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然跑了两步,忽然回头,发现向境还站在门口看她,一时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迟疑道:“二叔叔,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了,你去吧。” 宜然点点头,刚要跑开,又听见向境叫她。 “宜然。下回再来叫我好不好?” 宜然抿唇:不知为何,她来这里,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喉咙里藏着什么话,怎么吐也吐不出来,憋得她很难受。 只是看向境的样子,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就跑开了。 虽然没能过去,但见到宜然、和她说话,向境就已经很开心了,午膳胃口大好,用过午膳,还难得睡了个好觉。 晚膳过后,向境在后院散步,顺便给花浇水。 “禀二公子,白肃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白肃是一个人来的:“参见二公子,将军想跟二公子借个人。” “借人?” “是,大公子来信了,将军和夫人要回平城处理些事,预备接驾,再有,将军的意思,今年给三小姐办两场生辰宴,来日好带她去平城。将军想问您借个人,明日代时易青教导仲公子。” 向境半晌没说话。 “皇上要回来了?” “是。” 段业要回来了,段回峰要走了。 “大哥想用谁,你让他跟你去就是。” “将军想借齐泉一日,只是太子那边……” “无妨,殿下身边有我。齐泉,跟着去。” 段回峰跟着向境到林子里练习,他这几日没有丝毫长进,甚至略有退步,本不想让向境跟来,然向境说自己未尽一日辅佐之责,一定要陪他。段回峰无法,心虚不敢看他,只能任他陪着。 “殿下,您这几日必是偷懒了。”向境打眼一瞧便知深浅,语气不由带了无奈和不满,动作严厉起来,随手抽出一支箭依次敲敲段回峰的肩,背,腰,腿,“往后,打开些。背要直。这里,再规范些。好,先试试。” 向境看着他习射,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又递给他一只新箭筒:“不够,再来。” “手,抬高。” 向境一面说,一面上手,绕在段回峰身后帮他调整。恍惚间,段回峰忆起从前他教向境射箭,不由苦笑,谁知被向境抓到分神,又丢过两只箭筒:“殿下,若再分心,我就陪您练到日头落山为止。” 向境与向城完全不同,也许是在他擅长的领域上,向境极其认真,一点不惯他,段回峰开始懊悔先前不知珍惜,这会儿让向境训斥,只怕以后向境会时常过问…… 正想着,一时分心,手中剑被轻而易举挑掉。 “这里完全不对,重来!” 不多时,段回峰就已经累得受不了,连连央他歇一歇。 “殿下,习武强身,就算您用不着自己动手,也该学会如何自卫。” 段回峰不住点头:“孤知道,孤缓一缓我们就继续。” 向境心底清楚他这些时日误事是因为什么,未多责怪,站在他身边打扇。 忽然,一名暗卫疾行而至,半跪在向境跟前,吓了段回峰一跳。 向境不满斥道:“慌慌张张,成何……” 他没等向境说完就出声打断,声音掩不住颤抖:“二公子,褚云院出事了!” “谁?!” 向境倏然紧张:是宜然吗? “齐泉大人刺伤了仲公子的右臂,血流不止!”
第145章 东风恶,欢情薄 听说向长义受伤,向境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往褚云院赶。 “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清楚,只知道齐泉大人陪仲公子练习,隔着房门,我们也听不清,仲公子叫起来,我们进去时,大人的剑已经染血。” “情况。” “三公子不在,叶否已经带司医坊的人过去了,只怕伤及筋骨,不敢擅自做主。” 段回峰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顾方才疲累,连忙跟上。向境一面跑一面细问情况,转眼到了褚云院,迎面围上来几个医师,把向境迎进去。 褚云院里,向长义躺在榻上,上衣剥落,右手手臂血肉模糊,额上汗如雨下,脸色惨白如纸,哭声凄厉。齐泉站在一侧,掩不住的担忧愧疚,一见向境来,无声跪下。 “二公子,这边!” 看见亲人,向长义哭得愈发凄惨:“二叔叔,疼,疼……我害怕,我的手好疼……” “我在,二叔叔来了,义儿不怕,没事了,我们不怕。”向境一面安慰,一面回头狠狠道,“拉他出去,少在这碍眼!义儿听话,先让医师上药,二叔叔在这陪你。其他人都出去。” 新任的司医坊首领叶否端着一碗药:“二公子,属下要用麻药,不然仲公子受不住。” “该用什么用什么,千万治好,不能留遗。” 他才八岁,怎么能有后遗症? 自向境看过向长义的伤处,眉头就再没舒展开。那样的伤,绝不可能是意外,更不可能用意外的理由搪塞。 侍从说,原本向长义和齐泉在练功房单独训练,他们在门外守着。不知怎的,向长义忽然惨叫,剑落在地上叮当作响,随后他们冲进去,就是向长义捂着手臂倒在地上,剑锋上血迹横流,旁边是不知所措的齐泉。 来时,向境已经派人去给向城传话,这样的事,他压不下去,也没办法压下去,一定得告诉向城林可仪再做其他决定。 