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燃就这般窝在哥哥床前,这样候着,楚燃相信哥哥一定会醒,他的哥哥不会有事,就是为了他也不会,他在魏国平安喜乐都是因为哥哥,玉珩不会留他一个人在魏国生活。 玉珩已经去了束髻冠,楚燃将哥哥漆黑的头发放在脸旁,发梢此时已沾了血,垂落在木枕边(王府里的应该是玉枕),失了血色的皮肤白的异常。头发披散下来似乎身上的英气也散掉了是一种脆弱的美,楚燃听见哥哥细微的声音在说“渴”。 玉珩快醒了吗?楚燃惊喜的跑去倒水,差点被帐子里的全台(一种坐墩)绊倒。哥哥还没有睁眼,却有一个问题盘旋在楚燃脑子里,该怎么喂呢?哥哥没醒是抱起来喂,还是自己喝了对嘴喂,哥哥没醒自己喝下去能喝多少?自己对嘴喂应该喝的多些。 刚准备对嘴喂,玉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楚燃惊的慌忙把水咽了下去,自己反倒呛的咳嗽起来。玉珩刚醒觉得看一切都不真切,脑子里天旋地转,印象里是在混战中,突然冲过来敌方的战士,躲闪不及用大刀划伤了自己,腹部一阵剧痛。 而后齐兹柳出现劈死了对方,随后自己跌落在战场上,在睁眼就是营帐,而后就是楚燃的脸离自己这么近。而后就是袭上全身的剧痛,是可能比死了还要尖锐的痛,不自觉得想哼出声但他忍住了。看着玉珩隐忍的脸,楚燃知道哥哥一定非常的痛。 “你先扶我……起来……喝点水。”声音是缓慢的,断续的,楚燃小心的半扶起玉珩,伺候着喂了些水,喝的并不多。 “哥哥,叫医官来吧?先看看你是不是好些了?” “不用……,你先叫众将前来……,我要问一下……。”说的断断续续。 “现在问?还是先看看伤情吧?” “你通传下去……叫他们来,让所有将士们……都知道我醒了……,伤的不重……。”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楚燃不会知道玉珩现在有多疼,真的是死了也不过这么疼! 楚燃知道哥哥的用意,军营里兵将重多又不可能人人都知道主将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将军伤了,有人说是伤的很重,有人说是快死了,也未必大家都关心将军的死活,但是这对稳定军心是重要的。 玉珩平日治军虽严却绝不苛责战士、不打骂下属,更无贪腐军粮、军饷之行,如此才能军纪严明、作战英勇,是以也没有什么战士会盼着他早死。将军转好,对在他国领土上征战的,今天又是拼死一战的将士们而言,是有利稳定的。 “楚燃,你……扶我起来” “哥哥,你伤的这般重,坐起来可行?” “我实在不想……躺着和他们说话……,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快死,……如交待遗言一般。”不过是哥哥不想大家担心,也不想众将觉得自己行将就木。 楚燃半扶着玉珩坐起,众将领都在营里巡视,听见将军醒了自是欣喜,尤其是苻北荣、高以达,他们也是担心不已,而李庆兹觉得自己的头在肩膀上稳当多了。 “将军伤势如何了?”多人问道。 “无大碍……”玉珩回。 玉珩刚想问话,高以达就开始汇报情况,玉珩心想终是自己最贴心的将领,知道自己伤着,不想让他说太多话。楚燃扶着哥哥坐在床上,能感觉到哥哥身体轻微的抖动,他背后的伤口因为拉扯开始流血了,虽然有麻布护着,但是有热热的东西沾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军营帐已经搭建完毕,按最高规模戒备,安排兵士在挖摔马坑了,机扩也放入地沟,现在各处巡逻严备。我军探子在前方打探,方圆数公里内未侦查到敌军。我军战士,此次战役损失过半人,对我军整体实力有一定损失,清点战场后估算此次杀敌5万余人,敌方部队在谷口处已经全歼,此战获胜。” “我等诸将已商议,现在有以下几种可能,一是赵国此次战败,正在集结其他队伍往我处奔袭而来,现在尚未发现。如果是骑兵突袭,今夜可至,如果是步兵增员赶来,按行军速度估算要到明天或者后天;二是赵国人数不多,军事力量比较薄弱,此次一役已经打掉敌国主力,他们再无部队可集结;三是对方自知打不过我方后退出赵国,我们估计应该会往柯泽山方向逃窜。” 柯泽飞道“现在担心的是粮草问题,在进入山谷前,粮草运输一直在我魏国境内,安全有保障,但是现在已经进入赵国境内,我军孤军深入往前,赵国皇室居所离此尚远,就怕他们会诱敌深入,突袭我军断了粮道,我军则陷入危险。” “还是一事,羌族战将姚复安……可生擒了?”玉珩问。 高以达回复“已生擒。”玉珩身上很疼,也没再问抓住了就行,先看好。 “把他看好,陛下……说需善待于他……派出更多探子打探,……确定周围是否有夜袭的敌军,……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要求钟离、杏城再做增员。剩下的……明天。”玉珩感觉自己再没有说话的力气。 楚燃知道玉珩应该是疼的说不下去了,这么近的挨着他,玉珩的脸就在自己眼前,看着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密,脸色越来越苍白,感觉玉珩身体都慢慢烫了起来,应该是自己也坚持不下去了。众将士们退下,玉珩眉头紧皱,看着就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众将出去随军医官进来做了检查。 