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雅兴,臣倒不那么想念二公子,就先回去了。殿下吩咐,臣会做好的。” 向垣了然:“既如此,向垣回去必定勤加苦练,苏公子走好。” “哼。” 苏孟一走,段回峰就命侍从下去,趁四下无人,站起来去扒拉向垣的扇子,在他耳后来回摸索。 “诶诶诶,干嘛,怎么还恩将仇……表哥!我,我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能……” “……假的。” 没用人皮面具,是真向垣。 向垣无奈:“我是真的。是你想多了好不好?二哥那么听你话,肯定不会出来乱跑的。” “……” 不听话也没事啊,他现在茶不思饭不想的,极其想要一个向境。 鸿雁飞书,鱼传尺素,皆是聊胜于无,他的声音他的样貌,根本无从窥见。 向境闲时抱娃,偶尔也能暂时忘却,段回峰只能画画,描摹那人模样,以解相思之苦。 自从向垣成亲又有了女儿,段业是越来越沉不住气,向盈姝出生次日就召他入宫,好一通数落。 他很久没有待段回峰疾言厉色,上一次好像还是段回峰为质前几日。 “向垣比你小都有孩子了,你府里连个人都没有,你就不能选一个吗?哪怕是个侧妃呢?” “父皇多虑,儿臣心中已有太子妃的人选,不需要侧妃,不劳父皇挂心。” “向境再好终究是男子,要如何传宗接代?” “儿臣说了,不劳父皇挂心。父皇若实在害怕皇位不保……呵,近日听闻后宫多了一位舒娘娘,想必有父皇宠爱,很快就能诞下龙嗣。将来父皇百年,儿臣会封他作皇太弟,必不让皇位落入他人之手。” “放肆!” “是放肆了,父皇都不急,儿臣又何必操心?既如此,儿臣告退了。”
第118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 “义父!” 一转眼宜然已经四岁,小孩长的快,宜然长高不少,只是底子太差,一顿吃不了几粒米,看着比向盈姝还瘦,总是让向境发愁。 向境放下笔,笑意浮现,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跑这么急做甚?怎么了?” “义父又在写,也不累吗?这些东西宜然都看不懂。” “你还偷看过?” “我才没有呢,义父的东西不能乱动,我有记得!” 向境笑笑:“嗯,宜然最懂事了。怎么了?” 他记得,宜然应该是跟珏月雨痕出去玩来着。 “宜然有礼物要给义父,要闭上眼睛。” “好。” 其实从她进门,向境就看见她藏在身后的花环,不过哄孩子嘛,还是顺着她的话闭上眼睛静等,顺便“不经意”低个头。 “好了!” 一睁眼,宜然抱着一面铜镜,映出头上带着花环的向境,向境的眼睛里又映出捧着铜镜的宜然。 “宜然手真巧。” “是雨姑姑教我的,是宜然自己做的,义父喜不喜欢?” “好看,真好看,我很喜欢,我的宜然是个巧姑娘呢。” “年前埋的种子都开花啦,义父没事去看看吧,又香又好看。” 向境一面应着,一面抱起宜然。 “宜然,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宜然不知向境心中有何打算,乖乖坐在他膝头,歪着小脑袋看他。 “仁儿回平城了,一会儿大哥来接你,你去褚云院陪陪嫂嫂和义儿吧,你义哥哥还让人给你扎了秋千呢,你肯定喜欢。” “义父不去吗?” “我还有事,去不了。你玩吧,若是喜欢,等你回来,也在朝峰院扎一个。” 向境把她递给向城时,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脸,仿佛她此去就再也见不到。 幼童敏感觉察到怪异的气氛,抬头看着向境:“义父,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写了半天字,我累了,想睡会儿。” “那你快去睡吧,天热也要盖被子哦。”宜然煞有介事地指挥着,“月姑姑一定要看好义父哦,不能让人打扰他睡觉觉。” “是,属下明白,一定听小姐的。” “知道了,你去吧。” 向城抱着她刚走了两步,向境又出声叫住他:“大哥。” “大哥,你陪她玩秋千的时候,轻点儿推,她容易头晕,力气又小,抓不住绳子会摔下来的。” 向城自然明白他心中不舍:“你放心,我一定好生照看她。” 向境没有睡下,反而坐回桌前,只是再没有动笔。 现在她是嫡小姐,有向家所有人的宠爱,可以无忧无虑长大。将来向长仁接手向家,为着她是向家主和二公子的妹妹,最低也能封个郡主,婚事就方便多了。若是段回峰记挂他,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封个公主也不是没可能,宜然聪明,又有人撑腰,到时候就更不会有人欺负她了。 跟着向城,总比跟着他以后分出去的好,能多过几年几十年的好日子。 珏月看向境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有不忍。 “公子,要不还是把小姐接回来吧,大不了到时用些失忆的药……” “胡闹!宜然身子本来就弱,怎能吃药?”向境深呼吸,“我知你为我好,只是不能害了她。她还小,过不了多久就能忘了我了。” 与其将来死别,不如趁她现在不记事,早早送走。 