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二人个个垂着头郁郁不乐,云尘手指在肘臂上轻叩,偏头看了眼身旁依旧神色自若的人。 他向来不愿让旁人多诟病楚樽行略为不堪的身世,因此也总是能避则避,不会主动提及此事,以至于现在才想起,他似乎从未跟自己讲起过他娘。 只是偶尔从宫里闲言碎语听过几回,是个尽态极妍的花楼女子。 他按下心中对此事的好奇,若无其事地将话题重新引了回去:“姑娘方才还未回答我,你们可是霜寒岛的人?” 戎凝香也是个单纯性子,不懂弯弯绕绕,闻声直言不讳道:“是啊,你们脚下这座岛实则也是霜寒岛之前废弃下来的,空着也是空着,阿爷便让人在此处种些常见的草药。” 常见的草药? 楚樽行往洞口看了眼,回想起前几日岛中四处密布的怪异,如何都跟“常见”二字搭不上边,没忍住问了句:“为何林子里只见草药却不见旁的东西?” 戎凝香黑眸微瞪,摇了摇腕上系满铃铛的银镯,掩唇好笑道:“霜寒岛的人擅蛊毒,所谓的常见只是于我们而言,你们自然是没见过。” “林子里的草药大多带着剧毒,即便是摘下来入药也需仔细处理一番,否则只怕病没医好,人转眼便没了。” “我们来岛上也是为了寻些药材回去,阿哥跟我说洞中有人时我还不相信呢。”戎凝香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从腰包里取出两颗青绿色的药丸递给二人,“药材多了,林中气味难免也带了毒,虽说毒性不强但对身子总归不好。这药丸是阿爷做的,用来解些普通的轻毒可好使了。” 云尘接过药丸,含笑道了声谢。先是自己吃了颗,随后又顺手往楚樽行嘴里喂了一颗。 戎凝香见他举止自然毫不多疑,眨巴着眼睛嬉笑问道:“也不验验毒,不怕我害你啊?”
第62章 外岛等候 “萍水相逢,姑娘害一个生人做什么。”云尘无所谓地笑笑,见她一直望着自己发愣,于是问道,“我脸上可是有何东西?” 戎凝香实在地摇了摇头,垂眸感慨道:“你生得这般好看,家中想必早便三妻四妾堆满院子了吧。” 没等云尘回话,她又将视线落在他颈上闪着明光的玉佩上,不甚介怀地伸手将其勾了出来:“这可是你夫人送你的?” 听闻“夫人”二字,云尘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点着头忍笑道:“正是内子所赠。” 想了想,他又将戎凝香方才的询问驳了回去:“不过姑娘有句话说错了,我院里并无三妻四妾,只在房中放了一人而已。” “竟还是个痴情种。”戎凝香端详了他半晌,转言问道,“听阿爷说婚配皆需讲究郎才女貌,你既如此,那你夫人生得可好看?” 云尘眉宇轻挑,指向一旁耳根微微泛红的楚樽行,不答反问道:“姑娘觉着他长得如何?” “婉娘可是难得一见的佳人,我方才都说他有几分像婉娘了,自然是好看的。” “那便是了。”云尘淡声笑应道,“内子同他不相上下。” 戎沉站在一旁强压着耐性等了他们这么许久,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并未有歇停之意,终是出于叵耐一把将戎凝香扯到身后,朝云尘扬了扬下巴:“如何称呼?” “云尘。” “你可认得云济?” “自然认得,他是我兄长。” “果真如此。”戎沉拉长声调,“昨日岛上来了两批人,都说是自大顺而来。其中一批刚见到阿爷便求着要借船只出海寻人,寻了整整一日就捞回了几条死鱼。我还当你们早便丢了性命,原来竟是在这里。” 听他这话,想必萧谓浊他们定是安稳上岛了,云尘心下顿时松缓了不少,朝他微微拱手道谢。 戎沉看了看天色,他们出来有一阵了,算着也当回去了,便将怀里的棕毛狐狸丢回戎凝香手中,引着众人从小路穿回岸边。 云尘带着楚樽行跟在身后,闲来无事便逗着狐狸玩。这狐狸倒也温顺,听得懂人话似的配合着他“哼哧”打了几声呼。 “它叫宴喜,是岛主送给阿爷的。”戎凝香笑道,“可惜阿爷不喜欢,正好让我捡了个便宜。” 不喜欢? 云尘回想起他在洞中时无意瞥见过戎沉鞭子上刻着狐狸图腾,下意识地问道:“为何不喜欢?” 戎凝香颠了颠肩上摊开肚皮的狐狸,噗嗤一笑:“阿爷喜欢狐狸,只是不喜欢宴喜罢了。” 前头戎沉停在一处巨石边,伸手在上面来回按了按,随着一声自地而来的巨响,巨石向右侧偏了条小缝,透过缝隙隐约能瞅见不远处飘荡在水面的小船。 他挥手招呼众人跟上,嘴上还不忘继续说道:“岛上凿了个养狐狸的窑子,里头喂着的家伙个个带毒,岛中功夫平平的弟子基本都被它们伤过。本意想用来当个看守,只是这些年岛上没甚事端,阿爷也便没将它们放出来。” “宴喜原先也养在其中,可后来阿爷发觉它非但体弱无能,还总粘人碍事,忍无可忍才将它扔给凝香照看。” 云尘好笑之余不失惊叹,以狐狸作防属实绝妙。 便是身形再大的狐狸也不过人的三分之一,行动灵敏身带剧毒,几只倒也罢了,但若是成群出动,一般人当真吃不消。 他饶有兴致地勾了勾狐狸的尾毛,就见方才还懒洋洋趴在戎凝香身上的狐狸忽而尖目发亮,四肢一动,转瞬间便跳到了楚樽行怀里蹭了蹭。 云尘看得稀奇,眼底刚染上的笑意却在听见戎凝香紧接而来的一句话后瞬间消散。 “被宴喜喜欢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声调幽幽,云尘莫名生出些不安,皱眉问道:“为何?” “被宴喜缠上的人大多都命运多舛难得善终。”