修书钟离、杏城两地太守,因为之前就有虎符、诏书可以增兵,重点提了车骑将军受伤一事,陛下的诏书大家一清二楚,两地太守看到伤情严重几字,眼皮都跳了一下。皇帝的亲儿子死在自己配合的战役里,就是没有自己的直接原因,以后日子也不太好过,估算了城防人数后增员,算了下路程日夜兼程,估计一天可赶到,地方增员往往是离的比较近的城池。 ------ 随军医官重新又包扎了伤口,开了些汤药命人出去熬煮可助于止血。给了楚燃一包药粉,“今天是第一天,将军必然疼痛难忍,此药可缓解一定疼痛,但是有微量致幻效果,请公子夜里一定小心照顾。” “致幻?为何会致幻?” “此药里有生草乌,少量曼陀罗,疼的难以自制便可服用此药,虽不能完全止疼,但疼的紧了能睡着,总是比醒着强的。” 楚燃小心的给哥哥喂了药,粉末撒在哥哥脸上,楚燃用手擦干净。自是如医官所说,第一天必是疼的难以自制,楚燃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只能捉住哥哥的手,放在自己脸旁。 喃喃自语“哥哥,你护我做什么呢?那箭中了我也未必会死,但是哥哥要统领全军,若不是你中了箭,怎么会没法使枪,怎么可能有人会近距离伤到你。” 玉珩感觉到手被楚燃握住,却也没想挣脱“护着你……是本能,并没有……多想。”玉珩当然知道带兵出征,责任是什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次错的有多离谱,但是感觉到箭矢射来,其实也不知道会不会射到楚燃身上,只是第一反应想护住他,只能说身体的本能反应竟比思考对错来的更快。 因为中了这一箭,直接导致自己拿不起长枪,才会改用刀近身作战,受伤的风险就变的极大才导致现在的局面,万幸的是没死,不然如何对的起父亲的信任和自己带来的将士。 “齐兹柳、扎可贴伤的……重吗?我刚才没有……看见他们。”玉珩问。 也不知道这样的战场上,齐兹柳是怎样保护了他的将军。那样的混战中,不是人杀了你,就是你杀人了,没有折中。楚燃站在部队中,厮杀起来都没法去顾哥哥,更不知道齐兹柳是怎么保护的将军? 只有一种可能就看见羌族军队冲过来的时候,齐兹柳就一直站在将军身边,抱着的就是一死也要护主的心,想到长安齐兹柳的家,想起他那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想到出来的时候是活生生的丈夫、父亲。回去的时候,就再没有回去的时候了,通知他家人死讯的时候,该是何其的痛苦。 齐兹柳愿意站在身后保护将军的那一刻,估计已经在心中和他的妻、儿告过别吧?楚燃想起齐兹柳躺在地面上,肚皮翻开,肠子流了一地的情景,想起那个将领的孩子,还有五色缕。 楚燃顿时觉得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今天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上战场杀敌,那样的境况下,他根本没精力去数自己杀了多少人,但确实是第一感受到正面迎敌的恐惧,大家争夺的不是某样东西,是命,是我有命活着,你就得死的真实。 看到楚燃落泪,玉珩知道齐兹柳、扎可铁没了,几万条鲜活的生命就像烟尘一般,散落在那个山谷中,战场会被清扫、地面的血迹,会被雨水冲刷、会被尘土掩埋。若干年后没有人会记得这个山谷中死过这么多人,阳光依旧、风霜如常,更是死了的人真真实实的死,他们又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 不知道过了多久,哥哥睡了,安静的躺在床上,散落的黑发,印着失了血色的面孔,静静地睡着,如此俊逸的面孔却站在离死亡如此近的地方,一次又一次,楚燃不由的生出小心思,这次不会再突然醒了吧?恶向胆边生,他把脸凑近了玉珩,在玉珩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便这样一直守着玉珩。 ----
第24章 守护 哥哥是次日清晨醒来的,醒来时楚燃已经再给玉珩准备药了。 不一时就有将士通报可否入内,进来的是李庆兹和高以达等几人,大家说了一下情况,一致判断昨夜偷袭是最好的时机,赵国却没有人来,不然是他们作战安排失误错失时机,不然就是他们的军事实力薄弱,一时间组不起第二支队伍。 “那就在此休整,等待增员……而后攻下赵国……部族领地。”二日后增员赶到,部队汇集一处继续往前,玉珩这般骑马肯定是不成了,在外打仗哪有什么仪仗?只能找辆简单的马车前行。 但是不好的是玉珩发起烧来,浑身烧的滚烫,白皙的皮肤都红了起来。医官来看过是感染所至,背后的箭伤汇了脓,行军途中没法治,只能等在安营后了。 “哥哥,你醒着吗?” 玉珩烧的迷迷糊糊的,连眼睛都没有睁眼,雪白的皮肤烫的泛起了红色,嗯了一声,应该是醒着。 楚燃扶他起来,喂了点水,哥哥却也不喝。想问哥哥吃不吃点东西却又没了回答,玉珩就这般一路上昏昏沉沉的靠着楚燃睡着,挨到玉珩的脸都觉得烫,楚燃第一次看见这般柔软的哥哥。 李庆兹知道情况后,再一次感觉自己的头不是很安稳了。 入夜安营,楚燃在床前,一向英气蓬勃的玉珩却也有今天这般,需要时刻护着的时候。微闭着的双眼,不断有汗冒出,额前的碎发沾在脸上,楚燃在温水里搅了一下绒巾(不是毛巾,是古代的一种团圈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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