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林子葵被喊醒,出声:“墨柳……你吃了么。” 墨柳一看公子被萧姑娘抱着,就多看了一眼萧姑娘,萧姑娘这一身瞧着像是官袍啊…… 夜色浓重,他看不清也看不懂,收回目光:“公子你怎么这会儿才回啊,你没带我去,我就等着,等了许久。” 林子葵:“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墨柳点头:“吃了一块糕点,我再去吃一些,先去烧水,给您洗个脚。” 墨柳是书童,不是奴仆,林子葵也就成亲喝过酒,鲜少有这种时候。所以墨柳知道公子爱干净,每日会给他烧水,林子葵自己泡脚。 锅里就有烧好晾过的热水,墨柳用手指戳了一下,温度恰好。 他吃力地提着两桶水进去,元庆伸手接过了:“我来吧,你提不动。” 元庆走到门外,敲了敲门。 萧侯爷的声音:“谁?” 元庆:“主子,我,热水来了,还有些,给林公子沐浴么?” “他倦了,不沐浴了,将水提进来吧。” 元庆一手一桶,头上顶了个铜盆,膝盖一顶门,就进去了。 入门有个苏绣屏风,绣的江山如画,屏风后才是宽敞的床榻。 元庆低眉顺眼地进去了,将铜盆放下,倒了水,余光瞥见自家侯爷弯腰在给林公子脱鞋袜。 知道侯爷疼爱他,可饶是如此,见到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 所以放下水,他立刻就转身走了:“主子,门给您带上了。” 窗外弥漫着夏夜的蛐蛐声。 林子葵倒在床上,不吭一声。 萧复将铜盆子端过来,用手掌全数没入试了试水温,才一只手捏过他的双脚脚踝,放了进去。 铜盆里的水没过林子葵的半截小腿,水温正好是舒服的,所以他一动也不动,没醒。 萧复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坐下给他洗,洗之前心头还有点微妙,毕竟没做过。 等手碰触到了,自然而然地,就知道怎么做了,很顺理成章。脚趾搓一下,后跟搓一下,脚心也是,最后湿漉漉地抱在了那身万人之上的漆黑蟒袍上。 方才给林子葵擦过脸的毛巾,被萧复随手一拽,给他擦干了脚,继而放进被窝里,将毛巾再随手一丢。 床榻上换了凉席,冰凉的竹片被打磨得油润光滑。 萧复宽衣,指尖轻弹灭掉烛火,翻身上床。 林子葵被他抱在了怀里,他背着身的,萧复挨着耳朵喊了他一身,林子葵也不吱声。 “喝醉了,倒没有怪毛病,就是话比平素多,脑子也转得慢。”萧复低语着,借着他的手过来,他是忍久了,想忍忍过去算了,又忍不得!大掌拨开林子葵的亵裤,在外头磋磨,也就一刻钟工夫,萧复伸手四处摸索,在床尾摸了张毛巾随意擦了擦,又挥手丢得老远,就抱着他睡了。 老师不在,林子葵无需上课。 但每日一到卯时,他自己就睁眼了。 还困着,翻了个身,和萧复面对面了。 “娘子……”林子葵依稀想起了昨夜的事。 元庆来硕王府接自己,半路途中,遇见了照凌,照凌也来找自己的,他们说了好些话,说了些什么,林子葵想不起来。只记得回家了,又做了个梦,梦是个春梦——林子葵只记得这个了,到底具体什么样,他一下就忘光了,自己感觉亵裤里好像有些湿润,腿上也有些,难道是…… 他心下难堪,正要起身去洗一洗,面对着的照凌也睁眼了。 萧复这会儿也要起来上朝了。 当摄政王治好了他多年的懒病。 他慢慢睁开眼来,看林子葵猫着腰在床上动作小心地找衣裳,出声问他:“你忘了,你老师还在淮南,你还要回淮南上课去?” “不是,不是,你怎么醒了,我去……去如个厕。我找找那个,裤子。” 萧复一看他睡得发蒙,乌发些微蓬乱,还心虚赧然的模样,半撑着胳膊坐起来了:“裤子怎么了?” 林子葵不敢说好像是弄脏了,火速找到了,就避开他去换衣裳,萧复原地躺着,忽地想到了。 是自己的不小心流下去了。 要告诉林郎么? 算了……还是罢了,不告诉他了。 不然林子葵下回就该穿着外衫睡了。 卯时天熹微,窗外芭蕉绿,萧复换了身便袍,林子葵换了整洁的衣裳,心里正懊恼呢,看着他要走的模样,愣住了:“怎么今日又要走?” 是要上朝,萧复哪里好说,摇头道:“孩子病了,缠着我去看他,昨夜就缠着不让我走。就是上回带你见过的小四,他爹走了,前几日娘也走了,就病倒了。” “小四?”林子葵一下就想起来了,自己当时看不清呢,只记得抱过那孩子,是个很小很软糯的男孩儿。 “那……那我随你一道去看他,”林子葵回屋披上轻薄的襦衫,戴了叆叇,“病得重么?” “有些重,三哥给开了药,无大碍。林郎且留在府上吧,让厨子做些好吃的,我午时带他回来用膳,给你看看。” “带回来看?罢了,”林子葵摇摇头,猜到了缘由,照凌不愿带自己回家去,他心下落寞,面上不显,“孩子病了,还是不折腾他了。我回屋看书,你午时回么,回的话,我给你留饭,不回就不留了。”
