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刻崔敛决断很快,他并没有立刻召集人手去搜寻儿子的下落。反倒是第一时间将秘密名单藏到了暗格中,并且严令护卫守住书房,那暗格是特制的,除了崔敛没有人能打开。 红檀缓过来不少,大夫也说肚子里的胎儿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她听到崔敛的话之后还是面色一白。 “夫君,桓儿还不满周岁,若是在外久了只怕······” 崔敛置若罔闻,只盯着江阔问:“能找回来吗?” 江阔犹疑片刻后做出判断:“北辰帮目的是在官员名单,小公子应当暂时无碍。若是做好准备,要找回小公子不难,但他们想必也对名单有所了解,恐怕······” 用假名单去骗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但他们不清楚北辰帮和他们背后的官员对名单了解多少。如果当场翻脸,恐怕崔敛的儿子不一定能安然无恙地救回来。这么小的孩子,随便一折腾就会出问题,所以江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红檀知道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站起来握着崔敛的手面色焦急:“夫君,若是桓儿出了什么事,祖母和母亲怎么受得了啊?” 虽然不是亲生的,红檀对崔桓倒是很上心,全然拿他当亲生儿子的模样。崔敛对名单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崔桓这个长子在他心中的分量没有那么重,从一开始便不打算将名单交出去。官场上的人大约都是心狠的,越是这种时候,崔敛越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他对红檀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让人来扶着她坐下。 崔敛最后拍板:“明日你带着人去赴约,名单出发前我会给你,桓儿就劳烦你了。” 这话是对江阔说的,但明白人都听得出来那份名单不会是真正的名单,而崔桓的生死崔敛则是全然交托给江阔。至于,最后能不能救回来,他竟是没有强求。 江阔走出书房时,红檀不顾嬷嬷的劝阻冲上来拦住江阔。 明艳少妇此刻泪眼朦胧,面上全是焦急担忧:“江公子,江公子!桓儿,桓儿是无辜的,他······他还那么小,从未离开我的身边。你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回来!” 不过几个月而已,江阔已经不知道红檀是入戏太深还是真的付出了真心。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和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但或许,亲情本就不是依靠血缘。她面上泪痕未干,捂着肚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方才后院的那些痕迹也说明淮南倒地后她也曾奋力保护过崔桓。或许,比起崔敛这个亲生父亲,红檀才是最在意那孩子死活的人。 “我尽力。”江阔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春夜寂静,那个女人喉中哽咽了许久的哭腔摇摇欲坠,最终还是泄出了声响。 北辰帮横插一脚,江阔本打算明日抽空去把阿七送回苏州。如今,只怕他没这个时间,崔敛也没这个心思了。 - 崔府上下除了江阔,一夜无眠。 出发前,崔敛将一份名单放在信封中蜡封了交给江阔。相对无言,江阔上马带着十个护卫出发。 北辰帮的人约在金陵城外的一条商道上,天色未亮,商队和行人都还没有上路。地方倒是选得好,交易完方便跑路,要是真的翻脸起码也能断了江阔他们回城的路。看来,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拿到这份名单。 远处的废弃茶棚里能看见十几个人,领队的就是宇文弈,昨晚闯入后院的那个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看襁褓的样式是崔桓的没错,江阔在一里外就放慢了速度,茶棚外一丈,北辰帮的人便拦下了江阔的队伍。江阔下了马,众人牵着马步行,但刚走了两步无法再上前。宇文弈稳坐棚中,抬手朝着江阔一指。 “请江公子独自上前。” 江阔闻言一挑眉,抱手站在原地并不动作。 宇文弈冲着抱孩子的人看了一眼,那人上前了些,手上轻抬,露出崔桓安稳睡着的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崔桓这个可怜的娃也是命途多舛,这么小的年纪就落在这帮人手里。不过现在看着还好,起码面色如常,呼吸平稳,没哭没闹。 为了追求效率,江阔直接掏出怀中的信封,也算是礼尚往来。 “崔小公子很乖,江公子也确认过安危了,我等虽是江湖人士但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动手。江公子既然也是明白人,不如咱们彼此交换了筹码,也好让崔小公子早日回家。”宇文弈依旧蒙着面,但露出的眼里满是精光,话说得光明磊落,人却像是工于心计的狐狸。 如果真的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动手,那昨日便不该偷崔桓,该直接将崔敛打晕了抗走。 江阔懒得看他装模作样,举着手里的信封开口道:“这是崔大人亲手交给我的名单,贵帮既然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然也有法子验证真假。我撕一半给你们看,先带着孩子来我这边,如何?” 名单自然不会给真的,崔敛会用名单拿来交换儿子。江阔手上的名单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半真半假。 宇文弈自然不信,双方一时间陷入僵持。彼此半晌没有说话,倒是襁褓里的崔桓大约是饿醒了开始闹起来。