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夜我困得厉害,可傅锦要离府,天还未亮就将我从床上挖起来,站在窗边亲自帮我束了发。清骨修长的指节插在发丝里缠缠绕绕,两条细长的辫子藏在束起的浓密发束里随之垂下,有些低调精致的味道。 傅锦拿了发冠帮我箍上,屈指弹了下翘起的冠尾,轻声道,“我不喜欢看到你身上出现伤痕,若我出府回来看到你把自己弄伤了,阿卿、小乞丐、周逾期……” 我掀眸看着他笑,“将我锁起来的人是你,凭什么去责怪别人?” 傅锦拨开散在我额角的碎发,“只要你肯答应一次会乖乖待在府里,我便不会锁着你,可是江年…不愿意的人是你……” 我抬头瞪着他,换来傅锦箍紧腰身俯身一吻。 薄薄晨曦透过窗洒在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我缓缓阖上眼睛,有些昏醉沉迷。 傅锦支起身撤开唇齿,沉眸看着修长指腹抵在唇瓣上将带出的水色缓缓抹开,声音有些低哑,“江年,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我抬眸瞥他一眼,掩了掩洇红眼尾的氤氲水雾,干咳了声开口,“都锁起来了,还不够吗?” 大概是我死心认命的态度取悦到他,傅锦勾指把玩着我漆黑发尾,垂眸低笑了声,“待我回来再向你赔罪。” 廊檐下两只雀团儿扑腾着翅膀飞窜开。 傅锦系上丫鬟递来的大氅起身离开,我坐在窗前刚还困得打盹儿,这会儿却眯着眼睛怎么都睡不着了了。掀眸望着铜镜里傅锦亲手箍上的金冠,薄薄晨曦映在上面有些晃眼,低下头撑着额角阖眸揉了揉,心底有些空落落得难受。 窗台被小石子‘砰’地砸了一下。 我侧眸透过窗柩看到,曾经灰尘土脸脏兮兮的小乞儿站在院边正撑着长枪冲我笑。 一口白牙,精瘦机灵。 ---- 傅锦日记📝:今天的江年也格外乖巧
第57章 57 离开侯府偏院的过程并不曲折,但等待云南苍溪谷的军队暗中调过来的时间却很漫长。 漫长到我拴着链子坐在窗边看了近半月的日升日落 傅锦将方恒留在了偏院里,可深夜袭来的刺客太多了,多得顷刻便将藏在府邸周围的侍卫缠了个干干净净。 楚析从屋外擒着阿卿进来,“这个怎么办?” 我看着阿卿,缓缓开口,“阿卿,钥匙在哪儿?” 阿卿眼底蕴着眼泪,低眸看了眼拴在我脚腕的银链,含着哭音与满腔恨意开口,“侯爷从来没有想要真心折辱你过!” 我没有说话。 阿卿似窥得一丝温情缝隙,忍不住柔软了面容,低声哭着哀求我,“再过两日、再过两日侯爷就会回来了,公子也是喜欢侯爷的对不对?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就这样一直在侯府里活下去也很好啊……” “阿卿,”我打断她,温声问道,“你今年几岁?” 阿卿顶着一脸泪水愣了下,怔怔作答,“十六。” 我望着她笑了笑,“江家满门含冤惨死的时候,我也刚刚十六岁。” 阿卿浑身僵直,彻底怔愣在那里。 我敛了敛眸,心脏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连出口的话语都渗透着藏也藏不掉的凛冽寒意,“所以阿卿,我跟傅锦之间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抬腿晃了晃脚间锁链,稀里哗啦碰撞出一片细碎声响,我侧头哂笑了下道,“你看,他连离府半月都要锁着我。情趣?人在身边的时候锁着才叫情趣,他不过是真的怕我跑掉罢了……” 阿卿不敢置信的望着我,“不,不是……” “是或不是都无所谓了,阿卿,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钥匙给我。” 阿卿咬紧唇,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我知道钥匙在哪儿。”门口一声脆响。 楚析一掌打晕阿卿,回头就看到小乞儿站在门口,笑嘻嘻抓着枚钥匙来回抛着。 楚析拿过钥匙丢给我,低头瞥了眼锁链道,“玄铁锻造的链子,若没钥匙,一时半会儿还真解不开。” 我弯腰将钥匙插入脚腕银环锁孔里,解开锁链丢在地上。 抬头看向小乞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 小乞儿弯起乌溜溜的眼珠子,粲然一笑,“我什么都不要!”想了想,又潇洒补充了句,“就当我还你帮我买油糕的恩情吧。” “一份油糕仅值三文钱……”哪里比得上以后的人生重要。 “可这世上,只有你愿意给我掏这三文钱。” …… 小乞儿挥了挥手,猫着腰从窗后溜走,“行了,就这样吧!趁着没人看到我先走了,说不定还能继续在军营里混混!最后一次帮你了,保重!” “对了,”小乞儿从窗外探出头,扒着窗柩指了指桌案上的金冠,“还有一枚钥匙就藏在那金冠里,小侯爷是真的没想要禁锢着你。” 我垂眸望着金冠,掩了掩眸没有说话。 楚析站在身后斟酌着开口,“若是不忍心……” ---- 江年:🎐
