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儿子倒是觉得,改明儿舒太后做了女帝也挺好,至少现在这位陛下正常上许多。” “你啊。”兰铮用手指了指自家儿子,“舒太后是有非凡的政治手腕和远见,但这世上本就对女子苛刻,满朝文武皆是男人,哪个甘愿跪倒在一个女人脚下?只能说是生不逢时呐。” “真是可惜。”兰亭跟着低叹道。 “如此一来,今日这一出必定会传到舒太后耳中,若是明日太后又将你叫去询问,你打算如何?” 兰亭笑着摇头道:“儿子说与不说,本身就无碍太后娘娘布下的大局,总归已经达到娘娘的目的了,又何必要多说那一句呢?” “你不气?” “气归气,但想想陛下小小年纪过得便胆战心惊的,儿子就觉得,有些事情能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不值得再提些什么。”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也罢,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做父亲的也不好多管些什么,只记住一点,时刻都要保护好自己便好。” “儿子记住了。” “行了,我也不打扰你用饭了,用完饭早些休息。” 兰亭起身将父亲送至门外,回身又坐下拿起勺子舀着粥喝。 小皇帝啊小皇帝,你欠我的该怎么还? 霁月回到寝宫时无精打采的,他觉得自己彻底失败了,作为一个皇帝,身旁的臣子连正眼都不愿瞧上一瞧,连做了如此过分的事那人都不愿跟他红脸。 想来兰亭对这种事情是真的很无所谓,毕竟自己是个迟早要命丧黄泉的人,对一个将死之人,干什么要动那么大的肝火?对身体还挺不好的。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越想越惆怅,把自己养大的母亲对他一点儿母爱都没有,而自己致力于揭掉假面的那个人又对他压根儿满不在乎。 自己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整个寝殿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因此,当霁月肚子的叫声响起时,显得异常明显。 他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发出响声的肚子,想起来这个时辰自己是应该吃些什么了。 他刚招了招手,想让内侍随便拿点什么点心过来吃吃,只见寝殿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微微弯着腰的老太监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霁月看着眼前这假笑的老太监就心知准要没什么好事儿发生了。 “苗总管现在来朕这儿可是有事?” “也无他事,就是太后娘娘那儿听闻陛下今日在茶室那边出了些状况,特意派老奴过来传个话。” 这苗总管的笑让人看得后背发凉,霁月不愿过多跟他说话,便开口道:“公公有话就问罢,朕还未曾用膳,饿得紧。” 那苗总管微微抬起头,眼神颇为犀利:“陛下这膳怕是一时半会儿用不了了,太后娘娘口谕,陛下要亲自去康宁宫走一趟才好。” 作者有话说: 其实现阶段霁月这孩子有些“精分”,十四五岁正值叛逆期,又严重缺爱,一会儿觉得舒太后这样对他心里不好受,就把火撒在兰亭身上,一会儿又觉得舒太后就是想要这样的局面,他可以遂了人家的心愿,但一会儿还觉得自己就算死也要死的有骨气,不能任由他那老娘的摆布,更重要的是,他大概总想做些什么吸引他人注意,毕竟跟自己比起来,兰亭实在太自由了,他向往而不可得,便有种嫉妒兰亭小日子过得太好的感觉。 总之,受伤的只有阿猫阿狗都要救一救的兰公子罢了。(手动狗头)
第13章 禁闭 霁月内心猛地一紧,眼看着天色渐晚,按照以往,便是自己做了些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太后也断不会这个点儿把他再叫去,多半都是等到第二日朝会过后再找他算账。 而今日,太后却一反常态,派来了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来,不管这天色有多晚,定是要让他去一趟康宁宫的意思。 这其中伴随着什么意味,他自然清楚。 他也料到太后迟早会借题发挥,可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霁月面作镇定,站起身,又伸手掸了掸衣服上本不存在的灰,努力弯起嘴角对那老奸巨猾的太监道:“既是母后召见,必定是有急事,朕这个做儿子的,也绝不能怠慢了。” 只见那苗总管笑眯眯道:“那就麻烦陛下随老奴走一趟了。” 片刻后,霁月乘着步辇来到了康宁宫门口,步辇被放下,霁月从上面走了下来,他步履间带着丝沉稳,但隐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却早已攥成了一个拳头,微微有些发颤。 一路在苗总管的带领下,霁月来到了太后所在的暖阁之中。 “儿臣,拜见母后。”霁月毕恭毕敬行礼道。 舒太后坐在上首,凤眸微闭,旁边立着一个正在给她捏肩的侍女,闻言,她并未睁眼,好似是没听见或睡着了一般,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霁月只好躬身拱手行着礼,丝毫不敢将身子抬起。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舒太后才似总算从梦中醒来一般:“起来吧,皇帝。” 霁月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规规矩矩直起身子,双手交握在一起,等待着即将要到来的暴风雨。 “听说……”舒太后抬眼看了下站在那儿的霁月,又将眼眸垂下,若有所思,“皇帝今日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儿臣惶恐。” “怎么?