的槿轩，催动功体替他止住血，“我是他的明月光，心口的朱砂痣。既然你看着我的时候，总是要与前世的小晴作比较，那么何不考虑直接放生我？就像白宿曦说的，你不必去怀疑你的直觉，因为那是对的。” 我抬眼望他，“现在已是现代，2023年，不是明朝，也不是清朝。是时候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你已经活到现在，也找到我，然后知道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这是你的成就。行百里路半九十，这很艰辛，消磨自己的意志，然而你达成了，单是这点就无与伦比。” “接下来，不论你的生命是有限的，还是无限的，剩下的岁月你都该为了自己修道，而不是为了别的某人，或是某个鬼魂。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人都可以活六百年了，或许你其实不一定需要那个能陪你的人。” 我说道：“或者，任何人都可以陪你，那个人不一定得是小晴。方枋那么喜欢你，为什么方枋就不可以？” 他缄默不语，却紧蹙着眉心，显然我的话说得极其不中听，他不同意。 我伸手去搭他的脉门，察见他的气海内正在翻覆、奔腾，就算嘴上无话，思绪也显然饱受我的这些话所苦。 这是他的心魔；他看似无念，可他不但有念，且饱受无明所苦。“小晴”是他放不下的那道阻碍他继续向前的魔障。 一旦他放下小晴，是否就能入洞虚期，变得真正无心无念，同时放下继续在我身上寻找小晴的幻影这样的念想？ 我继续对着他说道：“林槿轩和你无冤无仇，你伤他，只因为你在吃醋，你说我动凡心，可是你自己也动凡心。你看你现在的功体翻江倒海，可我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其实你何必去在乎别的男人喜欢我？你不觉得这很不值得吗？” 白隐心闻言，脸色一凛，“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狂躁的真气不再隐约，而是迸出体外，带着淡淡的血红色，飘浮在空气中。 不是冰蓝色、玉色、雪白此等通透的颜色，而是血红，这并非是一名清净无念的修道者的气该有的颜色。 比起真气，更像是斗气，不是用来修道，却是杀生之用。倏然，白隐心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方才按下的杀意再次兴起，却仿佛不只是想杀林槿轩，也想杀我。 难道一旦知道我不是他心目中的小晴，对他而言，我就只是蝼蚁？一文不名、毫无价值…… 不，不对，他面上有修罗相。他本来有他所坚信的信念，却被我说得心念摇曳，几至入魔！他不想被我道破事实。 倘若他再也控制不住，就凭我现在的境界，不但打不过他，也没办法帮他修回正道。我不是白宿曦，没有那么大的能为，就算想帮他，也帮不了。 看来眼下还不到他入洞虚期的机缘，不是我没推他一把，而是他悟性不够。 我立刻抱住槿轩，手捻一诀，带着他瞬移到最近的医院去。
第36章 （三十六）医院 ======= 翌日一早，槿轩的母亲就到了医院。这时槿轩已经离开急诊室，住到普通病房。 医院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同病房里除了槿轩以外，还有两位病友，彼此的床位之间用绿色的帘子隔开，虽是共用病房，不是单间，也已经很有隐私了。幸好虽然是最邻近的小医院，环境还是不差。 他妈妈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才看见我就没好气，“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槿轩告诉我你们在玩游戏，好好的怎么会弄得这样？” 她对着我怒目而视，“尹朝晴同学，我是信任你，才同意让槿轩和你在一起；假如槿轩的伤是你造成的，我会立刻报警。” 我点点头，“阿姨，我知道。我会赔偿医药费……” 没等我把话说完，曾几何时已经醒来的槿轩立刻截然地说：“妈，不是朝晴弄的，跟朝晴没有关系。”因为失血以及白隐心所说的原因，他的元气不足，因此看上去憔悴无神，脸色苍白，面颊也微微地凹陷，这点让他母亲尤其揪心。 我已经把他害成这样，他还愿意在他妈妈的面前袒护我，这让我难受。 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如此的特点吗？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去喜欢。 想到槿轩的伤口是那样血淋淋的，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人的骨头是白色，可真的看到它从伤口里头刺出来时，那种红中夹着白的景象，让我心有余悸。 “阿轩，你说不是他弄的，那你们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也该跟我解释。”阿姨说道。 “妈，别问了，我没事。”槿轩回答道。 阿姨沉默了一会儿，见槿轩没打算说，可是也不想再看到我，于是又道：“阿轩，妈留下来照顾你，你让你那个同学走吧。”阿姨看了我一眼，目光里依旧带着不悦。 