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眠略作思忖,道:“你在洞内生把火试试。” 魏枕风找来一些枯木和风滚草,在腔内生起一把火。随着火势越来越旺,只听见轰地一声巨响,地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弹了起来,炉外顿时烟尘四起,雾腾腾的一片。 魏枕风及时把赵眠护在身后,赵眠没有被烟雾熏到。可怜的周怀让被熏得连连猛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烟雾散去后,一条深不见底的石阶出现在他们眼前。 三人沉默良晌,魏枕风第一个踩上石阶,确定脚下牢固后,回头看向赵眠:“走?” 赵眠毫不犹豫:“走。”都到这里了,他们没有退缩的理由。 火把只剩下最后一把,由走在最前面的魏枕风举着,能照亮的区域有限。三人走得小心翼翼,越到下面四周越是漆黑,以如今周怀让的肤色几乎可以完美隐藏在暗处。好在石阶不算太长,走了约莫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再次踏上了平地。 即便能看到的区域有限,赵眠也能感觉到他们处在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魏枕风看到前面有一扇青铜造成的大门,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在四周摸索着:“找到了。” 话落,赵眠的视野骤然亮了起来。只见青铜门旁立着两盏长信宫灯,被魏枕风先后点燃,赵眠和周怀让这才得以看清青铜门的全貌。 青铜门不算大,至少和南靖皇宫的宫门没法比,但上面的纹理却异常的精致,都是象征矣族王室的图腾。青铜门的正中间有一小块凹槽,形状和当日他们在南宫山发现的“钥匙”一模一样。显然,这便是开启青铜门的机关。 赵眠不由地弯起嘴角:“幸好是你留在了我们身边。”他看向自己的竹马,“去吧。” 周怀让想哭又想笑,感动地唤道:“殿下……” 赵眠鼓励他:“孤在这里看着你。” 周怀让拿出一直由他随身保管的玉石,在赵眠和魏枕风的注视中走到青铜门前停下。他吞咽了两口口水,双手颤抖却郑重其事将玉石放进凹槽中——完美吻合。 一声“咔哒”的响动后,三人感觉到脚下的震感,伴随着沉重的闷响,矣族地宫的大门缓缓地开了。 前方未知,或许是他们期待已久,追寻已久的宝藏,也可能是陷阱和意外。但他们没有片刻耽误地走了进去。 魏枕风手里的火把快要燃尽,三人先尽可能地找到墙壁上的火把和宫灯点燃,地宫里很快就变得亮堂堂的,他们行动起来方便了不少。 赵眠却隐约觉得不太对。若此处只是用来存放金银财宝的地方,不会有人长期居住,那为何要准备这么多火把和宫灯? 他们越深入探索,赵眠的疑虑越深。这座古老的地宫的的确确是矣族王室的遗迹,墙壁上有翻修的痕迹,痕迹还很新,目测不超过五年。 除此之外,他们还看到了不少不该出现在遗迹里的东西:铺着华丽地毯的床榻,茶台上一整套的天子御用茶具,产自南靖徽州的文房四宝,只有西夏皇后能用得上的东珠一盒……每一样都价值不菲。接着他们依次查看了寝宫,书房,膳房……西夏皇宫里该有的这里是一个不少。 到这里,连周怀让都发现了问题:“殿下,我怎么感觉这不像个藏宝的地方,反而像是给人住的‘小皇宫’呢。” 他想象的藏宝之地是一个隐秘的屋子,里面乱糟糟地堆满了金银珠宝,而不是像地宫里这样摆放整齐,名贵的东珠放在寝宫,文房四宝放在书房,搬运起来多麻烦啊,和抄家似的。 魏枕风用指尖擦了擦桌上的灰尘:“想给人住,但很久没人住了。” 周怀让猜测:“是给皇城司的人住的吗?” 魏枕风拿起一个茶盏端详着:“皇城司的人哪里配得上用这些。” 周怀让想不明白,也就不费那个劲去想了。他开心道:“总之,这些东西看上去都蛮值钱的样子,应该就是西夏的宝藏了?库房里肯定还有更多!” 魏枕风笑道:“这倒是。”光是那一盒价值连城的东珠,就够驻扎在大漠的五万渊军吃上好一阵子。”魏枕风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这些日子算没白忙活,今晚不如先在这过上一夜,就当是庆祝我们寻宝成功?本王好久没有睡床了。” 周怀让马上道:“正殿的床是我们殿下的,小王爷可不许抢。” “不抢。”魏枕风懒洋洋道,“反正本王十五能睡到。” 周怀让:“……” “一个问题,”赵眠忽然道,“西夏末代帝后是怎么死的。” 周怀让不假思索:“他们不是在渊军破门之前,自刎而死的吗?”他看向魏枕风,“小王爷应该最清楚了。” 魏枕风耸耸肩,不置可否。 赵眠若有所思:“西夏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昏庸无道?穷奢极欲?”周怀让无不鄙夷,“他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事情大概就是放权给顾如璋了。” “如此亡国之君,如何能做出以身殉国这等壮烈之事?”赵眠缓声道,“想必此处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另一座西夏皇宫了。” 周怀让跟上了赵眠的思路:“殿下的意思是,夏帝本来想着亡国后躲在地下苟且偷生?所以才把西夏皇宫搬了个空?” 赵眠点点头:“可惜,不知何种缘故,他终究还是没有来到这里。” 魏枕风道:“西夏帝后已经死了,我亲自查验过他们的尸体,此事不必怀疑。”他话音一顿,“至于他们究竟是不是自刎而亡,有待商榷。” 