第58章 58 我扬手掷出一枚玉质小印,打断他,“偏院书房里放着最后三箱书画,正面是誊写的名人诗句,背面用水浸透是新作的书画诗词,够你半年名扬天下。” 楚析捏着精致小巧印章搁在指尖翻转把玩,看着上面的‘江年’两个字,笑了笑道,“这是……?” 我眸色微黯,那是五岁时父亲送给我的私印。 每日回府后,躲房间里偷偷摸摸雕琢了半年,我至今记得父亲拿出礼物郑重送出来时的场景。 握拳扫去心头沉郁,我道,“你不是想取而代之吗,这枚印章我从小便用,有了它便不怕有人质疑。” “你倒是毫不藏私。” 楚析将小印收进怀里,递了柄短剑给我,“太子府那边现在应该也已经攻进去了,除了楚云岫那批军队外,檐上我还给你备了三十位天剑阁高手,跟你一起前去。” 那短剑比一般袖剑短,比匕首长,我将它藏进袖子里,起身踏出廊檐,对着门外梁顶藏匿在院落四处的杀手,下令,“出发。” 楚析在身后突然出声,“不如我替你去这一趟,换你以后跟着效命如何?”声音顿了顿,他道,“执笔的手,何须握剑沾血痕。” 没有在意他说的话,我站在廊檐看着满院昏暗,突然想起件事。 扭头看着他道,“那枚私印算是当初约定外的吧,做为交换,所有因今夜事而死的人,恳请阁主来年替我在他们坟前斟杯酒谢罪。” 楚析笑了下,“在他们选择成为杀手的时候,就已经将生命献了上来,不必因此介怀。不过既然你提了这个要求,那帮你做做也无妨。” 这种时候说谢谢似乎有些多余,我握紧袖中短剑,向着院外走去。 傅锦留下的侍卫被楚析的人缠在偏院外,方恒横刀挑开两把迎头劈下的长剑,朝着我怒声嘶喊,“江公子——!!” 我没有理他,跟着楚析的人特意留出来的狭道,径直向侯府外走去。 从偏院到侯府大门的道路很长,长到困了我三年走不出来一步。 从偏院到侯府大门的道路又很短,短到我还未来得及找到今夜所有事发的真实感,便已踏出朱红阔门站在了寂静长街上。 回头看了看耸立在漆漆夜色里的侯府阔门,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宁静,躬身坐进楚析备好的马车里,就着夜色,向太子府邸驶去。 夜色很沉,太子府邸前的石阶早已被鲜血染透。 从太子府门前到内堂院中,鲜血淋漓的尸骸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每一具都是落入地狱后压在我身上洗不清的血仇罪孽。 楚霁月害江家满门含冤惨死,我害这么多无辜的人妄送性命。 我与他所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我不想管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蠢法子用累了,不想玩了。今夜掀翻棋盘,不成功便成仁,所有无辜者的身死之仇统统算到我头上好了,地狱修罗,罗刹什海,我亦无惧。 我只想要,只想要给江家满门,讨一个清白…… 我只想要、只想要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伪善元凶,俯、首、认、罪!! ---- 不会再逃跑啦💨 这一次,我们阿年选择(bi——(剧透消音
第59章 59 踩着一路暗红血渍进去,院子里很静,衬着黑暗里的满院血腥仿佛一座死城。 楚云岫的人杀伐果断下手狠厉,将整个太子府邸杀得鸦雀无声,就连漆漆空气里都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血雾。 走过长长院落游廊,纵贯一座座深庭阔院, 直至靠近最里面内院时,才听得一阵阵刀剑戈鸣激烈厮杀的声音。 云南苍溪谷楚云岫留下的人快被耗尽,正拖着浴血残躯跟太子府侍卫做最后的挣扎,楚霁月被贴身侍卫护着坐在荷塘边的亭子里,身前一盘棋,抬手起子,正施施然下着。 踏进院落的声音很轻,但楚霁月依然敏锐地在满院厮杀声里捕捉到了。 隔着满院漆昏混乱,他淡然抬眸瞥来,锦衣华冠,眉目如画,一如金銮殿前那般端着高不可攀的神明架势,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濯濯眸光直至看到我身后天剑阁的人,才稍微有了些波动。 他说,“你就这样糟践自己才华?”漆长眉头微微蹙起,似质问又似惋惜。 我望着他,歪头笑了下,“才华值几钱?” 楚霁月眸底的光有些复杂,两指捏着白色棋子轻敲了下棋盘,他施舍般掩眸露出怜悯神色缓缓开口道,“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过去呢?江年,人活着是要往前走的,定局无法改变,你困陷在仇恨里太久了……” 我看着他压在心底三年的阴毒怒火一点一点被点燃,满腔恨意再也抑制不住得疯涌了上来!! “执着于过去??” 利秀眉峰控制不住得向眉心蹙起,我捏紧拳头任凭指甲掐进掌心血肉里,嗓眼里似乎咯了血,一字一句都剜得我心肺劇疼!拧紧眉头我强忍着浑身颤栗戾声问他,“楚、霁、月!你他妈有没有心?!!” 明明是他们栽赃嫁祸残害了江家满门,结果却反过来指责我沉迷旧事困陷怨恨囹圄?!! 满门尽灭,血海深仇,江家整整三十七条含冤而死的无辜性命!在他们眼里却都只是不值一提的不、堪、旧、事!!那手执屠刀浑身沾满狰狞鲜血的罪魁祸首,竟一脸从容大度的施舍般劝我、放下怨恨!!哈哈哈哈哈!他凭什么啊?!! 我撑着一口气压下满腔怒意,笑得眼眶赤红!! 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道疯了?? 杀人者来劝无辜枉死者大度?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楚、霁、月,你这种人,怎么配做一国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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