我明白她的心情，槿轩是她的宝贝儿子，本来无灾无病，只是到我家过夜一次，就发生这种大事，她不谅解我也是当然的，我也不奢求她能原谅我。 槿轩却没有回答阿姨的话，而是转过头来看着我。“朝晴，今天你还愿意陪我吗？” 我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那只手的手臂上还插着点滴的管子，当时我送他来急诊时，医生研判他营养不足，需要打葡萄糖。 这让我愈发感觉到，即使我不想承认，白隐心说的话也是真的，我确实在无意识的情形下，吸取了槿轩的精元。 “……”就算他想与我相处，我也确实想陪他，可是这对他真的好吗？面对他殷切看着我，盼望着我能答应他的那双眼，我一时间没办法回答他。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反正他也只能躺在病床上养病，而且点滴都已经吊了，我还能害他多少呢？ 如果是闭锁性骨折，我还能帮他治疗；开放性的伤口可能会导致细菌感染、发炎，我却处理不了。 他会出这样的意外，我有全权的责任，照顾他是我应该做的，何况他还愿意我留下来继续陪他。如果没陪着他出院，我心里头是真的放不下。 或许可以等到回学校之后，我再试着疏远他，这样一来，他就能像先前那样健健康康的；白隐心也不会再对他动粗。 “阿姨，我知道您不信任我，也不愿意让槿轩再和我独处。但是在槿轩出院以前，我不会离开；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答应我的请求。”思考片刻过后，我向阿姨表示了我的意见。 ‘这个人是想补偿我家阿轩吗？可是，如果阿轩的右手接下来再也不能用，或是落下终生残疾，不论他花再多的时间、金钱都没有用。’我听见阿姨的心声。 她对我的厌恶满在面上，一览无遗，然而她想着这里是医院，护士与医生时常会定期巡房，病房里也还有其他室友，很难再出什么乱子。 既然我执意要照顾槿轩、等他出院，槿轩又与我双向奔赴，于是她心中兴起离开医院的念头。
第37章 （三十七）晓萱 ======= 这件忽然发生的事让她很烦，她想直接回家，开车回家的途中顺道去超市买点伏特加与柳橙汁，回到家以后调一份螺丝起子，伏特加对柳橙汁，3：4，以配料与基酒将近对半开的方式，把自己弄醉，一醉解千愁。 我读取着她的想法，才知道槿轩是单亲家庭。 阿姨早在高中时就接受她前夫的追求，并在19岁时与槿轩那英俊且年少有为的爸爸结婚，几乎还没出社会，就放弃在职场升迁的机会，选择步入家庭。 槿轩上国中以后，阿姨在一次替前夫整理出行的行李时，意外发现他带着保险套。 她产生疑心，于是想办法破解前夫手机与电脑的密码。 期间，她看到前夫与其他女人之间暧昧的对话，从对话纪录中得知，前夫时常与其他女子出门幽会，却总是以工作忙碌为借口，从不带她与槿轩出门旅游，也不花时间陪他们母子俩。 原来并不是因为工作忙，或者没时间；纯粹是对着她、对着槿轩，才没有时间，这点让阿姨心里难受无比。 阿姨虽想发火，却按下不表，而是假装毫不知情，私底下花钱雇用征信社，这才调查出时常出差的丈夫时常借机外遇，甚至是外出嫖娼。 为此，她情绪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她非常害怕丈夫外出找女人，回家之后还与她亲热，把性病过给她，于是去医院验血，深怕自己染上梅毒、性病。 度过提心吊胆的两周以后，她去医院拿到报告；幸好验出的结果没事，她很健康。 而后，她的想法并非是自己遇人不淑，而是感觉自己人老珠黄，所以丈夫的心不在她身上，而是更喜欢外头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似乎不是没有道理。这让她更加绝望，几乎丧失对自己所有的信心。 在收集到所有证据以后，她决定与丈夫摊牌，两人大吵一架。 那天晚上，丈夫动手打她。就算只是打了一巴掌，并将她推倒在地，她还是果断选择报警，并在验伤后申请保护令。 那一晚以后，由于亲眼看见老爸动手打老妈，这让槿轩非常讨厌他爸，时至今日仍不与他爸有任何联络；尽管阿姨没有限制他与他爸来往，他爸也试着找过他，但是他连爸爸的电话都不肯接，甚至把他设成黑名单。 而后槿轩的父母协议离婚。 直到离婚之际，阿姨的前夫才向她坦诚──虽然因为未婚先孕，两人决定结婚，然而婚后多年，到槿轩国小快毕业的时候，丈夫就已经对她没有任何感觉。 婚姻的束缚令他痛苦，他却碍于想继续抚养槿轩，以及对妻子的恩义而不打算离婚。 近五年来，为了找回年轻时的感觉、排遣郁闷，他始终有在使用婚恋网站，也确实在外头认识到让他更有恋爱感的女人。 这让他明白，家庭内的生活是被困住的、外头的花花世界很美好，而自己在很多女人的眼里，无疑仍是极具吸引力的，这让他感觉自己还很年轻、人生是美好、不枯燥的。 对此，阿姨不予置评；他开心就好，这个她深爱多年的男人也不过如此，幸好从此以后，此人与她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陌生人而已。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好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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