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说,这兰公子也是个人物,平日里看着也没怎么着,却总能将那小皇帝惹毛。 想来这两人凑一起也真是有些意思,夏全心里默默想着,以前兰公子不在时,这满宫上下除了那惹不起的太后娘娘,从来只有小皇帝气别人的份儿,如今倒好了,真是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一物降一物”,这小皇帝竟也有受气的时候。 不过小皇帝三番两次捉弄兰公子是因为他有身为帝王的本钱,而自己这个派去帮小皇帝给兰公子添堵的可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夏全忍不住在内心重重叹了口气,只希望今日他被小皇帝派去送汤药这事儿不要被兰公子记恨上才好。 霁月这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连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荀先生都忍不住开了句玩笑。 “老夫察觉陛下今日似有心事,莫非是太过关心定安的身体健康所致?” 霁月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鼻尖,心说这老学究是什么眼力见儿?自己明明是惆怅着这快活日子只能过上几日,怎的到这老头嘴里居然成了太过关心那姓兰的所致? 霁月放下手中的书册,正色道:“自然不是,朕只是突然觉得整日待在这书房暖阁中有些闷的慌,这两日等朕寻些旁的有趣的东西,定邀先生一同寻趣一番。” 荀先生看着霁月那副狡辩的样子,会心一笑,附和着说道:“那老夫可就等着喽?” 出了上书房的霁月手背在身后,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慢慢走在回寝殿的路上。 他不那么喜欢坐着步辇去什么地方,总觉得被人抬着高高在上没什么安全感,不如慢悠悠走在宫里,久而久之能够数清这宫中的每一块儿地砖,也能看清每块儿地砖上的纹路。 霁月独自走在前面想着心事儿,等再抬头看路时,发现自己走到了临着御花园旁一角的留芳馆中。 这留芳馆是专门为各宫栽培花草的地方,霁月盯着留芳馆的大门好好看了一阵,心中突然多出来个想法。 只见他随意挥了下手,站在身后的夏全便很有眼力见的凑了过去。 “朕记得,御花园中,还有一处和留芳馆差不多一样的庭院?” “是的,只不过那处庭院建造之后因太过偏僻未曾用过,现在已然有些荒废了。” “这下正好。”霁月双手一拍,定下了那处偏僻庭院今后的命运,“去将那庭院好好归置一番,朕要把它辟作茶室,寻些个天气尚好的日子,也将整日活动的地方挪一挪。” 霁月吩咐下去不过两三日,那被荒废多年的庭院就焕然一新,成了一间充满雅致,富有文人气息的茶室。 霁月将茶室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又吩咐着添了几样东西,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相关人员领赏。 他大咧咧脱下鞋子,往窗边放置着的蒲团上盘腿一坐,胳膊支在一旁的小几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木质小几。 敲击了数十下后,他召来随侍在侧的内侍吩咐道:“去把荀先生请来吧,今日天气不错,让他老人家莫要闷在书房里了,准备上荀先生爱喝的茶,朕今日要同先生烹茶观景。” 将事情吩咐下去,霁月起身走至茶室中放着的几排书架处,翻找着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话本子或是游记。 他看得正起劲,庭院之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霁月以为定是荀先生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册,缓步走向窗边,想先同荀先生打个招呼,顺便炫耀下他这新布置好的茶室。 可当他走至窗边时,才发现,跟随在内侍身后的不止荀先生一人,还有那多日未见的兰亭兰公子。 只见荀先生一身布衣,捻着胡须在同兰亭说着些什么,而一旁的人一袭白袍,红润白皙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笑意,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一袭凉风吹过,将荀兰二人的衣袍吹得隐隐飘起,庭院中的梅树被风吹过,树枝上盛开着的梅花飘落下了片片花瓣。 好巧不巧,有那么一片花瓣落在了兰亭的肩头。 白衣上的一点红让霁月看得心中发痒,恨不得就这样闯出去将那花瓣摘下来才好。 他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同时也吸引到了正在庭院中行走着的两个人。 二人看见站在窗边的霁月,停下了脚步,整齐地朝着他行了个礼。 霁月又将手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这才重新将手背至身后,有些玩味地说道:“朕许久不见兰卿,今日身子总算是大好了?” 作者有话说: 夏全和荀先生——早期cp粉头子。
