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栖迟却盯紧了他,好像几百年没见过这张脸一样,目不转睛。 嵇雪眠那张像春花开了的脸颊除了秾艳,满是肃穆,眼神清冷而明亮,好看的难以言说,直往段栖迟心窝里扎。 从小到大,嵇雪眠都是如此,心里想什么都不说,装的恁像。 段栖迟突然恼他这样自持,自从嵇雪眠做了首辅帝师,待他就冷淡至极。 分明小时候他也曾拉着自己的手,一力把他从深不见底的泥潭里拯救出来。 于是他去掐嵇雪眠的脸颊,不出意料遭到了皱眉款待。 段栖迟便赌气似的,肆意捏过去,那张思念了几年的脸颊远比它的主人柔/软的多。 段栖迟试探他几次,见嵇雪眠一副不适应的样子,便知嵇雪眠所谓的逛青楼全是胡扯。 他便笑盈盈道:“大人可真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奇人,明明连别人的手都没拉过,为什么要说自己常逛青楼呢?” 嵇雪眠被他欺负着,眼眶蓄满了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因为你是哥儿吗?”段栖迟突兀看见他两眼含泪,心里便烧起了一把干柴,火焰腾的窜进了脑袋,哑着嗓子道:“早说了,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段栖迟又道:“我知道你没有准备好,我不逼你。” 嵇雪眠哑然,眼前人的自傲着实恼人,行为举止又十分放肆。 京城富家子弟玩个十几岁的哥儿是常事,管他是养着,还是偶尔光顾着,只要使够了银子,玩的再过也没人管,待到了年龄就放他们成亲,就算一段风流往事。 但从没哪个握权者动过心思,寻常哥儿玩够了,还要喜欢个内阁首辅玩玩,哪怕这人是个自小相识的摄政王。 嵇雪眠不能接受,他道,“王爷可知君臣有别,你与我罔顾伦常。” 段栖迟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但他一想起这个人是嵇雪眠,就只想全然不顾地占有他。 但是段栖迟心疼,他不能这么做。 嵇雪眠身不软,性不柔,哪怕是个哥儿,也没谁敢对他等闲视之。 他是嵇雪眠,是内阁争斗如火如荼中资历尚浅的首辅,也是先王钦点托孤之臣。 这个人,披了甲胄上阵,能杀出重围,脱了官服,却从未上过谁的榻。 “罔顾伦常又如何?”段栖迟笑笑,“本王已经做了这大逆不道的摄政王,还怕什么伦常?” 嵇雪眠见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索性就要走。 段栖迟偏不松手,两个人皆是自作主张霸道惯了,互不相让,扭打在一起。 段栖迟的肩被他胡乱揍了几下,却对上嵇雪眠那双慌乱的眼眸,里面尽是无措。 段栖迟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直接停手,拢住嵇雪眠的双手,“首辅大人,我知道是我唐突了。” 他甚是狂妄,面上满是纵情和自大,“但我并不后悔。” 嵇雪眠顿了顿,闭着眼睛,勉为其难的解释道:“王爷从小就自作主张惯了,臣也是实话实说而已,并没有惹怒王爷的意思。” 段栖迟笑起来,“雪眠,你真好。” 嵇雪眠听不得这种话,他想起身,段栖迟便松了手。 他的桌案上还放着给小皇帝的亲笔,只写了一半,还未填写完剩余。 嵇雪眠重新坐回去,提笔落字。 他的眉目似灯花明灭,蹙着眉忍耐,恁是无情,却动人情关。 段栖迟懒洋洋地看着他,“今晚我没有别的事,雪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坐在这里陪着你吗?” 嵇雪眠心知他是个不听人劝的,便微微挑起了眼眉,在灯下看他:“臣说介意,王爷便回离去吗?” 段栖迟眉眼笑开,“不会。” 嵇雪眠滚了滚喉咙,声音清泠道:“那不就得了?王爷要是想在臣这里坐着,便不要出声,打扰臣想事情。” 段栖迟惬意的眯眼,见嵇雪眠难得的舒缓姿态,他知道这嘴的厉害,便盯着那双极不诚/心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首辅大人随便弹劾我,我保证不会插嘴的。” 嵇雪眠瞥了他一眼,对他束手无策。 就这样,嵇雪眠写了半宿,段栖迟就坐了半宿。 写完某张折子,嵇雪眠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好热,他想出去吹吹冷风。 段栖迟拦住他,“你干什么去?” 嵇雪眠脑子有点眩晕,“吹冷风……” 段栖迟啧了一声,“你不怕生病?你不心疼你自己,我心疼。” 嵇雪眠摇头,不管不顾地要出去。 段栖迟干脆把他拦腰抱起,搁在榻上。 这才又添了一句,“你乖一点成不成?”
