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用?解释再多,宜然都不认他了。” 暗卫营的人利落,很快挑出两个赏心悦目,品行悟性皆上等的孩子送到向境跟前。 “名字。” “安然,宜年。” “……”向境皱眉,暗恼办事的人不懂他避嫌的心思,偏要往宜然身上凑,从不干涉他们名姓的向境头一次发话,“齐泉,带他们下去改了。” 向境躺在软榻上小憩,两个小童坐在他身边,一个打扇,一个捶腿,窗外几声鸟语,向境难得放松,渐渐睡着了。 段回峰抱起睡着的向境,一颠,微微睁开眼睛,睡眼朦胧:“殿下?” “睡在这也不怕着凉,孤带你回去睡。”段回峰一回头,吩咐两个小童,“下去吧。” 自那日之后,向境时常梦魇,整夜整夜睡不着。他梦见宜然被黑色的怪物吞噬,梦见她被人强压着灌药,梦见宜然彻底离开了他,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是小小的孩子从长阶滚落,而他只能看着。 向境已经很久没这样踏实入睡了。 “醒了?” “嗯。” “……” “殿下?” 段回峰叹气,到他身边看着他,声音略有哽咽:“自宜然出事,你就郁郁寡欢,整日恹恹的,孤看那两个小孩,也实在不能哄你欢心,境儿,你哭出来吧。” “……”向境哑然,他还以为自己装得挺好呢,整日强打着精神,原来段回峰早就看出来了? 向境早就不爱哭了,他比谁都清楚,哭是最没用的。 他不是向垣,眨一眨眼睛,就能用眼泪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殿下,我没事,您不用担心我。” “怎么没事?”段回峰借着环在他腰上的手,捏一捏他的腰,“瘦了这么多,孤怎么不担心?境儿,你得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宜然。” “我知道。”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真的累了,他做不到。 情爱绊人心,情丝千千万万缕,如蛛网交织相汇,将他牢牢困在其中,愈挣愈紧。 “向垣送来个厨娘,让她做碗甜羹来好不好?” “好。正好我也饿了呢。” 向境笑着靠近他,十指相扣,报以安心的笑。 “说来,三弟很久没来了。” “孤问过,说他前两日在司医坊染了风寒,在平风院养着呢。哦,你放心,孤亲自看过他了,他挺好的,还能耍脾气,说什么病中不好看,不准人探望,闻生说他挺好的。” 心病难医,他也没指望向垣能医好向境。 向境不由皱眉:向垣病了都没人来告诉他,一个两个都打量着他已经死了吗? “齐泉。” “属下在。” “在司医坊还能生病,司医坊的人都是干什么的?让他们首领来回话。” “好了好了,他贪玩,指不定何时受了风,你那弟弟什么样你还不清楚?能指望他们约束向垣吗?” “……珏月,去平风院看看。” “是,属下告退。” 珏月才走出门,齐泉就追上来按住她的肩:“我去吧,你去看着公子的甜羹。他脾气大得很,你能见着他?” “也好。你可注意分寸,公子只有三公子了。” “……嗯。” 齐泉来到平风院,直接从院外翻墙进去,找到内室,却见他病病歪歪满脸灰色躺在榻上,并不像段回峰说的那样好,仿佛他才是重病的那个。 闻生拦他:“放肆!三公子的寝室,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闻生,让他进来。” 看他模样,似乎并不是装的,齐泉皱眉:“你……” “齐泉,你就算再恨我又怎么样。”向垣忽然开口,声音喑哑晦暗,像四处透风的破屋子,“你再恨我,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是不是?我是他最在意的人,你敢动我,他一定无比自责,你会让他两难。你知道的,我是他倾尽所有换来的弟弟,他走到今天,都是为了我……” 齐泉这次真的没想和他吵,然而向垣的话句句戳他肺管子。起先顾着他身体,他原打算忍忍,谁料向垣越说越过分,齐泉实在忍不住,冲上去给他一拳,逼出他的眼泪和笑声,激得齐泉愈发愤怒,照着他撒气一般打起来。 闻生吓了一跳,等他扑过去时向垣已经挨了第一下,可也只有第一下。他飞速扯过被子将向垣整个人都包起来,自己俯身撑在上面,挡在二人之间,承受着齐泉毫无章法的怒火,还要在不弄伤向垣的情况下制止他的挣扎 ——就像齐泉不敢在向境面前给向垣冷脸,闻生也不敢在向垣面前同齐泉动手。 待齐泉走了,向垣费力推开闻生,一巴掌扇过去:“谁让你挡的!滚!” “公子,脸上的伤……” “本公子说让你滚!”
