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去看看那宫外的世界。 霁月缓缓闭上眼,在脑海中畅想着宫外世界的样子,这一刻对他而言,或许太后想要置他于何地,已经不再重要了。 兰亭回到家时,父母二人正坐在正厅的圆桌前,等着他一同用饭。 他先向父母问了声安,然后坐下与父母一同动起了筷子。 “定安今日怎么归家如此晚?”徐妙君柔声问道。 兰亭放下筷子,对着母亲说道:“太后娘娘今日召儿臣去康宁宫问了话,问儿臣这几日在陛下身边当差还习惯否,娘娘还问母亲您身体如何,说改日请您进宫一叙。” “说起来我也是好久没见过明安她人了,和她最深刻的记忆还停留在做闺阁小姐的时候。” “母亲这下有时间好好和太后娘娘叙旧了。” “是啊。”徐妙君笑道,“不过说来过了这么久,我们再也不能像少女时那样无忧无虑了,有些东西永远都回不去了。” 兰铮适时将手覆在妻子的手上,“妙君不必忧虑,有我和定安,你尽管进宫同太后娘娘叙旧就好。” 一顿饭用罢,徐妙君扶着丫鬟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兰家父子则去了书房。 兰亭与父亲兰铮在紧靠着窗边的小几旁坐下,等待小几旁放着的水壶中的水沸腾起来,兰铮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对坐的兰亭。 兰亭接过茶,抿了一小口,细细品味了一番。 “父亲烹茶的功夫还是那样的好。” “自从你进宫给陛下做了伴读,咱们父子俩都没有空闲下来好好坐在一起品茶了。” 兰亭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兰铮放下茶杯,扭头望向窗外赏着景,不紧不慢开口道:“今日晚归,是在宫中遇见什么事了?” “今晨进宫,陛下与儿子开了个玩笑,不料傍晚儿子将要出宫时,却被太后娘娘身边的宫人拦了下来,说是娘娘邀儿子前去康宁宫小叙。” “定是太后娘娘知道陛下做了些什么吧?” “的确如此,陛下的一举一动,皆在娘娘的掌控之中。” 兰铮闻言轻笑:“也难为舒太后非要让你进宫做陛下的伴读,她要的就是今日这样事情的发生。” “儿子有所不明,若是说太后一心不想让陛下过舒服日子,以她今时今日,不用儿子这个眼线,自然也能抓住陛下不安分的小辫子,何故还非要让儿子进宫?” “太后娘娘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呐,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能乖乖听话为她办事,或许可以说是,从一开始她让你进宫的目的就不在于能从陛下那里探查出什么。” 兰亭微微皱眉道:“莫非太后娘娘是想把我们兰家也拉下水?” 兰铮大笑两声,看着眼前的儿子颇为赞赏:“为父以前那些故事没白讲。虽说我不做官,兰氏的子弟日常皆低调行事,但到底是祖上留下的底蕴还在,舒太后就是看上了这点,才一定要把兰氏拉下水,而且拉到皇帝的对立面去。” “可陛下只不过是一个快十五岁的少年,虽就儿子近日观察,他绝不是一个甘心一辈子做傀儡的人,但凭借着他今时今日的境地,要想彻底摆脱舒太后的控制谈何容易?何必要在这件事上费如此多的心思。” “如果说朝中有重臣支持陛下呢?” 兰亭顿了一下,“儿子以为如今的大梁朝野内外只有想篡位的和想篡位但不敢篡位的。” “她舒氏一族已经安稳了二十多年了,一家独大势必会引起那些野心勃勃的政客们的不满,包括那些当年拼死护皇室南渡的朝臣们,当年若舒太后生下一个皇子被立为帝倒也无妨了,关键是舒太后无所出,眼看着霁家的江山不保,舒太后野心勃勃,那些自南渡以来一直保守观望的老臣当然不会再继续置之不理。” “所以舒太后就想这么一出,以防那些老臣联手我们兰氏?” “没错,我们兰家再不济,也是有些底子在的,更何况你外祖家在此也颇有名望,舒太后当然要防上一防,若我没猜错,舒太后之弟兴国公的大姑娘马上要及笄了,兴国公夫人正在打听有哪些士族适龄公子未婚,怕是有一桩姻缘正在等着吾儿呢。” 兰亭对父亲突如其来的打趣很是无语,他正色道:“看来皇帝陛下势必会看我不怎么顺眼了,即便我今日其实不曾对太后讲陛下的坏话。” “哦?你是如何对太后说的?” “儿子说陛下此举不过是孩子心性,并无甚恶意。” “结果被太后敲打了一番吧?” “确实。” “你为何不顺着太后的意思讲陛下的坏话呢?” 兰亭思索了一下:“儿子觉得再过些年,陛下或许能不再受制于太后,况且……儿子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 兰铮微微笑着,像是看破了自家儿子那点儿心思:“刚才你还对为父说凭借皇帝今时今日的境地,很难摆脱舒太后的控制,这会儿却又觉得皇帝或许能够不再受制于舒太后,以为父看,吾儿就是心软了罢。”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更新,最近家里有人住院有点儿忙,没来得及顾上更新,多多见谅!
