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硕王府的事,打听得这么清楚啊?” “打听来的,否则你过去上课我怎么放的了心。”萧复双臂抱着他,林子葵也回抱着他,双手在他宽阔的后背交叠,像顺毛一样抚了抚。萧复埋头鼻尖抵在他的发间,并未亲下去,只是将他拥着。 林子葵道:“我该走了。” “……东西也收拾好了?” 林子葵乖顺地点点头:“好了,收拾了六七件襦衫和里衣,足矣。” 萧复叹息:“小郎君,给我留几条亵裤。” 林子葵:“……” 林子葵脸一下恼红:“你又……又那样。” “天干物燥,长夜漫漫。你不在我能怎么样?”萧复压低了声音耳语,“我改日来硕王府看你一眼吧,可别让你老师知晓了,他说话很烦的。” 林子葵心想不能破例,他来一次,就势必有第二次,硕王爷说不准还要他娘子住下呢,更说不定一眼发现这娘子是个男的,日后麻烦更多……林子葵怎么想都不能让他来。 “你别来了,等我考完好么……” “我就来一回。”萧复用下巴在他的肩膀拱了几下,闭着双眸生气道,“哪有这样的酷刑,刚成亲就要人分开,分开一回又两回,都是读书害得!” 好不容易将萧照凌说服了,林子葵跟着薛老上了马车,他心里颇有伤感,对老师道歉:“照凌那样说话,他不对,我教训他了,他下次不会了。” “你要是真教训得了他,那老夫可得替人谢谢你了,他那个小心眼的脾气,老夫不知道么?” 这么多人里,估计只有墨柳是真心诚意的开心。 就要去硕王府住下了,公子有这样的老师,和硕王交友,来日必当平步青云,萧娘子虽美,也太悍了些,整日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坏事,离她远些好! 林子葵一走,萧复独自躺在铺满花瓣的床榻上,辗转难眠。 可知方才一回家,瞧见花瓣大床时,萧复心里还想着晚上玩什么花样,才对得起林郎这精心布置。 不料是小郎君送他的孤枕难眠。 萧复睡不着了,半夜启程回了昌国公府,把昌国公都吓醒了:“这个点,快上朝了,你回来做什么?” “爹你不是让我回家么,我就回家看看。” “你小子,一个月不回家,挑个半夜回家?快去睡觉!” “不必了,”萧复眼见日月同辉,道,“晚些收拾吧,我晚上再回来住,待会儿就进宫去了。” 一墙之隔的硕王府,萧复离得近一些,惦念似乎有所慰藉。 清晨,马车入宫。 萧复到殿中换了一身朝服,陈统领来给他请安,发现萧复困倦又憔悴的模样,道:“王爷是不是昨夜没睡?” “睡不了,睡不着,本王病了。” 元庆:“谢先生走了,让太医来给您瞧瞧?” “太医治不了,本王是犯了相思病。” “……” 萧复展开双臂,小宦官将他的腰带束好了,萧复道:“上朝吧,陛下起了么?” “起了,在外头候着呢。” 宇文煊礼数周到缜密,每日上朝前,都先来见萧复,给皇父请了安,方才去奉天殿。 萧复一脸困乏,下朝后,让梁公公将礼部尚书请过来:“庞大人,今年会试,谁主考?会试题呢,呈上来给本王看看。” 摄政王格外关心科举,庞大人不敢马虎:“今年下官亲自主考,副考官都是科举入仕的大学士。” 萧复将会试题全部审了一遍,从天文到地理,林子葵无所不知,这些八股文章他都会写,他只是不喜欢写八股文。 萧复想了想,道:“加一条,会试文章不仅限于八股文体,考生可直抒胸臆,有感而发。” “啊?”庞大人张了张嘴。 写八股文都是多少年的老传统了,这……说改就改啊? 萧复沉声说:“本王看不进去八股文,但念在考生练习了这么久,允许他们写,不愿写的,也可以不写。会试考卷,你们初审,本王亦要终审,绝不容许任何徇私舞弊!让本王知道,是要掉脑袋的!” 会试新规出来,贴在了贡院门外。有人欢喜有人愁。 “太好了,可以不写八股文了!礼部终于做人了!” “我寒窗苦读十年,每日一篇八股文不间断,都要写吐了,如今不限制体裁了,我那文章巧思辛辣辞藻,如何脱颖而出?” 秦淮河开了押题的赌场,有的学生花银子押题了,有的在埋头苦读。 墨柳坐着给公子踩木扇,午后太阳直射,他已快眯睡着了。 林子葵在写文章。 他此次,是直奔着会员而去的,乡试中解元,会试中会员,殿试中状元,这才是他的目标,如此马虎不得,不能因为将书倒背如流,就懈怠了。 萧复下朝后,回的昌国公府,又忍不住过来瞧他。 看他认真苦读,有些困乏的模样,口干了,想喝一碗茶水,扭头一瞧,书童在椅子上都流着哈喇子睡着了。 林子葵只好自己起身去掺茶,茶壶里也空了。 地上放着冰盆,倒是没那么炎热。 林子葵不好意思去差遣硕王府的下人给自己倒茶,就强忍着,将茶盏里那一点水仰头喝干。 他写得困顿了,没撑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萧复提着茶壶,将它掺满了,给他添置了冰块,最后把人抱到了床上去。 林子葵睡着时,脸恰好压在未干的墨迹上,脸上印着黑墨,萧复用手给他擦了擦,不慎将小郎君擦成了个花猫。 林子葵睡得发热,无知无觉地伸手将自己的衣领扯开了,露出一片清晰的锁骨,和半边的胸口。 