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只大尾巴狼非常规矩地合上了首辅大人的衣襟,并且拍的十分平整,抬眸一笑,不怀好意。 他越是这样,嵇雪眠心里越是忐忑不安,“臣……要回府了。” 眼前人乍一成了皇帝,嵇雪眠多少都有点不适应,低下头,惯于恭谦,“皇上,臣告退了。” 怎料段栖迟却道:“司伶,你同我生分了是不是?” 嵇雪眠被他看出心事,皱了皱眉头,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皇上,从今以后,不可自称为我,而是要自称为朕。” 段栖迟被他数落,却越笑越深,“就这样,很好,以后就这么对我,不要拘谨。” 嵇雪眠摸了下鼻子,只好别过头不去看他:“平日里君臣有别,就算是成亲……那也是君臣,自然是要时刻清醒的,算不得生分吧?” 段栖迟听他这话,其实自己心里也想了一整天。 他只是在想,怎么能直截了当,以最快的速度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 后来段栖迟悟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告诉他,不要犹豫,不要让他瞎想,不要让他一个接一个的吃苦头,不要让他怀着孕还要胆战心惊。 “司伶,我爱你。” 嵇雪眠愣神,肩膀一僵,却没说话。 段栖迟站起身来,非常认真:“我说过,你和我永远不需要拘谨,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是三朝首辅,名满天下,而我只是一朝新帝,根基未稳。所以在我面前,你大可以放肆一点,没人敢说你的闲话。” 嵇雪眠垂眸,自从摄政王称帝之后,他整个人都没那么死脑筋了,听段栖迟这样一劝,心里的大石头好像有了落脚点,扑通一声落了地。 他想,他愿赌服输了,这辈子栽在他身上,那就栽了吧。 “不过,有些君臣之礼还是要顾及的。” 嵇雪眠呼吸凝滞,“什么?” 段栖迟抚摸着他凸起的肚子,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就是绵延子嗣,除了这两个小崽子,你得再给我生一堆小崽子,你早答应过我的,不能反悔。” “这不可!生一堆会死人的!”嵇雪眠后退一步,段栖迟牢牢把他的腰搂住,笑着吻了上去,“死不了,子嗣众多可是盛宠的表现,我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前朝后宫权柄最大的人到底是谁。” 嵇雪眠着实有所耳闻,前朝有妃子盛宠于六宫,自选秀进宫那一天起,肚子就没空过,后来成了先皇的母亲,仁颐皇太后。 嵇雪眠难以想象这么疯狂的宠爱,恨不得赶紧避开这一话题:“寻英还在家,我得回去看看……” 段栖迟看了看天色,“太晚了,宫门都关了,今晚你在玄清宫对付一宿,明早我叫人送你回去,寻英有下人们照看着,不会出事的。” 嵇雪眠哪里知道,段栖迟此举,是另有深意。 第二天一大清早,嵇愈和梅常青来了嵇府,四处寻嵇雪眠不见,只好坐在嵇府里下棋,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叫人邀请了三五老友,在嵇府里闲侃大山,饮茶吹风。 梅常青松了松衣襟,“这天头可真热。” 灵音猛打扇,应和着:“京城的夏天一向如此,因为这,城北的王媒婆生意都不好了。” 闫明陪着两位老头子,摸着下巴琢磨棋局,一边分心问了一句:“这和媒婆有什么关系?” 小厮“嗨呀”了一声,“闫大人早娶亲了,自然是不知道的。这酷暑里结亲,新娘子一流汗,那妆就化了一脸,再穿着厚重的吉服,戴一头凤冠……啧,哪个女孩子也不愿意受这种苦哟!” “下官看,非也。”礼部尚书捋了捋白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姻缘天注定,下官头些日子打卦,觉得这京城,不日将有一桩名传千史的结亲。” “是吗?谁敢在现在结亲?除了皇上他自己。”嵇愈落下一子,吃了闫明的马。 “说起来,自宣沃被关押若卢狱后,皇后娘娘带着小公主搬去和太后住了,想来太后是新皇的妹妹,不会太过为难她母女二人。” 梅常青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小公主,若是我家侄儿能念在先皇面子上,帮扶一二就好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嵇愈面容平和:“雪眠他会的。江山易主,做臣子的改变不了什么,他做的够好了,保全了家族颜面,又没有牵连无辜,我很满意。” 梅常青却心疼自家孩子,老脸满是遗憾,“可惜了,咱们雪眠保全了所有人,唯独辜负了自己……” 梅常青住了嘴,想起当时雪眠怀孕,又去了漠北,孩子就这没了,今天来府里也没看见小娃娃的踪迹,估计是彻底没希望了。 嵇愈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雪眠怀孕过的事,他不知道也好,省的心疼。 闫明点点头很是赞同,记忆同样停留在那夜摄政王当着众人面说他俩有个孩子的时候,“没事,还年轻,会有的。” 嵇愈反而是一头雾水,苍劲的浓眉紧皱,“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辜负自己,还年轻?” 一旁侍候的灵音适时说了一句:“先皇在天之灵保佑,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公主还不够,眼瞅着又要添两个小皇子了!” 三人脱口而出,“两个小皇子?哪来的?” 灵音被问愣了,搓了搓手,“……大人们都不知道吗?” 