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枕风扶额:“行了行了,本王该死。” 安远侯抬头看向天边,道:“陛下要是知道殿下这几日只吃了两口烙饼,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 “丞相一定会很生气。”一想到萧相,周怀让在炎炎烈日下打了个寒颤,“丞相一旦动怒,咱们整个东宫都没好日子过了。” 魏枕风以手覆面:“……快别说了。” “王爷!” “都说别说了,本王知道错了。” “不是,王爷您快看!”季崇骨颤肉惊地指着远方的天际线,“那是什么?” 一团巨大的黄烟出现在天际线上空,像是一堵黄沙砌成的高墙,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从天边滚滚而来,越来越宽,越来越大,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压到了沙丘上。 武元常喊道:“是沙尘暴!沙尘暴要来了,跑,快跑,用头巾把口鼻捂住,找个地方躲……” 武元常的声音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狂风从地面卷起黄沙,砂砾无差别地攻击着地面上的一切,植被,骆驼以及行人。 赵眠视野中只剩下混沌的黄色,他知道沈不辞等人应该就在他身边,可他什么都看不到。他记得武元常的经验,这种时候不能慌乱,更不能开口呼救,否则高黄沙会不顾一切地冲进他的嘴里。 他应当尽快找到可以避风的地方,可是现在的他什么都看不见,也根本无法在狂风中行走。 风暴愈演愈烈,千钧一发之际,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突然被握住了,紧接着一个强有力的力量带着他朝着一个方向坚定地前行。 那人用身体为赵眠挡住了一小部分沙尘,虽说在如此巨大的风暴中只是聊胜于无,却让第一次遭遇非人为危机的太子殿下安心了不少。 他不是一个人。 理智告诉赵眠在沙尘暴中他们走不了太远,但他又觉得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终于,他看到了那个和周怀让头形状很像的风化岩石。那个人带着他躲到岩石最里面,自己则面对着他护在外面。赵眠脸颊贴着那人的胸口,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男人的腹肌。 这熟悉的触感,是魏枕风不会错。 黄沙遮天蔽日,明明是正午,天地之间却暗得像入夜前的黄昏。狂风呼呼地怒吼着,砂砾击打着岩石壁,纷杂的声音充斥在耳畔,可他却隐约能听见少年的心跳声。 不知走了多久,风声渐息,苍穹上的灰色褪去,烈日重新出现在沙漠上空。一切重新归于平静,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魏枕风直起身体,来不及活动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双臂,他低头问怀里的人:“还好吗?” “还好。”赵眠嗓音低哑,“我们可以出去了么。” 魏枕风道:“应该。” 两人互相搀扶着从岩石后走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的金色,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以及身后的岩石。 “不妙,”魏枕风语气难得严肃,“我们好像和其他人走散了。” 日光晃得刺眼,空中漂浮着金色的尘埃。赵眠眯着眼道:“更不妙的是,我们和骆驼走散了。” 他们的水,食物和衣物都被骆驼背着,找人还是其次,若找不到骆驼,他和魏枕风最多只能在沙漠里撑上两天。 魏枕风道:“我们在四周找找。” 按理说,其他人应该都在附近。但麻烦就麻烦在,其他人等风暴过后也会尝试去寻找别人,在这茫茫大漠中没有参照物,稍微多走几步就可能会迷失方向,再也回不到原点。 像安远侯沈不辞等人,定然不会坐以待毙,风暴一过就会马不停蹄地寻找太子殿下。而周怀让抱着自己一离开必定迷路的自知之明,守着一匹满载的骆驼,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于是,赵眠和魏枕风在找了半个时辰后,第一个找到了周怀让。 周怀让看到赵眠,几乎是喜极而泣:“殿下——” 魏枕风看到那匹满载的骆驼,长舒一口气。 可以活下来了,赵眠,他,周怀让,还有……某个暂时无法确定存不存在的小家伙。 赵眠问周怀让:“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周怀让含泪摇头:“没有,殿下。沙尘暴来的时候,我一直扒着骆驼腿,扑到在沙子里……殿下,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憋死,再也见不到您了……” 赵眠看着骆驼背上满满的包裹,刚好是三个人的分量。他由衷地夸赞:“扒得好。” “要是你能顺便扒住武元常就更好了。”魏枕风道,“没有他,靠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辨认出方向。” 周怀让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分头去找人?” “不可,”赵眠想也不想,“我们三个绝对不能分开。无论何时,都必须待在一个地方。” 周怀让不知想到了什么,掰着指头数了数,然后小脸一红,问:“绝对不能分开?” 赵眠“嗯”了一声,考虑到周怀让的脑子,他怀疑哪怕是让周怀让远远跟在自己身后,周怀让都可能把自己走丢。于是他又强调了一句:“你牵着骆驼跟好我们,离我和王爷的距离不能超过三步,哪怕睡觉时也一样,懂么。” “懂……可是万一在十五之前咱们还没走出去,我、我咋办?”周怀让战战兢兢道,“要不,到时候我把自己敲晕?” 赵眠:“……” 魏枕风:“……” 作者有话要说: 眠眠:必须固定时间上床和上班打卡有什么区别?