彼此相对无言,对峙中还是江阔提出的折中办法:“那不如这样,我和宇文兄出列,双方人马后退三十米,我们在茶棚交换。” “好。” 茶棚里宛如昨日重演,两人和自觉地抽刀出鞘,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信封。 江阔相信,如果不是北辰帮实在没了办法,不会在金陵对崔府动手的。京城的丞相府他们不敢动,路上消息的截断必然也没做成,夜袭金陵崔府已是下下之策,和困兽无异。 江阔之前遇上过这样的状况,但这次不同,北辰帮不至于这么快就要和十二楼撕破脸,这孩子他们不到最差的境地不会动手。他们想要的是崔氏手上的名单,所以崔桓暂时还是安全的。小孩子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饿了就哭,宇文弈接过襁褓后也不抱着,而是直接放在茶棚内那张老旧的桌子上。 双方后退的人手步调一致,全员紧紧盯着茶棚内的一切。直到江阔走到茶棚内站定,彼此才算了松一口气。 宇文弈和江阔站在桌子两边,彼此的刀都还在手中。 江阔走来的那段路上一直举着信,但位置在身前,此刻他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埋伏,缓慢地将信放在桌上和崔桓的襁褓并列。 “一,二——三。” 话刚出口,信封就被宇文弈一把拿走,崔桓虽是个孩子但抱起来也不比一封信容易。眨眼之间,宇文弈的济阳刀直直冲着襁褓而来,太近了,江阔来不及反应径直徒手握住了他的刀尖,抬脚猛踹桌子。 轰隆一声,桌子一分两半,江阔抱着孩子已经落在茶棚之外。 远处双方都已拈弓搭箭,但江阔和宇文弈默契地举手示意,免去这一场意外的纷乱。济阳刀那一击是花了力气的,江阔下意识用左手去挡,此刻掌心一道深深的伤口血已浸透护腕。 “北辰帮还真是徒有虚名,用这样上不了台面的阴招。”江阔这话说得很有几分傲气,他站得笔直,宇文弈被方才踹过来的桌子重击腹部此刻单膝跪地,这一番对比更显得江阔气势不凡。 宇文弈站了起来,反唇相讥:“十二楼行事也不见得多磊落,这一份名单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 江阔懒得理他,他身后的人早已围上来,飞身上马,他笑道:“名单真假非我十二楼能做主的,贵帮若有真本事我们今日何须一见?” 话毕,江阔在众人簇拥下催马离去。怀中的孩子大约是哭累了,此时闷不啃声地缩在襁褓中盯着江阔发呆。小孩子的眼睛总是亮,没见过世事烦扰,看什么都是笑盈盈的,江阔低头冲他笑了笑尽量稳着姿势少些颠簸。 回到崔府时崔敛竟也还没出门。 众人都在厅中等着消息,见江阔抱着孩子回来都忍不住起身。红檀见到包裹上的血污却险些昏厥过去,还是江阔展示了手上的伤她才稳住心神,进了屋,孩子像是有所感应立刻大哭起来。饿了一夜,也确实是忍不住了。红檀和嬷嬷忙带着孩子往后院起,医士和丫鬟也纷纷跟着过去。 “医士先留下。”崔敛看着江阔的伤微微蹙眉,开口止住医士的步子。 红檀脚下一顿,但没有说什么,江阔见状安慰道:“回来路上我看过,身上没有伤,应当只是饿了,还是先给小公子喂些吃的好。” 红檀点点头,深深看了江阔一眼,不知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很复杂。 手上的伤口只是外伤,虽说有些深但不曾伤到经脉,而且江阔习惯右手发力所以不碍事。医士裹了伤,又交代了几句,转身请示了崔敛才往后院去。崔敛除去方才一直不曾开口,没有问孩子也没有问名单,只是看着医士裹伤,他难得的冷静倒是让江阔有些不习惯。待到医士离开,崔敛才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江阔身边,眼睛只是盯着裹好伤的左手看。 崔敛依旧蹙着眉,他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话没头没尾,说是赏赐不够盛气凌人,说是赠礼又太过别扭。但江阔只能想到一件事,虽然已经暗中做了准备,但若能得崔敛一诺也算不亏。 他仰头看着崔敛,直言:“我希望你能放过阿七和常青客栈。” 其实已经猜到他会要什么,但崔敛还是犯了这种明知故问的愚蠢错误。江阔在等着他的回答,崔敛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他找回自己的镇定和闲散,理了理衣袍走出门去,丢下一句知道了。
第13章 失控 襁褓里的孩子吃饱喝足,安稳睡过去,似乎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红檀悬了一夜的心总算定下来,她坐在小床边上,看着地上被血污了大片的襁褓发呆。嬷嬷端来还冒着热气的保胎药,进来见到地上的东西忙招呼丫鬟将东西拿出去丢掉。 “夫人,您身怀有孕不能看这些东西,来,趁热喝药吧。” 红檀接过药,拿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药很苦,但是有用,微烫的药汁送入口中,连着肚子和心口也跟着暖起来。 喝了一半,她面露忧愁,问嬷嬷:“嬷嬷,近日夫君很少来后院,连桓儿他都不怎么在意,是不是又有了旁人?” 嬷嬷忙安慰道:“夫人,您还不知道二少爷吗?他虽看着顽劣却是个比大少爷还上进的,这些时日他忙着公务,何止是后院少来?忙到不曾回府的日子都多着呢!” 是啊,崔敛只是看着顽劣。他是家中次子,在外人看来总是纵情任性比不上崔大,但实际上他的才干学识都高于崔大。即便是在情爱上贪欢了些,但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比如那刘小姐,他虽见无法违逆丞相但也好好收殓了尸身,对着红檀也从不会说半句刘小姐的不好。来到金陵之后,更是在佛前给刘家满门供了长明灯,还将刘小姐的棺椁暗中运到金陵和家人同葬。虽换了夫人,但也不曾拿着红檀从前的身份来说什么,待她都是依的嫡妻的礼,内外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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