萧复不免有些心猿意马,指腹拨弄了一下,林子葵敏感地抖了抖,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他半睁开眼,入目有刺眼的光亮,蚊帐如烟雾一般飘然,林子葵看见了萧照凌,还以为是梦呢,呢喃道:“娘子,想你了……” 呢喃完了,又闭眼睡了。 萧复低声回应:“你可知我每日都来瞧你?”手上慢而仔细地将林子葵脸上的墨迹擦干净了。 自古以来,天下读书人皆是十载寒窗积雪余,读得人间万卷书。可读书不透,多亦无益,然亦未有不多而能透者,如林子葵这般,读透书,亦寒窗苦读,笃学不倦,才是少数。 七月三十,林子葵被硕王府的马车送到了贡院门口,明日考试,他今日提前报到。书童和仆人都不可伴随入内,林子葵在贡院外背着书笈站定,仰头在太阳光下等了等,头顶被晒得滚烫发热,依旧没看见萧照凌。 林子葵心下空落落的。 忽然他瞥见一个熟人,那身材人高马大,鹤立鸡群。元庆大步走过来,恭敬请他:“公子,主子在马车上等您。” 林子葵眼睛终于亮了光,在众多生员里,高高兴兴地背着书笈、穿过人群跑过去。元庆紧步跟着,伸手给他摘书笈:“我来背吧林公子。” 站在贡院高楼的庞尚书眯眼一瞧:“那大个子不是陈统领么?怎么,他家也有亲戚来考试啊?” 摄政王说了严惩徇私舞弊,就算是禁军大统领的亲戚,那学问不行,也必不能行。 萧复出宫,辗转也换了几次马车,这马车通体灰色,低调不显眼,林子葵掀起袍角攀上了马车,一手挑起竹帘,心上人的脸庞映入眼帘,林子葵一时定住,唤道:“照凌。” 萧照凌眼眸柔软似水,笑着喊:“小郎君。”
第58章 金陵城(27) 林子葵有一个多月未见照凌, 念书时常觉得他在身边,做梦也会梦见。这魂牵梦萦的情愫,终于得到了释放。 马车不大, 林子葵一进去,先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在萧复喊他“小郎君”的时候,林子葵就毫不犹豫地弯腰去抱他,两条手臂直接穿过他的后背腰身,搂得紧紧的。 反倒让萧复一愣——林子葵其实从未主动来抱他的, 不知是读书人的含蓄,还是心里终究顾忌自己是个男人,这样的情况,是第一回 发生。 原来一次分别,能让古板的读书人, 变得不那么含蓄么。 林子葵身上被太阳晒得很热,这种滚烫的暖意, 直达萧复的四肢百骸。 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萧复低头问:“子葵在硕王府, 可有好生念书?” “有的。” 萧复知道他认真,宇文灿听得打鼾, 他都能充耳不闻。 萧复摸到他身上长了肉, 看来这段时日吃得不错。 “那你可要好好考, 中榜就好, 中不中会元没关系。” 林子葵点点头,口中却低声道:“要中的, 我会中的。”他答应了老师, 在爹娘坟前起过誓。 和殿试看皇帝眼缘不同, 会试只看文章,看学问。 林子葵微仰着头,额头出了汗:“我若中了状元,你……” 他欲言又止,想问萧照凌,他爹娘,可会因为自己的功名而愿意见他么? 然而话像是要挟,林子葵问不出口。 萧复:“嗯?中状元怎么,林郎就愿意跟我洞房了么,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古人都这样说的。” “不、不是洞房……”林子葵解释不清楚,“罢了,等我中了再说。” “会中的,好好考。” 考生都进贡院了,林子葵也被萧复放下了马车,放他下去前,拉着他嘴唇相触一瞬就分了,林子葵霎时心神不宁,下了马车,还反复回头来望。 陈统领将他送到了贡院门口,将他的书笈交给了他。 三天一场,一共九天,八月初天气依旧炎热,偶有凉风袭来,前后都有林子葵画的脚力木扇,看来硕王爷将生意做到了贡院来。 学子们议论纷纷:“竟然还派人给我们考生扇风,以免我们中暑,礼部尚书好人啊。” 庞大人稳坐高台,手里盘着一串珠子,心道:“若非摄政王下令,说读书人身弱,天气一热就晕一大片,会试无法好好开展,老子才不可能派人给你们扇风。” 他走下来巡视,考场数十个,填满了整个贡院,庞大人他儿子庞襄也在。尽管庞襄提前背过题,此刻还是答得焦头烂额。 他只会对对子,猜谜语,写文章是一窍不通,背写好的、现成的文章,也颇为吃力。 庞襄抬头看着旁边坐着的年轻考生,长相俊朗如玉,身姿如竹,脖颈修长,白皙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叆叇,写文章写得从容不迫,看起来得心应手,洋洋洒洒。 九日后,会试结束。 庞襄终于松了口气,添添补补,算是写完了,再观他一直关注的那位年轻学子,处变不惊,举止自若,交卷后,便收拾好书笈,大步走出贡院。 如此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看来他这是要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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