周怀让问:“不是北渊杀的吗?” “不是,”魏枕风笑了一下,“我们到时,他们已经死了。” 一阵阴风吹过,周怀让心里一个激灵:“那,谁才是真正的弑君者?” 赵眠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银发的身影。会是有着忠君爱国之美名的顾如璋么? 倘若他是顾如璋,得知一国之君早做好了弃国而逃的准备,他会怎么做? 一个为了苟活,搬空皇宫的君主,和一个带着发妻以身殉国的帝王,承载顾如璋所有希望的皇城司更需要哪个作为他们复国的信仰? 对顾如璋而言,忠君和爱国,哪个才是他的立命之本? 魏枕风也想到了顾如璋,但他没有深想,他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件事:“如果此处真是西夏皇帝为自己准备的‘小皇宫’,膳房里肯定会有食物——我饿了,周怀让,你去看看能找到什么吃的。” 周怀让“哦哦”了两声,问:“殿下,您呢?饿不饿?” 赵眠道:“孤刚吃完一张大饼。” 周怀让走后,魏枕风往贵妃榻一扒,埋着头闷声道:“终于完事了……本王好饿啊。” 赵眠心中一动,走到他身旁,问:“现在知道饿了?” 太子殿下的话不怎么好听,语气却是难得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丝的关切。 魏枕风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赵眠:“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眠也不和魏枕风装,问:“这几日你为何不吃东西。” 魏枕风“啊”了声,抬手挠了挠右眼下的泪痣:“被发现了么。” 赵眠犹豫着问:“你……是为了我吗?” 魏枕风想了想:“算是?” “那你大可不必。”赵眠强势道,“你我既是结盟的关系,在生死之事上,你无须让着我。”给他让饼吃,还不如在床上让着他。 魏枕风坐了起来,坦言道:“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你。准确来说,是为了‘你们’?” 赵眠微讶:“为了我和小让?” 魏枕风轻哂:“小让谁啊,我和他很熟吗。” 赵眠道:“好歹是一起睡了几夜的人,怎么不算熟。” “对我来说,只有在床上一起睡了关系才不一般,席地而睡哪算什么睡过。” 赵眠问:“那你口中的‘你们’是指?” 魏枕风看着赵眠,问:“赵眠,你现在心情如何?” 赵眠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还算畅快:“自是不错。” 他们成功找到了西夏宝藏,又暂时脱离了被渴死饿死的危险,心情称得上愉悦。 “好,那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魏枕风故作轻松地说,“实不相瞒,这一路上我都快憋死了。” 赵眠深知魏枕风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能让他憋一路的问题,是有多难以启齿。 他道:“你问。” 正如赵眠了解魏枕风,魏枕风也非常了解赵眠。他能想象到自己的问题可能带给赵眠的冲击,未雨绸缪地强调:“无论我问了什么,你都不许拔剑。” 赵眠心道你都这么说了,那你问的问题十有八九会激怒我拔剑。 难道魏枕风想耍赖,舍不得分四成的宝藏给他了? 除了这件事,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赵眠如临大敌:“孤尽量。” “就是,”魏枕风偏过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你有没有可能……怀上我的孩子?” 赵眠:“………………”
第38章 地下宫殿干燥避光,五谷面粉都可以保存较长的时间。周怀让在粮仓里发现了大量的粮草,除了人吃的粮食,还有马吃的稻草,堆到十几个粮仓都放不下。 周怀让直呼“大喜啊,发财啦”,高筑墙,广积粮,不称王也不枉,以后这些都是我南靖将士们的了! 这阵子他们日日靠干粮度日,周怀让看到稻米两眼放光,恨不能扎进里面打个滚。他颠颠地舀了一锅准备为殿下煮上一顿香喷喷的米饭,突然听到前殿传来奇怪的异响,一下接着一下,听着像是打斗的声音。 周怀让顿足失色,难道是殿下那边出事了? 他顾不上其他,因为太着急连锅都忘了放,捧着个铁锅朝正殿飞奔而去,边奔边喊:“殿下,臣护驾来迟!” 周怀让一只脚刚踏进正殿,就看见一个被砍成两半的凳子朝自己迎面飞来。接着,他做出了他一个柔弱书生可以吹嘘一辈子的动作。 他眼疾手快地举起铁锅挡住自己的脸,凳子撞在锅底上,发出铛的一声响,摔在了地上。 他什么时候锻炼出这种神仙般的反应了? 周怀让懵懵地放下铁锅,看到太子殿下手持佩剑,满身的戾气,每次出剑都直奔对方要害而去。光是用剑还不够,只见太子殿下借着贵妃榻用力蹬起,当胸一脚,狠狠扫向敌人。 而这个“敌人”,毫无疑问,就是正满殿“逃窜”的北渊小王爷了。 周怀让松了口气。他就是再笨也可以肯定,小王爷是绝对不会伤害他们殿下的。只是,这个场面是不是激烈过了头啊? 魏枕风虽然做好了要被赵眠拔剑的准备,但他实在没有预料到赵眠的怒火会烧得这么旺盛,一时半会儿他根本浇不下来。 打又不能打,他只能一边闪躲,一边和赵眠沟通:“不是说好了不拔剑的么?君无戏言啊。”
109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