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储殿正在议事中,嵇雪眠算是姗姗来迟,一推门行礼,抬眼看见了姜国使臣。 姜国使臣站在中央,一见到他,似乎是早有调查,行了大礼。 嵇雪眠回礼,观察到,文臣武将一应俱全,明昭昭写着来者不善。 方羽率先提出摄政王继位的提议,同时,闫明作为都察院的都察使一一列举了宣沃在归宫后的种种不作为,以及宣懿作为睿王,行事作风却是丧心病狂,一桩桩一件件拍过来,看的姜国使臣哑口无言。 紧接着朝廷重臣们纷纷表示赞同,嵇雪眠虽然没说话,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场战争牵扯了太多人的权利,段栖迟做得很好,兼顾了所有人的需求,一方面是稳定住了大宁现有的局势,另一方面,也给姜国一个下马威。 然而姜国使臣也不是好惹的,直截了当地抛出来意:“听说新皇即位,特来一拜,不知新皇是否有力度使我朝臣服,如若不能,恐怕难以服众。” 方羽微不可查地嗤笑一声,“那如何才能让使臣你臣服?” 使臣没搭理他,只把目光投向高位上的段栖迟,见那位即将大权在握的新皇,还是有点犯怵,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说道:“那就要看新皇要给多少好处,使我朝臣服了。如若不然,只怕铁骑踏过,鱼死网破。” 使臣想了想,环顾席间,并未见那位传闻中的“宠妃”,“我听说,新皇有一独宠的妃子,可以为她摒弃一切,只爱美人不爱江山,此生非她不要,可有此人?可有幸一见?” 席间众人纷纷看向嵇雪眠,“他不要命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嵇雪眠淡定垂眸喝茶,不打算替段栖迟解围。 段栖迟没有同使臣想的一样像只炸刺的刺猬,反而是意味不明城府极深地笑了笑,这个笑容不是很明显,但是使臣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他们有意无意的,触到了这位新君的逆鳞。 赵玄朗站起来,“使臣,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基于这种尊重,下官想提醒您,新君即位后,内阁即将颁布新法典,我朝没有用男……女人求和的习俗,你说的这条无法应允。” 使臣同样没把他放眼里,接着问段栖迟,“新君?” 段栖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嵇雪眠,云淡风轻地说道:“他不是什么玩物,不能被人肆意参观评价,本王也不舍得把他献于人前陪笑。说到这个,使臣可曾听闻,姜国西部九城?” 使臣微眯眼睛,“记得,那是摄政王带人打下来的领地,至今我朝还未收回,摄政王好手段,宁可城池荒凉,也不肯共享,自己圈的地方……” 这话说的不雅,像是委婉表达小狗圈地盘的思想。 另一名使臣却试探着问道:“如若……将城池暂时归还,两朝之间便可和睦共处?” 段栖迟一声轻笑,整片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和睦共处?”段栖迟觉得好笑,“本王要的是姜国绝对臣服,而非相提并论。” 嵇雪眠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涉及到绝对至上的强权之时,段栖迟表现出来的霸道强硬,让他也不想与之较量。 方羽适时站起来,“姜国作为后起之秀,着实需要赢得我朝的尊敬,这无可厚非,我朝很期待与姜国的交锋。” 此时,其他大臣有条不紊地打配合,一言一句,逐渐瓦解使臣团的构建。 将近一个时辰的唇|枪|舌|战,一直养神的嵇雪眠抬起眼睛,基本确定了使臣团的弱点。 那就是姜国封地狭窄,没有足够的地方种植粮食,大体依靠宁朝边境批量购买,导致国库虚空,此番试探,也是火烧眉毛不得不试。 嵇雪眠站起来,据理力争。 整个说话的时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但是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姜国使臣连连抹汗,刚刚还舌灿莲花的使臣全都开始磕磕巴巴,抢不到话权。 所有人渐渐明白,嵇雪眠的意图不是对峙使臣,而是天下一统,他在为大宁铺路。 第一个使臣开始打哆嗦。 第二个使臣双手发抖,连连喝茶。 第三个使臣头脑眩晕,结结巴巴。 第四个使臣镇定非常,几乎要把所有人驳得哑口无言。 嵇雪眠并不慌张,虽然这第四个使臣不好对付,但勉强拉扯他已经是不易了。 然而还是被他抓住了一个漏洞,局势单方面倒戈,所有大臣都有点慌了。 就在此时,嵇雪眠觉得自己有点迷糊,可能是话说的太多,有点呼吸不上来。 段栖迟很明显看出来了,“嵇首辅,你退下。” 嵇雪眠一愣,却没反驳,而是回身离席,去了后殿休息。 从这之后,段栖迟像是终于打开了脑子里的阀门,抓住他话语里微不可查的破防点,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局势再次逆转。 各司其职的大臣们也感觉到了紧张和压迫感,但是,使臣们已经跪下了,低着头,不再说话。 尽管还有一小撮无法说服的前朝臣子表示不满,但是对于这天下来说,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那就这样?”段栖迟似笑非笑,坐在扶椅上的身形挺拔坚韧,看似轻松,实则微微有些僵硬。 嵇雪眠隔着一扇屏风,突然就有点红了眼睛,呼吸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攥拳。 