第144章 乱红飞过秋千去 向境怕向城担心他会再把宜然抢回来,主动与宜然划清界线,好让他们放心,不要再伤害宜然。 他命人把她喜欢的都送去褚云院,用过的,就算丢掉销毁也决不留下,连她住过的房间都被改给了那两个小童,那张他亲手打的摇床同样被销毁。 宜然存在的痕迹渐渐抹去,只是…… 珏月犹豫不决,请示向境:“公子,那架秋千也要拆吗?” “……” 他不爱哭的,他明明早就不爱哭了。 向境摸着秋千索,上面仿佛残留着宜然的温度气息,眼泪悄悄凝聚,布满眼眶,盈盈动人。 宜然…… 宜然再也不会回来找他坐秋千了。 向境捂着心口,感受着剜心之痛,只觉呼吸都困难,全然不觉满脸泪痕。 段回峰回来时,向境仍跪在秋千边上,手里攥着秋千索,似乎还能听到他小声啜泣。 不知何时挂在秋千上的一朵残花在风中摇摇欲坠,也许是之前余下的,也许是风带来的,最终消失在风中。 他下意识就想过去,却见珏月闭口不言,冲他摇摇头,目光哀婉忧伤。 境儿…… 秋千最后没有拆。 只是为了让段回峰安心,不是为了别的,向境自欺欺人地想。 向境郁郁寡欢,段回峰没心思理会别的,时常趁着去褚云院找向城的功夫看看宜然,只是宜然完全不记得他,乖乖巧巧称他殿下。 很快,段回峰兴冲冲提着一只竹编滚灯跑过来,把滚灯提到向境跟前。 “孤做了个滚灯,上面画了宜然喜欢的花花草草,还有小兔子,你晚上去陪她玩会儿,好不好?她一高兴,就喜欢你了。” 段回峰满心想着能拉进他们父女二人的关系,心里宽松许多,谁料他在褚云院不见向境,陪宜然玩的人成了向垣。 段回峰急匆匆赶回来,发现向境还坐在书房写字。 他迎上来:“殿下今日回来的有些晚?” “孤在城兄那坐了坐,境儿,那灯怎么跑向垣手上去了?” “宜然高兴吗?” “宜然是挺高兴……不对,你怎么不去?向垣跟你要的?算了算了,孤今晚再做个更好的给你,这次可别给人了。” “殿下,您是太子,不该做这些。您这几日总陪我,课业都落下许多,不该再分时间……” 段回峰打断他:“孤一直知道孤是太子,知道太子该做什么。可是向境,孤不只是羲国太子,还是你的夫郎,你我是至亲夫妻,能哄你开心,做什么都好。” “……可是,宜然讨厌我,她不喜欢和我玩。殿下,她不会回来了。” 向境抬头,终于压制不住,眼泪凝聚,大颗大颗冒出来,衬得他愈发美丽易碎,眸中盛着破碎的星辰,诉说着他的无助。 宜然讨厌他,宜然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不起,是孤不好,思虑不周,惹你伤心了。” 他没有过分哭闹,只是看着段回峰,默不作声掉眼泪,偏偏这样更让段回峰难受,明知帮不了他半分,还要乱出主意惹他伤心。 “殿下,您累了一天,该好好歇歇,境儿放好水了,您沐浴就寝吧。” “……孤该怎么做?” “什么?” 向境不明白。 “孤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孤该怎么做,才算对?境儿,孤究竟该怎么做?” 向境愣了愣,随即靠近吻他的嘴角,夹杂着泪的苦涩:“殿下,您在这里,我再无他求。” “唔……”手指弯曲,掌心无力抵着他的胸口,呼吸起伏间,空气都润湿,“殿下……” “境儿,境儿。” 段回峰抱着他,亲着他,内心却极度痛苦:要怎么样,究竟要怎么样他才算好好爱向境?他好像只能让向境伤心,只能看着向境一个人伤心而无能为力。 境儿,孤该如何爱你? 次日,段回峰出门不久,向境一个人看着窗外,忽见一个小人儿站在他院门口。 宜然只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轻声细语:“二叔叔好。” “宜然?怎么突然过来了?”向境有些慌,他都没有准备,也不知珏月现在还会不会时常做些她爱吃的点心放在厨房。还有那些花,他今日尚未来得及浇水,也不知会不会蔫答答的不好看。 “父亲说,想请二叔叔和太子殿下一起用膳,让我来叫你。” 宜然小小声说话,扭捏又胆怯,小手紧紧攥着身边的青娘,好像他是什么极可怕的人。 怎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怕他还是向城他们待她不好? “宜然,过来。” 宜然赶紧摇头,两步跑到青娘身后躲着看他,一个字都不说了。 “……” 青娘无助地看向向境:“二公子……” “宜然,你怕我吗?” 女孩生怕向境会强拉她过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点了一会,又怕向境生气,小幅摇头。 向境起身去后院摘了几朵她种下的花引她:“不怕好不好?来,你看,二叔叔这里有花,你喜不喜欢?” “父亲也给我花,我有花。” “……” 青娘看不下去,悄声劝和:“小姐,您过去吧,二公子很喜欢您的,他人很好。” “不去,青娘,我不去……” “小姐,我们拿了花就走,好不好?您看,这里的花和我们院里的不一样呢。”青娘伸手接过一朵插在宜然发间,逗她笑道,“可惜还是不如我们小姐好看。” “……青娘。那,谢谢二叔叔。” 向境慢慢走了几步到她近前,蹲下身握着她的手,轻柔摩挲她的掌心纹路:“父亲待你好不好?” “好呀!父亲待宜然最好啦!” “那就好,那就好。我有些累,今日原不想用午膳的,让珏月送你回去吧,她会告诉你父亲的。” “嗯,那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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