礼部尚书颤颤巍巍揪了几片叶子,当场打卦,看的直摇头,给一边好学的太常寺少卿讲解卦象。 向来在宗庙祭祀一事上兢兢业业的太常寺少卿大吃一惊,马上吩咐小厮,还要了张纸列了个单子,指指点点交代了半天。 闫明和嵇雪眠走得近,最近确实总和赵玄朗等人私下里讨论,为什么首辅大人自回京以来,没事就爱往家跑,也不出去喝酒玩乐,就算是段栖迟事多爱唠叨,首辅大人也不至于这么惯着他。 除非他俩背地里研究出了个小崽子玩。 这一听,闫明心里就豁然开朗,福至心灵地打通了任督二脉,但笑不语。 唯独嵇愈和梅常青两位长辈面面相觑,“小灵音,你话说明白——” 突然,门被敲响,小厮去开门,只见原先摄政王府的管家孙贵满脸堆着笑,身后大箱小箱成排,一个个都沉甸甸的。 嵇府老管家从花圃那边跑过来,擦擦手,行了个礼,“孙管家,不知带来这十里红妆……是什么意思?” 孙贵抖搂开一张纸,“聘礼的礼单如下,还请您清点。” “聘礼!”梅常青惊道:“给咱们家雪眠的?” 孙贵笑着:“没错,咱们摄政王自从登基后,府里就空了下来,只有老奴打理,嵇公子嫁进来后,自然不能做王妃了,咱们皇上的意思是,以迎娶君后的仪制下聘,婚期就定在后天,届时将昭告天下,举国同庆。” 想了想,孙贵又取出一个长生锁,“这是咱们太妃娘娘特意从佛祖跟前求来,送给小皇子的保平安的,虽然太妃娘娘和皇上聚少离多,对嵇公子和小皇子却十分喜爱,看看戴着合不合适?” 嵇寻英一听到太妃娘娘这四个字,推开门,揉揉眼睛,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灵音把他抱起来,谢过太妃,把长生锁戴到嵇寻英脖子上,“小公子,还不见过各位长辈?” 嵇寻英蹦到地上,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晚辈嵇寻英,见过诸位。” 嵇愈和梅常青像被雷劈了一样,看嵇寻英都看直眼了,“你……你叫什么?你爹爹是谁?” 嵇寻英嘟起嘴巴,真是的,这群大人怎么回事嘛,总是问他叫什么,爹爹是谁,很难猜嘛?真是笨呐! “我爹爹是嵇雪眠,我还有个父亲,叫段栖迟!” 小崽崽看着哗啦啦跪倒一地的半老长辈们,非常不理解,漂亮的凤眼一眨一眨的,谁能告诉他,他们是怎么啦? 不可直呼皇帝名讳?就他爹那个不靠谱的样子会是皇帝?嵇寻英不信。 皇子殿下?谁是皇子呀?那东西能吃吗? 还有这么多红色的大箱子,都快把大院子堆满啦,一个一个看起来好重哦,里面会有他爱吃的流沙包嘛?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6-26 17:43:52~2022-06-28 20:1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郁语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红喜05 嵇雪眠对此一无所知, 而是换了件轻薄的水色衣衫,独自一人去了若卢狱,看了一眼宣沃。 自那日海晏楼清剿之后, 明面上是昭告天下,宣沃带着亲眷逃离了京城, 实际上段栖迟还是手下留情, 把人关进了大狱。 宣沃是活着,宣懿已经死在悬崖底, 尸骨无存,高傲如他,死也不愿被擒,最后被林渊赶尽杀绝, 一世的睿王落到如此田地, 令人唏嘘。 狱中寒凉,嵇雪眠拢了拢衣领, 淡薄的眼眉难得染上一丝动容。 狱卒来的快:“嵇首辅, 您怎么来了?” 嵇雪眠微微颔首:“来看宣沃。” 狱卒把嵇雪眠领过去,一路上,扑鼻的血腥气味涌来, 狱里关押的都是朝廷罪犯, 一个个生不如死。 他们看着嵇雪眠伸出手,试图牵他的衣角,嵇雪眠突然想到,当年他也曾想过把段栖迟关在这里。 如果当真关在这里,一切恐怕就难以回头了。 最宽敞的那间牢房里, 宣沃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见到嵇雪眠来看他, 话未出口,两行清泪落下,“老师……” 嵇雪眠心里何尝落忍?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算是之前没心没肺,恩将仇报,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嵇雪眠也确实看不下去。 “宣沃。”狱卒打开狱门,宣沃一个飞扑抱上来,嵇雪眠摸了摸他的头,“你先放开。” 其实他今天来,带来了一张太后恩若的懿旨。 至于这是不是段栖迟的意思,嵇雪眠没问,也不想问。 若真是段栖迟下的旨…… 嵇雪眠不敢细想,饶了宣沃,段栖迟到底要下多大的决心。 “哀家与朕感念公主年幼,着赦免罪臣宣沃出狱,此生囚于深宫不得出,照顾公主安然长大,钦此。” 宣沃睁大了双眼,似乎难以置信。 嵇雪眠合上懿旨,抹掉了他的眼泪,“接旨吧。” “老师……”宣沃一如既往地喜欢他的老师,嵇雪眠从他眼睛里看得出来。 这张圣旨,只怕是段栖迟不想让小公主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像他当年一样,才赦免了宣沃。 嵇雪眠叹了口气,“宣沃,你母后为了你的后半生耗费心血,你三……皇上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从今以后,你只要不出这宫门,性命便可保。” 宣沃不知想起什么,眼泪流的更凶,“无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认了。只要阿兰和公主安好,做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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