戎凝香捏着宴喜的耳朵,故作玄虚道。 “莫听她瞎说。”没留意间众人便到了船前,戎沉将锚解开,赶着几人上了船,“仅几次巧合罢了,能算什么数。” 戎凝香被拆了台,嗔怪地瞪了戎沉一眼,后者干脆懒得理她,摇着船桨便朝面前的浓雾驶去。 虽说只是玩闹话,可云尘却还是有些不悦。他缓缓握上楚樽行的手,触及着一股持续不断的热乎劲儿,眉间依是微蹙不减。 楚樽行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神情有异,安抚地回握住他。 船只驶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眼前大雾散去,视野处片片丛林木屋,隐约还能听见些喧闹声,只是离他们现下位置相距甚远。 戎沉栓好船,领着他们进了间草房:“岛中划为内外两片,外岛用来武炼,内岛则不容许外人随意进入。你们先将就着在此住下,待我回去请示长老后再带你们进去。” 他顿了顿,敛去先前的不着调,沉声提醒道:“霜寒岛从不主动伤人,但如若我们想让你们死,你们也难逃一劫。二位看着功夫都不低,可岛上众人也并非摆设,切记不可擅自闯入内岛,惹怒了岛主有你们好受的。” “阿哥。”戎凝香面色迟疑地喊他一声,“他们与岛中那些人相识,为何还让他们在这等着。” 戎沉一反常态地没由着她胡闹,肃容道:“这是岛中规矩,你若不遵,到时长老罚下来可没人替你求情。” 戎凝香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云尘不想她为难,适时插了一句:“多谢姑娘好意,既是岛中规矩,我们作为外客自当遵守,在此等着便是。” 戎沉点了点头,给他们留了两只烟哨通信后便拖带着戎凝香快步离开。 草房显然是临时搭建的,里头东西少得可怜,只一张小床一座灶台,连门口的木椅也是形单影只。 楚樽行利落地大致整理一番,随后用衣袖擦落木椅上的灰,递到云尘身后。 眼下刚过晌午,他在灶台边翻出些大米菜干一股脑扔进锅里,刚欲蹲下身燃火,手上的木头便被人横空夺了过去。 云尘有些生疏地学着他以往的样子引起一抹火星,推了把还守在身侧的人:“看着我生火做什么,锅里要是糊了便罚你今晚不准用膳。” ---- 小楚,你是攻啊!
第63章 白胡老道 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闷头掌火,楚樽行还特意分去心多看了几回,却见他适应一阵后竟当真弄得有模有样。混着灰烬的尘烟争抢着向外扑闪,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染了几大块的黢黑,看着让人忍不住发笑。 云尘先前在宫里别说是掌火了,就连御膳房的牌匾都见不到几回。平日里的吃食不是下人们去取,便是六福公公催着送来。这阵难得亲自持棍烧材,一时玩性上头还有些停不下手。 楚樽行铲起锅里火候刚好的饭菜,又往里头舀了瓢水,扔去几颗萝卜让云尘自己烧着玩。 将床上用不着的稻草成捆堆到门外,又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布擦了一道床板。待手上的事忙完,他挨了挨碗边,还留着余温正宜入口,便回身将人喊了过来。 “殿下别玩了,一会儿该凉了。” “在宫里待久了倒真是什么都不会。”云尘拍了拍身上粘落的灰,意犹未尽地坐到楚樽行旁边,端起一碗自顾自地吃着。 他手上动作自然,眼神却不在碗中聚焦,空空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楚樽行将碗里的菜干挑了些过去:“殿下会这些做什么,此番事自有旁人来做。” “阿行说的也是。”云尘望向他弯眸笑了笑,面上有些憧憬,“等往后年事高了走不动路,便跟你寻个偏僻清净的山庄过日子,生火做饭的自然还是你来。” 楚樽行闻言,脑中不免浮现出这般情境,日和云净岁岁年年,舍去满身泥泞牵缠,倒真是段霁风朗月的光景。 虽说世事难料无法定论,却也够眼下回想着多几分安慰。 他从怀里取出条帕子,沾了点清水将云尘脸上的黑团抹去,温声应道:“听殿下的。” 草房里的小床光是一人躺着都有些挪不动身,云尘将手中见底的空碗搁在一旁,抬头对上楚樽行的目光,不难从里头读出他想让自己赶紧歇息的打算。 他无言望了望天,这是真将自己当个面人儿养着了? 见他站在一旁不动,云尘翻身上床,勉强腾出半个空位:“我从今早醒了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没过去几个时辰,如何睡得着?” 他拍了拍床板示意人过来,语气稍许停顿:“阿行,问你些事。” 楚樽行微微挑了挑眉,听他声音透些迟疑不决,又好似小心翼翼,心下就将那问题猜出个大概。 “殿下但说无妨。”他依言坐过去,没等云尘发问便神色平淡地如实说道,“我娘生下我后没多久便溺死了,我对她并无印象,只从府里旁人那听到过些不知真假的说辞罢了。” “因着是个花楼女子,所以府上的人并不待见她。有了我后她自然也没法再待在花楼,只能去外头做些杂事讨生活。”
94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