第9章 南疆09 嵇雪眠一只手肘抵住他胸膛,长睫挂着薄雾,不由得红了眼眶,“你……说什么?” 段栖迟挑起一边长眉,心里突然就燥了起来,左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右手便摘下他束发的簪子,把他放平。 段栖迟笑了笑,“你好好躺着,别瞎走动。” “你故意的?”嵇雪眠呼吸不畅地看着他,好像段栖迟怎么欺负了他一样,“我想出去吹吹风,你也不许吗?” 他一头乌发披开,如墨池打翻,衬在那身雪白的皮肤上,丹凤眼挑起,眼角眉梢都蕴含着恼怒。 像一只浑身炸刺的小白雀。 段栖迟恍惚间,这副模样与少时的嵇雪眠重合。 分明是同样一张清冷到结冰的脸,生生多了那么些不一样,好像长大后的他更漂亮了些。 知道他热的难受,段栖迟只好风轻云淡,柔声细语地哄着人道:“首辅大人难不成还要奏我一本?你我多年相识,我还能害你不成?” 他的话像石头子一样把嵇雪眠脑袋砸的浑浊,本来就委屈着,这下子更想不开了,“你走开,让我出去……” 段栖迟便笑眯眯的,“我知道你不爱听,就像咱们的太傅常说的那样,我是为了你好。” 嵇雪眠久久才缓过神来,“那……那你说,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就算我说,你听得进去吗?”段栖迟扯下他发上束带,想缚住他两只腕子,不让他乱动,“好了,乖一点。” 奈何嵇雪眠狠了心要挣脱,两只手带着力气乱甩,啪的一声,段栖迟被他不小心扇了一巴掌。 嵇雪眠扇完他,自己也愣住了,但是眼角仍是红的,“我……不是故意的。” 段栖迟的脸顿时落了一个巴掌印,火辣辣的。 再去看嵇雪眠,知道他正糊涂,段栖迟的心里虽然有点冒火,到底也没有生气。 他缓了几秒,才恢复表情,仍旧保持着如常的神色,“就算你烧成这样,我都不能拿你怎么办,你自己说,我这还算欺负你?” 嵇雪眠也不想揍他,但是和段栖迟相识多年,从小这个人就几次三番叨扰自己,就算是成了摄政王,本质也是暴戾恣睢的,尽管他从来没在自己眼前显现出来过。 嵇雪眠有点不好意思了,“抱歉。” 段栖迟好像听到什么震惊的话,挑起了长眉,一双狭长的眼眸微眯着,“雪眠是在给我道歉吗?” 嵇雪眠扭过头去,“不然呢?” 嵇雪眠被段栖迟一把搂在怀里,轻轻箍住,“好,我原谅你了。” 嵇雪眠的膝盖刚才磕着了,现在正淤青着,不知道磕哪里了,一眼看过去,雪白,纤瘦,细长,简直是一览无遗。 嵇雪眠忽略了淤青,他只是很难受。 他倒在榻上,不轻不重踹了一下段栖迟的肩膀,“你在这里……很碍事。” 段栖迟攥着他的脚踝,嗓音低沉:“别踹了,你再踹我,我当真会欺负你。” 嵇雪眠浑然不觉,抖着嗓子说道:“我睡不着,我这是怎么了?” 他一双矜傲的眼睛盈满了泪水,抿紧了唇角,直愣愣地看着段栖迟,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掉在枕头上。 “哭什么?”段栖迟擦了擦他的眼泪,笑着问他。 嵇雪眠的手苍白发青,指尖无措垂下,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觉得浑身上下好像更热了一些。 嵇雪眠虽然没有过经验,但他是知道这其中的含义的。 他的脸一瞬间红透了,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他突然发现,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在他身上复苏了。 段栖迟还在等着他回答,却发现嵇雪眠的神情渐渐不对劲了,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试探着问嵇雪眠:“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嵇雪眠却更慌了,说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药?你叫伙房熬的那锅汤……” 段栖迟亦是十分不解,眯起眼睛,“司伶,我虽然一直想要你,却也不至于用这等卑劣手段,那汤没别的特殊方子。” 嵇雪眠长睫微微垂下来,兀自抖个不停。 没错,按段栖迟的性子,他若是想,不管不顾要了便是,不至于下药。 那就说明,有人在汤里掺了药,故意害他。 他可能需要段栖迟帮他一把。 “难不成……”段栖迟话说到一半,却好像猜到了一样,没有说下去。 嵇雪眠想求他帮,也没那么容易,段栖迟不听到好话,是不可能如他所愿的。 嵇雪眠心里苦涩极了,逼不得已,嘴上松懈,绵绵求饶,“阿迟哥哥……” 段栖迟先是愣了一愣。 听到“阿迟哥哥”这个年少时的称呼,段栖迟一下子笑出声来:“雪眠啊,你这张嘴可真是厉害,这会儿又学会告饶了?” 嵇雪眠话都说不利索了,迫不得已地抓住他的衣袖,清冷的脸颊染上了羞/耻的薄红。 “那汤有问题,你帮帮我……” 不知多久。 嵇雪眠精疲力尽,一掌拍过去,试图推开段栖迟。 段栖迟不慌不忙的躲了,也不生气。 嵇雪眠终于可以挣开他的怀抱,谁知他重心不稳,叫段栖迟抓个正着。 段栖迟无视他惹人怜的眼神,哪能叫他走了,“利用我之后就想跑?” 嵇雪眠稍稍恢复意识,目光如炬,“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段栖迟终于确定,方才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果然是装出来的。 段栖迟按住他不许他走,“司伶,你不能把我用过就丢。” 嵇雪眠动弹不得,心焦的很,只得压制脾气,“阿迟哥哥……” 嵇雪眠只管乱叫一气,给段栖迟叫的脑子一塌糊涂。 他不想吃嵇雪眠这一套,偏偏一点抵抗余地都没有。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不管嵇雪眠说什么,他都能当个甜枣吃进去。 段栖迟从他脑后捂住他的嘴,说道,“那也不行。” 嵇雪眠见他不愿意放过自己,索性又和他扭打了起来。 一时间,帐篷里的东西被砸了个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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