做的时候就没有想清楚可会有什么后果?” “儿臣……儿臣只是想同定安开个玩笑罢了,不曾料到他……” “哦?”舒太后出声打断霁月,“不曾料到?不曾料到他兰亭会直接赤脚走到石板路上?还是不曾料到他兰亭不会对你这个皇帝低头求饶?” 听着舒太后越发严厉的声音,霁月的心紧了再紧,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太后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了。 “儿臣当时只顾着同定安开玩笑,未曾想到这许多出乎意料之事。” “哼。”舒太后冷哼一声,凤眸里满是威严,“你知道,这南安皇宫并未有很大,一丁点儿芝麻大小的事情不出两柱香便能传开,皇帝私以为,今日这事情,现如今传的如何了?” “儿臣……” “哀家让兰亭进宫,目的就是为了让你有个榜样学着点儿,在人前有点样子,可皇帝呢?不但不学好,还变本加厉更无法无天了,皇帝就直说,你是不满哀家这安排?还是觉得自己年岁渐长,翅膀硬了,什么都敢做了!” 霁月紧紧抿着唇,后背一片发凉,早在他做这事之前,便料想到了这种种可能,左不过是失了这皇帝的名号,反正这也是早晚的事儿。 可当这一刻真真切切要到来时,他却发现,自己的内心还是有惧意,那是对死亡的恐惧,是他一个十几岁的人所无力承受的。 “儿臣知错了。” 霁月来时未想到,最后他能说出口的,就只有这句话。 “知错?”舒太后手掌往旁边的软枕上重重一拍,“皇帝应该知道,这不是知错这么简单的,上回将御花园那座亭子改名的事哀家本不欲追究,想着皇帝自会知些轻重,可没想到皇帝竟还变本加厉起来了,你可知你今日这样做,明日天下多少文人儒士就会觉得你这皇帝做的德不配位?” 霁月从恐惧中缓过劲来,听着舒太后的一字一句,不由得想冷眼抬头瞧瞧自己这位母后究竟是如何说出这番话来的。 太后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效果吗?让所有人厌烦他,然后再把他从这高高的皇座上扯下来,何必还要这样惺惺作态? “儿臣……任凭母后责罚。” “好啊,皇帝想既然一心想受罚,哀家就成全你,不光是你,连带着那日随侍的宫人一起全部都要受罚。” 霁月本是心一横,想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他断没有让那群不搭边的宫人一起跟着倒霉的意思。 “母后,这不干他人的事。” “怎么?皇帝大发善心,不想连累那群奴才了?”舒太后冷笑道,“可身为下人,主子有行的不端的地方,下人就要及时提醒,那群跟在你身边的宫人,在你行此荒唐之事时都在做什么?一个个都在助纣为虐,哀家罚他们不该么?没有拉出去杖毙,便是哀家最大的慈悲了。” “母后……”霁月还想再说上两句,舒太后却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舒太后招招手,在一旁站了半晌儿的苗总管赶忙凑上前。 “皇帝从今日起在寝宫闭门思过,除了每日用饭时派个人送去,其他时候不得有人出现在皇帝的寝宫内,另外,今日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宫人一律罚俸半年,再领杖责十下。” 苗总管得了旨,对霁月也不再有来时装模作样的笑意,只是板着副面孔道:“陛下,请跟老奴会吧?” 这仗势欺人的狗奴才!霁月在心中骂道。 可骂归骂,他也得乖乖的跟着走。 霁月垂首向舒太后拜了拜,闷不吭声,跟着苗总管离开了康宁宫。 一踏入寝宫内,就看见苗总管站在门口,捏腔拿调说了句:“陛下再此好好思过,莫要辜负了太后娘娘的教导之意。” 霁月看着那阉人这副样子,拳头不禁硬了起来,恨不得下一刻拎起这人的衣领,让他也尝尝拳头的厉害。 然而,一切终究只是霁月自己的幻想,他什么也不能做,或者说,什么也不敢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寝宫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关上。 闹腾了一大出,最后自己图了个什么?霁月不太清楚,他走到床榻旁,也不管自己的外袍有没有被人服侍着脱下来,靴子有没有脱下来,便仰头栽倒在了宽大的龙床上。 他现下反而感到一身轻松,较之于去康宁宫的路上要好上太多,唯一让他过不去的,便是连带上了那些身不由己的宫人。 可眼下自己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霁月闭上眼,他晚膳尚未用便被太后派来的苗总管叫走,现下有些饿得紧,但他明白,今夜是不会有人再给他送膳食了。 算了,霁月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先睡一觉,等明日早膳端来,自己多用点儿好了。 第二日,估摸着已经过了朝会时辰,霁月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床上,望向窗外,胃部发出一阵声响。 按说这个时辰,宫人早就应该把膳食送过来才对,可今日却一反常态,从他醒来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踏进这寝殿来。 莫不是太后心意又变了?竟连顿饭也不让他吃? 他在书房看到过前朝史书记载,因当时的皇帝和太后争权不休,最后太后一狠心,竟把一朝天子活活饿死在了寝宫之中。 难道自己最后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霁月不敢再想下去,被活活饿死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滋味,还不如直接来一刀让他抹脖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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