第9章 误会 兰亭听着父亲又偏离话题中心的调侃,不禁抚了抚额,在心底暗自感叹,幸亏父亲这辈子志不在朝堂之上,否则就这不管见到谁都爱调侃两句的性格,怕是他们一家早就不知道被流放到哪个不毛之地去了。 他心里吐槽着,不动声色地将面前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开口道:“眼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父亲早些回房,省得回去晚了打扰到母亲休息。” 兰铮光听这番话也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这是不想再跟自己秉烛夜谈下去,想想儿子整日在宫中备受摧残,他也就很自然而然地同情起儿子来。 兰铮点点头:“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兰亭看着父亲站起身来,往房间外走去,走至门槛处,又回过头朝着自己问道:“那你明日……” 兰亭站了起来,将两只手拢在袖子里,语气淡淡道:“儿子明日会告假几日,今日被太后娘娘恩威并施了一番,儿子自然要卧病不起些日子。” 兰铮点点头:“也好,就当是在家休息罢。” 目送着父亲离开,兰亭回身又走进书房内间,他在书架上翻翻找找,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最不起眼的那一排话本子上。 今日小皇帝同荀先生讲起的那个话本子叫什么名儿来着?兰亭思索着,他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话本子能让这位陛下讲起来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 想到这里,兰亭索性蹲下身来,在昏暗的烛光中慢慢找寻了起来。 霁月今日在朝会上一改往日那副懒散模样,正襟危坐起来。 他有些心虚的在心里盘算着,等下这朝会散了,他该怎么办。 在昨日阴阳怪气捉弄了让他始终看着非常不顺眼的兰公子后,这位皇帝陛下就再也没有挑逗兰亭时那份硬气所在。 霁月觉得昨日自己就像喝了让人上头的假酒一般,怎的就非要捉弄人一顿才算罢休呢? 他心知太后娘娘对付他的法子有很多,等下指不定要使出哪一套来。 要是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吃饭可就真是惨了。 虽说十多年来,太后娘娘还没这样对待过他,但难保昨日的举动没有触及到她老人家的底线,触怒了她老人家的威严。 想到此处,坐在龙椅上的霁月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时此刻已然别无他法,只得祈求太后娘娘手下留情才行。 散了朝会,霁月毕恭毕敬跟在舒太后身后,一路上母子二人无言,直到行至每日分道之处,二人才算停下脚步。 霁月屏住呼吸,等待着太后的发问。 然而他想象中的太后劈头盖脸的责问并没有发生,只见舒太后面色微冷,淡淡问道:“听闻昨日皇帝在御花园顽皮了一番?” “昨日是儿臣的错,请母后责罚。”霁月二话不说,开启疯狂认错模式。 舒太后瞥了他一眼,“哀家还没说什么,皇帝也不必如此紧张,旁人看了,还以为是哀家不善待自己的儿子呢。” “儿臣不敢。” “哀家知道,平日里皇帝孩子心性惯了,身边一下子多出来了个拘束着你行为的伴读,难免会觉得不自在,再者皇帝毕竟也快长成个大人了,真要想给底下的臣子们立威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要懂得凡事都过犹不及,做什么事儿都掌握个度才好。” 霁月低头站在原地,对太后这番言语大感惊讶。 他本以为太后会借着昨日发生的事儿狠狠教训他一顿,没曾想到却仅仅是让他掌握分寸而已。 这太后娘娘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霁月看不懂。 “这次的事情就这样罢,昨日兰亭那孩子从上书房出来,还特地去给哀家解释了一番,让哀家不要因此事而责怪于皇帝,说起来也算是个善良的孩子,皇帝就不要再为难与他了。” “是,儿臣谨遵教诲。” “好了,哀家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了,皇帝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霁月行了礼,直起身子望着渐行渐远的太后,整个人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他摸了摸后脑勺往上书房的方向走着。 那姓兰的昨日去康宁宫是替自己说好话去了? 简直笑话! 他就知道这姓兰的没安好心,明面儿上说的是去替他求情,实际上话里夹带了不知道有多少关于他的坏话,而且还能不显山不露水的讲出来,同时也能保全他的美名。 这样的招数他可是在自己那短命爹的后宫里见的太多了,姓兰的那点子小伎俩可是真骗不住他。 他自己冷哼一声,心说等下到了上书房,看他怎么找那姓兰的算账。 一路风风火火走到上书房,连内侍通传的时间也不给,霁月径直掀了帘子进入里间。 而里间并不是霁月想象的荀先生和姓兰的一团和气谈论诗文的样子。 只见荀先生一人正坐在椅子上翻着本书闲看着,身旁立着一个添茶倒水的小内侍,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荀先生意识到霁月存在,赶忙从椅子上起了身,行礼道:“臣恭迎陛下。” 霁月敷衍般的点了点头,随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了眼四周,转身问道:“今日怎么没见着兰公子?” “定安今日告了假,说是昨晚被风吹着了,感了风寒,要在家静养几日。” 这位兰公子居然昨日告了状今日就当个缩头乌龟告了假?霁月瞬间有些气不打一出来,本来还想来这儿阴阳怪气两句,合着人根本就不给这个机会。 “原来如此。”霁月面作惊讶状,“这才进宫了几日,便染上了风寒,定安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定要好好补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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