第11章 藏履 话一说出口,霁月背在身后的双手就掐在了一起。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对着其他人就没什么事儿,一看见这姓兰的,就总想呛呛上那么两句。 而站在梅树下的兰亭仿佛像是没事儿人似的,还朝着霁月淡淡的笑了一下,方说道:“承蒙陛下厚爱,在饮下陛下特地赐予臣的汤药后,臣的身子骨就肉眼可见的好上太多,今日特地前来叩谢陛下圣恩,若没有陛下赐给臣的灵丹妙药,臣或许还要良久才能病愈。” 霁月看着笑吟吟的兰亭,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想必这姓兰的喝了他那大补汤血气上涌了一番,今日一见面,也没了往日的温和做派,面儿上笑的颇为讽刺,说出来的话字里行间更是暗含着一抹不一样的意味。 看来这姓兰的是终于忍不住了,霁月心想。 他装作无意的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年纪大而略显迟钝的荀先生却是反应了过来,他看看霁月,又看看身旁站着的兰亭,拱手笑道:“陛下这茶室可真是雅致,老夫听闻陛下今日准备了上好的茶叶特邀臣来品鉴一番,眼下臣已经快要等不及了。” 霁月碍于他这老师的面子,到底也没和兰亭再这样僵持下去,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转身离开窗前,吩咐内侍生起小炉,准备少些水。 荀先生同兰亭二人在茶室外脱了鞋,走在微凉的木质地板上,进了内间。 霁月已经端坐在小几旁的蒲团上,看见荀兰二人走近,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拘束,落座就行。 待二人坐定,霁月拿起放置在小火炉的铜炉,里面的水已经烧的沸腾起来,经过他的一番摆弄,三个茶盏内都被注满了浓香四溢的茶水。 霁月将其中两盏推至对面坐着的二人面前,几人无声对饮了一番,荀先生放下茶盏,率先说道:“老夫算了算,也有些时日没同陛下坐在一起烹茶品茶了,竟不知陛下的茶艺又上一层楼,着实令老夫眼前一亮呐。” “先生说笑了,朕同先生比这烹茶技术,还相差甚远。” “哎,话不能这么说。”荀先生摆摆手,“陛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艺,老夫跟陛下一样的年纪时,可远不如陛下这茶烹得好。” 坐在一旁听着两人互相谦让的兰亭有些兴致缺缺,他浅饮了一口茶,便放下茶盏,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量起周围的布局。 坐在对面的霁月瞧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又想开口挑逗两句。 “兰卿怎的饮了一小口便放下了?莫不是朕这烹茶功夫入不了兰卿的眼?” 又来,兰亭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小皇帝怎么还没完没了上了? “禀陛下,陛下的烹茶功夫着实一绝,奈何自从那日喝下陛下赐予臣的那碗汤药后,竟隐隐有些血气上涌之势,恰好今日陛下烹制所用之茶属热性,顾臣实在不敢贪饮。” 霁月看着兰亭始终如一的笑脸,突感有些被挑衅的意味,说什么此茶属热,不敢贪饮,分明就是在告诉他知道你没安好心,本公子不想喝你送来的东西。 霁月隐隐有些恼怒,明明每次自己先发制人,但最后被说的哑口无言的那个人也是自己。 “既是如此,那朕让太医院给兰卿开些清热去火的良药,今日出宫时一并带上。” 兰亭拱拱手道:“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臣已在家中请了郎中稍作调理,太医院的御医们本是为陛下调理龙体所用,为臣一届平平无奇的书生开方,岂不大材小用了。” 霁月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突然站起身来,低头俯视着还坐在位置上的兰亭:“既然兰卿已经请了郎中,朕也就不多费心了。” 说罢,霁月自顾自的走到茶室里摆放的一排排书架中,开始漫无目的找起话本来看。 荀先生手捧着茶盏,看了眼霁月的背影,又瞥了眼身旁坐着的兰亭,不禁在内心感叹,这俩孩子究竟闹的是哪一出。 霁月半倚在书架旁,有些暴躁地翻着话本子,他偷摸着看了眼和荀先生坐在一起闲聊着的兰亭,心里越发的感到不爽快。 这个人好像不论遇见什么事情,从未有过不雅之态一般,可人都有七情六欲,怎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呢? 甚至连阴阳怪气的话都能说得“如沐春风”一般。 霁月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人从头到脚都忒能“装”了点儿。 想到此处,一直致力于揭露南安城中这位备受人欢迎的兰公子真实面目的霁月便又坐不住了。 他决定无论如何非要让这兰公子出出丑才行。 其实说起来,坐在康宁宫的那位太后娘娘不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效果吗?霁月越是变着法子对付兰亭,舒太后就越高兴。 如此一来,还有何畏惧? 想通了的霁月此刻越发觉得自己能肆无忌惮起来,反正如果自己对那姓兰的有好脸,太后娘娘也要不同意,索性就遂了她老人家的心愿,自己保不准儿还能多过两天舒服日子。 他挥了挥手,召来站在不远处的夏全,他低声在夏全耳边吩咐了两句,却惹得夏全惊讶地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他。 “陛下,这……这不太好吧?”夏全小心翼翼的问着。 霁月皱着眉,“有何不好?朕交代给你的事情你马上去办,别在这儿给朕磨磨叽叽的。” 夏全苦着脸望着霁月,看着这小皇帝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心知再怎么劝怕也是徒劳,只能行了个礼,按照霁月的吩咐出去忙活。 眼看着日头渐渐落了下去,霁月伸了个懒腰,坐在对面的荀先生和兰亭见到此状识趣地站了起来。 荀先生拱拱手道:“陛下,眼看天色不早,老夫和定安就先行告退了,若陛下明日还有兴致,换老夫烹茶,我们再在这茶室之中论道一番。” 霁月往外见看了一眼,顺带给夏全使了个眼色,只见夏全略带痛苦的点了点头,霁月这才开口道:“那朕也回寝宫了,就依先生所言,明日我们再在这茶室之中畅谈一番,先生的茶朕也是想了很久,明日可算是终于能品上一盏了。” 眼见霁月也站了起来,荀兰二人微微躬身,给霁月让了路,随后才跟在他的身后,三人一同走出了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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