第54章 金陵城(23) 林子葵虽然掩藏得很好, 萧复依然能瞧出他似乎有些不开心。 是因为自己回金陵后,就每日都要离开他么? 萧复这也是没办法。除了等林子葵考了状元,给他个六部官职, 如此两人便能一起上下朝了。 现在不说,萧复是怕他知晓自己身份, 怪罪自己,不考了转头回凤台县当教书先生,或去某个偏远地区当县令。 等林子葵过了殿试,得了圣旨, 木已成舟,还能跑了么。 萧复站在台阶下,和他平视着:“午时前,我肯定回,你让厨子做些你爱吃的吧, 小四爱吃什么,我倒不知道, 回头我问问他去。”吃饭这件事,似乎也一下拥有了意义, 萧复以往因为没有食欲,他只是肚子饿了, 才知道吃一点来充饥。 五月中旬天气渐热, 林子葵穿着轻薄的襦衫在窗下写文章, 微风下芭蕉摇曳, 遮了阴,有光斑洒落地面。 林子葵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 想明白萧照凌家门第或许显贵, 父母不允许自己这样的人和他成亲, 还是个断袖。那自己就考个状元,有了话语权,就能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地进他萧家了。 方才看萧照凌离开,身后跟着元庆,元庆腰间佩刀,像个大将军。 林子葵勤奋写文章呢,萧复刚开始上朝。 梁公公尖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萧复斜着身子坐在龙椅旁:“没事对吧,退朝——” “等,等等,千岁,微臣有事!” 萧复皱眉看过去,不知道是谁在说话,真不懂事。 只见百官中跑出个矮子,扑通跪下,乌纱帽差点抖掉:“千岁爷,秦淮以北连日无雨,千里如焚,臣担心大旱将至,农业停滞,颗粒无收,便会引发饥荒的!” 萧复看了他一会儿:“你是哪个?” “臣,户部郎中肖簧,四年前山东旱灾,臣就曾跟随巡抚大人前去赈灾。”肖大人始终不敢抬头,但这事儿,他已经忧虑许多日了。 肖簧——萧复想起来了,这不是本来和林子葵有亲的那家人么。 肖大人给自己成亲出了不少力啊,萧复看他也挺顺眼的,毕竟林子葵在老家操持婚事,给自己定做嫁衣的银子,可都是用的肖簧送的钱。 故此他语气没有那么严厉,反而显得温和:“旱灾往往伴随着饥荒,这是历朝历代的难题,肖大人,你有什么好法子?” 百官侧目。 摄政王平素说话可不是这个语气啊。 这个肖簧?充钱了? 肖簧诚惶诚恐:“臣以为,可以早做打算,北边粮食短期内不会短缺,可这连日高温,若持续下去,真要等到短缺时再去运粮,粮食千金难求时,太容易出现纰漏了!还请千岁下旨,从苏北调粮,即刻送到山东储备!” 旱灾确实是个大问题,萧复记起林子葵也写过抗旱的文章,就在他怀里坐着时写的,萧复也一个字一个字被迫看过。 他说道:“所以,以厚雪复蔺之,则立春保泽,冻虫死,来年宜稼,国家大兴水利,修建水库,雨季储水;至于百姓,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在当地溪流建造溪井,利用溪底筑坑集水蓄水,以抵抗来年干旱。” 肖大人没忍住抬起来头,震惊地看着摄政王:“此三法,妙啊!” 连奉天殿上一帮老臣,都意外而赞许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萧复忘了,但记得林子葵想得万分周全缜密,绝非萧复这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他甚至还画了完整而详细的溪井图纸,另有其他的水利设施,灌溉设施图纸。 只要不是连年大旱,林子葵那套法子足矣。 萧复可不敢抢他家小郎君的功劳,说:“此法是本王看了下面递上的文章,信手拈来。”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不知,是何等奇才写得文章?” 萧复:“本王忘了,梁公公,让人去御书房找找,日后找到,便要论功行赏。” 户部尚书:“这定要大赏,大加封赏啊!” “是啊!”朝臣附和。 “这样的才子,要为我大邺江山所用!” 萧复侧头:“本王知道,梁公公,先把这事记下,找到文章,就重重封赏,加官进爵。” 年幼的君王听得很认真,退朝后,就跟着萧复去了御书房,要看那位才子的文章:“这人想必是朝廷官员,今日为何不站出来呢?” “并非朝中之人,是林夫子写的。”萧复赶着要出宫回家,去换衣裳。 宇文煊的声音隔着一面墙:“林夫子这样的奇才,皇父缘何不收入囊中,为你所用?” 萧复换衣裳的声音窸窸窣窣的:“皇父是想用,不过皇父结交他,用的是江湖身份,你林夫子不晓得。” “林夫子定要为朝廷效劳,皇父可知他家住何方,儿臣这就派人去传旨,请他入宫——” “免了,此事皇父知道处理,陛下去看折子。”萧复换好衣裳就走了,宇文煊坐在御书房,他要坐在高凳子上,才能碰到黄花梨桌。听见身旁宦官说:“陛下,千岁又去看康王了。” 皇父似乎格外疼爱老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四会撒娇。 大殿下一听说,老三被封赏了,缘由竟是兄友弟恭,就立刻前去岐阳宫探望小四弟了,还正好赶在退朝后去的,想的便是能见着摄政王。 萧复却只跟他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免礼,殿下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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