他知道几息之后,自己将会把真正的传国玉玺亲自递到他手里,为他昭告天下,这一朝百年的荣耀,尽数交付于他手。 除了自己,只有自己,才能亲手为他加冕,他将坐上至高无上的皇位,用前半生的黑暗,换取黎明。 从明天起,嵇雪眠将作为新皇的肱股之臣,再一次站在朝堂上,再一次为这天下事据理力争,再一次延续一代王朝的生命。 传国玉玺重的坠手,两人却异常认真地传递着它。 “还望陛下珍之,重之。” “朕,定不负首辅所托。” 天明之前,是无尽的黑暗。 入了夜,便是宫宴。 邻国使臣走后,只剩下些亲近的臣子共饮。 席间,赵玄朗问道:“嵇首辅,您这香囊的样式很别致啊,是去哪里买的?” 嵇雪眠摘下香囊,悠悠说道:“不是买的,你要是喜欢,我叫他再给你绣一个。” 赵玄朗连连摆手:“这下官哪敢啊?您这香囊里万一有金子,下官岂不成了贪污之辈?不可不可。” “哪来的金子?”嵇雪眠失笑,“这香囊是死的,打不开。” “打不开?我看看。”赵玄朗接过来,“我从小就喜欢研究这些玩意儿……属实有些奇思妙想,待下官想想。” 过了片刻,赵玄朗才展开紧皱的眉心,展颜一笑,“成了,太他娘的复杂了,什么人才想出来的结扣方式,也是够厉害的了。” 嵇雪眠这才发现,那枚香囊的打开方式不是横拉直扯,而是需要解开盘扣,很复杂。 赵玄朗这才打趣道:“嵇首辅不如看看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金子?刚才下官捏着,感觉是除了金珠,还有一张银票哦。” 嵇雪眠不由得被他逗笑,摇摇头,解开了香囊。 香囊里面的东西很简单,确实只有一张纸。 但不是白纸的银票样式。 赵玄朗狠狠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大气不敢喘,起身后退两步,撞在别的桌上。 其他桌的大臣们一头雾水,纷纷伸脖子,一双双眼睛看过来,“怎么了这是?”“有刺客跑进来了?” 只有坐在高位上的段栖迟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喝着酒。 赵玄朗猛地回头看他一眼,敏锐地发现他看起来淡然,实则手指都在抖。 赵玄朗心中犹如山崩地裂,默默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嵇雪眠将香囊彻底展开,拿出里面的纸,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就慌了神。 大臣们好奇:“莫不是哪家小娘子给写的情诗吧?” “那也正常,爱慕咱们嵇首辅的人多的是。” “嵇首辅,这么大好的日子,何不念来助兴?” 那不是情诗,嵇雪眠念不出口。 那是一纸崭新的、散发着浓香笔墨的大红婚书。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里面掉出了两枚玉佩,两璧半圆凑成一枚圆佩。 与此同时,一串一串的玉珠散落,噼里啪啦弹在桌面上。 “嵇首辅,快念念呀?” “诶呦,真是不着急的慢性子啊!等着听诗下酒呢?” “您要是嫌写的不好,不如当场做一句也行啊?” 嵇雪眠低头,突然觉得,眼前有点模糊。 那纸没写完的婚书,在等待他的回复。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抬头对上段栖迟看过来的慌乱眼睛,一字一句,不再迟疑。
第93章 红喜04 大臣们也是头一次听见高冷寡言的嵇首辅念情诗, 纷纷叫好,而后各自喝各自的酒去了。 唯独段栖迟保持着那副矜贵的表情,俊挺的五官隐约流露出一丝动容, 难以自持,嘴角上扬, 藏都藏不住。 宴席吃完, 赵玄朗第一个招呼大臣们走,呼啦啦一大群人倏忽就消失了, 转眼之间,偌大个大殿就只剩下两个人。 嵇雪眠经过昨夜,长记性了,没再喝酒, 段栖迟却喝了不少, 嘴角就一直没放下来过。 他喝光了最后一口,拿着酒杯, 食指抬起来, 朝嵇雪眠勾了勾手指,眼眸盛满了笑意。 嵇雪眠不自然地看了一眼殿门,看见确实一个人都没有了, 才捂着嘴咳了一声, 起身朝他走过去。 才刚一站到他身边,就听见酒杯咣啷落地,手被他轻轻牵住,低头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抬眸, 盯紧了这双有些失措的丹凤眼:“你的回答,是真心的吗?” 嵇雪眠心尖一动, 因为段栖迟这规矩的举动,仅仅是牵了手而已。 从前桀骜肆意的人一夕之间变得小心翼翼,仿佛在没有得到嵇雪眠的允许之前,他不会再有进一步动作。 嵇雪眠看透了他的心思,决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紧了紧他的手,“真心的,就说一次。” “你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要是反悔了,那也来不及了。”段栖迟故意逗他,笑的眯起眼睛,言之凿凿地问。 嵇雪眠闭眼睛,脸色酡红,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你有完没完?” 段栖迟一把扯住他衣领,把他引得俯身,胸前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皮肤,连带着里面的风光都一清二楚。 嵇雪眠想挡,却被他按着下颌,嘴唇凑上去,却不亲他的嘴唇,而是暧|昧的蹭了几蹭,低语道:“不急,娶你过门,还差最后一步。” 段栖迟只消往他衣襟里看一眼,整个人就像一只饿急了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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