向境想的简单,可是宜然一向聪明,并不如他所想完全不记事,甚至是很懂事。 去到褚云院第一晚就出事了,宜然不见了。 为怕宜然不适应,乳母都跟过去了。乳母前脚把她哄睡着,后脚林可仪过来,就发现人不见了。 褚云院里人仰马翻,连向长义都跟着爬起来去找妹妹。 向境睡不着,心慌得厉害,出门一走就发现院门底下一小团黑影。 “你怎么在这?!”向境急得脱衣服包着她,一面朝院子里吼,“都是死人啊!这么大个孩子看不见!” 宜然冷得缩成一团:“义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你,嫂嫂喜欢你,你去她那住两天,我很快就接你回来了。” “可是,她要我叫她母亲……”宜然哭得喘不上气,“义父,我不要母亲。” 她从来没有找向境要过母亲,向境为什么要送她走? “你不要赶我走,我在这里,我不碍事。”女孩抓着他的衣裳,眼泪糊满了小脸,“我就,就吃一点点饭,我不捣乱,我不要母亲。” 向境不接话,反问她:“你怎么回来的?” “我自己回来的,我认路。” 自己回来的?! 朝峰院在半山腰还往上,清净,离主院远,还有一段又高又陡的长阶,她一个人回来的?! 难道她一直没走? “你何时回来的?” “她们以为我睡着了,我就跑出来了。我很小,她们没看见。” 宜然挣扎着从向境怀里下来,跑到向境找到她的院门角落,可怜兮兮一蹲:“我就睡这里,这里就行,我给义父看门,你别赶我走。” 向境叹了口气,抱起她擦擦小脸上沾的泥,又拿衣裳裹了裹,确认挡风后,示意齐泉抱她回去。 “他们一定担心坏了,你快回去,好好道歉。” “我不走!我不走!义父,义父!” “我不是你义父!你本来就是大哥的女儿,被我抱回来养两年罢了,你该回去了。” “不是,我不是……”宜然怎么挣扎也挣不过两个大男人,很快就被齐泉从向境怀里抱出去,哭闹不休,“我不要走,齐叔叔,你放我下来,你放开我!义父,义父……” 明知向境不会留下她,齐泉一狠心,直接点了她的穴道,登时睡过去,小脑袋耷拉在他肩上,方才哭得狠,睡着了还一抽一抽的。 “哎呀!”珏月惊叫一声上手抢过宜然,“你要死啊!三公子说了哭过不能直接睡你当耳旁风是不是!小姐,小姐醒醒,小姐。” “先送回去吧,大哥该着急了,好好解释。” 最终齐泉还是把她送回了褚云院。 “我太自私了。” 为了几年欢愉,去伤害一个没有任何过错的孩子。给她无尽宠爱,又让她认别人作亲人。应了她两年多的“义父”,如今又不肯认她。 都是他的错。 “小姐还小,过两天,跟大夫人待久了,就不会闹了。若没有公子,小姐养不了这么好。” 她刚来时胎中不足,身体孱弱,巴掌大一点,若不是向境悉心照顾,哪能长的这么好?别的不说,向垣可是圣手,有向垣帮着调养,明显比从前健康多了。 可是向境仍自责着,躺在榻上,翻身看着床帐外空荡荡的摇床,一夜未眠。 平城这边,段业终于忍无可忍,命人买通了他府上两个小厮,故意给他下了烈性药,悄悄送了一位女子进太子府。 他了解段回峰,知道他绝不会做出不负责的事,只要他与那女子有实,他就一定会给她名分。 本想这回段回峰能安安分分娶妻生子,谁知次日,那女子就被葫芦送回来,完璧归赵。而段回峰据说请不来医师,在冷水里泡了一夜,这会儿高烧不止,近几日不能再来上朝。 段业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到底没办法,段回峰为了养病,太子府闭门谢客,只等段回峰好了再召见他。 “为了他,你连自己都不顾了!” “儿臣已经大了,许多事上,自己都有打算,不用外人操心。” 段业见他如此油盐不进,干脆直接威胁。 “向境的二公子之位,朕能给,就能废。” “那就废吧。” 段回峰语气平淡,甚至有点期待。 向境属于他,只有他登基时才能受封,提早受封,不过是因为向境救国有功。段业逼死向天鸿,就要来抢他的境儿,任劳任怨为段业做事,他早就不乐意了。 他才不稀罕段业给的东西。 “不过您可要想清楚,平城百姓本就对向境退隐辰山一事心存不满,废了他,就是在给我篡位的机会。” “你与朕是亲父子!血脉相连,你撇不干净!” “我不在乎。” 他的名声算什么?段业的名声又算什么?只要能让向境放心回来,安然度日,他什么都不在乎。 “我知你毒,你知我不忠,陛下,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向二叔已死,再不会有人坚定站在你身边为你披荆斩棘。你是赢了,但在我看来,有些东西可以慢慢筹谋,有些人一旦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毫不留恋走出金殿,徒留段业一人。 荣安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他明显是听见了里面发生争执,紧张地看着段回峰,得到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放下心来。 “殿下,四年了,是不是该接二公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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