只是一个来回,到底浪费时间,直到夜深,两人才回来。 他们回来时,叶否还没有完全处理好向长义的伤口,林可仪一见年幼的儿子脸色惨白躺在榻上任人摆弄,眼泪滚滚而下,手帕捂着嘴努力压抑不哭出声,浑身颤抖。 忽觉有人拉她离开,一回头,向城正按着她的肩,林可仪的悲伤一下找到出口,倾泻而出。 “夫君,义儿,义儿……” 向城带着她往外走:“可仪,听话,别影响他们,等等再去看,义儿会没事的。” 若芷扶着林可仪坐下,女子掩不住的啜泣回荡在厅堂,引得向境愈发愧疚难安:是他没有照看好向长义,他愧对向城的信任。 “二弟,究竟怎么回事?” 来的路上,向城已经听说了大概,可现在,他只想听听向境怎么说。 “大哥,我并未在场,所知与你相差无几,义儿治伤,齐泉……我还没来得及审他。” 齐泉仍跪在堂屋外,自从向境来了,他就跪在那里,向境没时间也没心情搭理他,不曾问过他究竟情由 ——但无论什么原因,齐泉伤了向长义都是不争的事实。 “属下无心之失,将军饶命,属下真的不是有心的,二公子饶命!” 向境眉头一皱:“来人,押去刑堂,审出……” “审?有什么可审的?他总不会供出你来!” 他下意识作出这样的判断,却不想惹得林可仪以为他要包庇,站起身指着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嫂嫂,不是我做的,我真的不知情。” 语言过于苍白,他无力辩解: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你?不是你难道是我?”林可仪一指齐泉,眼睛滚烫,“他是你的近侍,从未犯错,何以初犯就如此严重?若非有你授意,他怎么敢对我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嫂嫂,我没有……” 然而林可仪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伏在桌上痛哭:“若非你打死她身边侍女,宜然又怎么会怕你?你自己做的孽,报应到孩子身上,却来害我的义儿!” “……” 向境瞪大眼睛,瞳孔骤缩:他做的孽,报应到宜然身上……? 忽然耳朵上热热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他抬头,是段回峰。 眼含担忧,眉心微蹙。 不要听,不要听。 不要听这些,段回峰紧紧捂着他的耳朵,不要听这些。 “城兄,白肃来要人时,齐泉直接就往褚云院来,这一点白肃是清楚的。此后境儿与齐泉并无接触,褚云院的人都可以作证,他完全不知情。” 向城瞥向白肃,似在求证,后者快速眨两下眼睛,证明段回峰的确不是有意为向境开脱。 只是,齐泉这等近侍,一言一行皆是主子心意,向境与他生疏是事实,难保向境自己没有怨怼之心,才使得齐泉有了这样的行为。 段回峰看着向城眉头紧锁,目光不停变换,深沉不定,不由着急。 “城兄,境儿不是那种人。 “如果境儿要下手,何必让齐泉动手?他与长义一向叔侄情深,怎可能害他?” 林可仪见段回峰三言两语把向境摘了个干净,想到躺在榻上的儿子,愈发难过:“夫君,你忘了李师傅的事了?李师傅那次他就说是意外,义儿又是意外,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向境动动嘴唇,一个字都没说。 李师傅,原来他们一直记得。他以意外作借口,又拖延救治时间,亲手杀死了他的恩师。 可那是向天漠的意思,他不得不那样做,李师傅知道太多了。 “李师傅为何而死,大哥不清楚吗?”向垣扶着门框,指节泛白,脸色难看到极点,依然撑着过来,“到底是谁要李师傅死?他不死,二哥哥会怎么样?大哥不清楚吗?” “我一定能治好他,大哥,嫂嫂,就当齐泉是不小心吧,他……” “就当?”向城眉头彻底拧在一起,“差一点他的手就动不了了,你跟我说他无心?” 对惯用右手的习武之人,右手险些废掉,是极难接受的事。向长义不只是羲国未来的二公子,更是向城的儿子,向城怎会轻易放过齐泉? 向垣抿唇,不再多言,去内室查看向长义的情况。 “你看过他的伤吗?” 许久不言的向城终于开口,却不是阻拦林可仪,而是近乎质问地问向境。 “……看过。” “差一点点,义儿的手从此抬都抬不起来,我断他行刺,你有异议?” “……没有。” 向境无话可说:什么样的意外能造成这样的伤?如果那剑再快些,再偏些,向长义就会失去整条手臂。就算是向境,也不敢说这只是一场意外。 向城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了自己的较量。 齐泉仍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看不出他是恐惧还是愧疚,亦或是别的什么,但此时此刻,没人关心他在想什么。 段回峰还想说些什么,向城极不给面子地瞪他。 “殿下,这里是辰山。” 这里是辰山。 就算他姓段也不行。 段回峰垂下头,再没有说话。 “禀将军,仲公子没事了,只是要注意调养,不可剧烈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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