第36章 在原先的计划中,无论他们最后能不能找到矣族遗迹,最多只会在沙漠里待十天。倘若不幸失败,他们就先回渊军大本营,休息整顿,总结经验,增减人手,然后再重返大漠。 欲速则不达,寻宝一事,耐心最不可或缺。 因此,他们带的水和食物也只有十来天的分量。 今日刚好是腊月初八腊八节,还有七日便是满月之夜。如果他们能顺利和武元常等人汇合,或是能靠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在十五之前回到渊军大本营是没有问题的。 可惜,这三人在认路一事上均没什么天赋。即便是记忆力惊人的赵眠,面对哪哪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茫茫沙海,也是无从下脑。 一直到太阳下山,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第四个人或者是第二匹骆驼。夜晚的沙路不好走,他们找到了一个天然风化形成的岩石洞窟,准备先在里面过上一夜。 入夜后,沙漠中寒气突来。升起的篝火在石窟中熊熊燃烧,点亮温暖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但三人还是冷得不行。 究竟有多冷呢,别说赵眠和周怀让这两个南靖人,就连在北渊长大,走遍了大江南北的魏枕风都说晚上的沙漠太冷了,他受不了,他要回盛京。 跟着他们的骆驼主要载的是食物和水,周怀让翻了个遍才翻到一件黑色长袄,他认出这是沈不辞的衣服。除此之外,再无可御寒的东西。 周怀让道:“要不,咱们把骆驼毛剃了?” “你问过骆驼的意见么。”赵眠想了想,艰难地做出抉择,“我们三人挤一挤,用体温为彼此取暖。” 师父镇守北疆多年,对御寒之事颇有经验,之前就告诉过他,这种时候人的体温才是最有用的东西。 周怀让惊吓到语无伦次:“啊殿下,这、这多不好意思……” 他和殿下做过最亲密的事还是五岁时手牵手一起上学堂,现在突然要他和殿下挤着一起睡觉——他何德何能?他不配! 赵眠淡然处之:“命都快没了,你还在这和孤害羞?” 周怀让诚惶诚恐:“臣不敢!臣都听殿下的!” 魏枕风赞成赵眠的提议。三个大男人出门在外,遭遇严寒晚上挤一挤太正常了,他带兵打仗时常常和将士们同吃同住,只是有一点,他需要稍微注意一下。 趁着周怀让忙着维持篝火的火势,魏枕风把赵眠拉到一边,说:“待会让周怀让挤我们中间吧。” 赵眠问:“为何?” 魏枕风如实相告:“因为和你挤我可能会有反应,被外人看到我会害羞的。” “……”赵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别国皇室的机会,比如现在,他朝魏枕风腰下扫了眼:“你连自己的下半身都控制不住,以后如何成就大业?” 他们在沙漠中遭此大难,他又因水土不服容颜憔悴,身上的穿着亦无甚美感。魏枕风在这种的环境里对着现在的他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果真是色戒不了。 魏枕风就笑:“你说得轻松,有种你十五那天也别硬。” 赵眠冷嘲:“你以为我做不到?到时你且看着罢。” 魏枕风表情一言难尽:“所以,你连这种事都要和我争个高下吗。” 周怀让本以为自己只要找个边边角角的角落里窝着,当个不存在的人就好。结果没有一点点防备的,他突然坐上了三人组的主位。 左边是潇洒肆意的北渊王爷,右边是至尊至贵的太子殿下。周怀让一个小小伴读被夹在两位姿容绝佳的少年中间,他茫然地瞪着眼睛,一动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个同岁的少年靠着坚硬的石壁排排坐,身上盖着同一条长袍。眼前是黑夜中最为明亮的火焰,可不知为何,周怀让总有种自己的头比篝火更亮的错觉。 抛去极端恶劣的气候不谈,大漠的夜景当得上“人间奇观”四字。 黄沙如雪,风卷着沙浪撞响驼铃,空灵悠远,散作天边满星河。 大漠的繁星比南靖东陵的都要亮。朝石洞外看去,星光月影,繁星仿若近在咫尺,伸手摘之,银河入怀。 然而少年们却无心欣赏这等美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魏枕风心不在焉。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回去的路,赶在十五之前回到大本营。否则在这沙地之上,连棵树都没有,娇气的太子殿下如何受得了。 哦,对了,回去后要让大夫给赵眠看看,先确定他目前只是一个人。季崇上次说,有了身孕好像不能同房来着? ……难办。 赵眠面沉似水。为了寻找西夏宝藏,他已经几次三番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了。 顾如璋最好是真的留下了巨额的财宝,如果最后发现这只是顾如璋挑拨三国的障眼法,他绝对会气死。 周怀让则全身僵硬得不行,抱着沈不辞的衣服瑟瑟发抖。 唉,如果老沈在就好了,四个人一起睡总比他一个人夹在殿下和小王爷中间来得好。 现在挤一挤都没什么,万一他们真要在沙漠里过满月,还能这么挤吗?就算他把自己敲晕了,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中途苏醒。 救命啊,谁来救救他……把他也变成一只骆驼吧,他愿意驮着殿下走出这茫茫沙海——小王爷随便。 三人在篝火旁裹在长袄里互相依偎,幸好没有人出现失温的情况,较为安稳地度过了漫漫寒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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