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厢,寇辛大摇大摆地进了待客厅。 小淮亲王是外男,长公主不得与其单独会面,长公主便坐在屏风后,让燕京涵坐在屏风外的茶桌前。 寇辛小跑着进来时,燕京涵正巧端起茶杯,他听见声响,微微抬眼。 热雾弥漫在眼前,模糊了视线,清晰得似乎只剩下寇辛一人,少年郎红红火火地跑进来,内里张扬的红裘往外翻飞,外头却罩着一层毛茸茸的白绒。 燕京涵的绿眸里映着寇辛的身影。 心想,他更像一只猫了。 会扑腾着用猫爪子抓草丛间的蝴蝶,张牙舞爪,也会突然飞扑进主人的怀抱里,软乎乎地撒着娇。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前文的设定,把每月的旬考改成每年的岁试了。 授衣假是指每年九月天,由暖转凉的时候,为度过寒冬准备衣物而特设的假期,唐代授衣假有十五天的假期。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出自《诗经·国风·豳风》 八月秋高取自“八月秋高风怒号”。 出自《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杜甫。 九月霜始降,妇功成,可以授冬衣矣。 出自《毛传》 —————— 查资料的我:头好痛,要长脑子了
第49章 垂丝海棠 比起小猫, 寇辛更像花孔雀。 他毫不客气地让人把屏风撤掉,嘟囔了句,“什么破规矩, 真麻烦。” 寇辛在长公主面前转了一圈, 笑弯了眼,“娘,你瞧我这一身?” 他大氅下穿得也是新衣, 是南方的料子,雪白的底料上用银丝绣着繁复的暗纹, 金线则勾勒出艳盛的垂丝海棠,转起来时衣角轻逸四散,矜贵不可方物。 长公主埋汰死他了,隔空点了点, “多大的人了, 你瞧瞧人小淮亲王。” 燕京涵正静静地看着寇辛, 移不开眼, 闻言,收回了视线, 眉眼微微舒了舒。 寇辛撇撇嘴, 转而去问旁人, “你呢, 怎么样?” 燕京涵又不可遏制地将视线移回到他身上, 喉中干涩地发痒,半响,冷声挤出了两个字, “好看。” 寇辛便得意地冲长公主挑挑眉。 长公主失笑, 又继续同燕京涵说话, “本宫府上有位从宫里退下来的嬷嬷,一路跟着太后走过来的,对筵宴规制再清楚不过,等她从锦榭院回来便跟着你去王府。”她突然屏退左右,道:“老淮亲王断不会直截了当地撒手人寰,那些留下来的老人脉能请就请,尽管让人去送拜贴,可晓得?” 老爷子的确留下了不少东西。 可他没有资格用。 燕京涵没多说什么,只是行云流水地起身,微俯身拱手,“晓得。” 长公主便安心笑了,她一眼就瞧出这孩子心性是个倔的,此时能听劝也出乎她意料,些许欣慰些许怜惜,“总归是一家人。” 燕京涵低低应了一声。 长公主叹了口气,眼角突然撇到什么,霎时眉一横:“辛儿!” 寇辛正蹲在待客厅的一足膝青瓷花瓶前,伸手拽着花叶子,脚边零零散散着好些秋菊瓣,他茫然回过头,“嗯?” 候在花瓶后的婢女矮了下身,轻声道:“世子,夫人给这秋菊浇了足足一月的水。” 寇辛跟他娘微微眯起的双眸对上时,瞬间站起身,拍了拍手,无辜地用垂摆的袍角全遮住了地上的花瓣,企图毁尸灭迹。 他双手背在身后,眨着一双剔透的琉璃瞳,乖得不行,一点都不像辣手摧花的凶手。 长公主早就不吃寇辛这套从小到大惹了祸就讨巧卖乖的模样,冷冷哼了一声。 寇辛拖长嗓子喊了声“娘……”。 长公主就冷不下脸了,“你院中的新衣可都过了遍目?” 寇辛忙点头,埋怨道:“嬷嬷按着我试了一早上的新衣,也没试出什么花样,件件都同一套说辞。”鹦鹉学舌般,“好看,好极了,世子真俊!” 他泄气地撇撇嘴,“老没意思了。” 长公主晓得他想出门,不想闷在府中,她装没听见,只问,“都满意?可有不合身的?” 寇辛很没意思地别过脸。 长公主见他闹小脾气,只得软下语气又唤了声,“辛儿?” 寇辛才摇首。 长公主:“娘记得还剩了不少料子?” 寇辛想了想,“嗯”了声。 长公主对针线房的李娘子招了招手,等李娘子走进,道,“那些料子都拿去给王府。”她想了想,又去问燕京涵,“算了,本宫让人搬过来,小淮亲王自己挑?” 燕京涵不置可否,颔了下首。 长公主起身,“小王爷可不许客气,便是全挑走,一件都不给他留也无妨。”她看了眼寇辛,“狠狠替本宫的秋菊出这口恶气。” 燕京涵冰冷的神情也禁不住微微卸下,好笑着应下。 寇辛嘀咕了句“小气”。 长公主视线一投过来,寇辛霎时嘴甜道,“爹定在书房等你呢,娘快走罢。” 长公主轻笑着应了,“好生招待小淮亲王,别胡闹。” 寇辛敷衍地应了两声。 长公主领着婢女们走了,李娘子也退下去吩咐人一同去锦榭院将做衣的料子搬过来,待客厅内一下只剩下他们二人。 燕京涵在盯着寇辛袍角的垂丝海棠看,它跟主人一般,金线闪着光,只是眼前突然投下一个人影,一张雪白的脸映入眼帘。 寇辛蹲下身,仰着头,用漂亮的眼眸看他,“你在看我吗?” 燕京涵呼吸微微一滞,没有否认。 寇辛又问:“你很喜欢这件衣服的料子?还是喜欢这只海棠?” 燕京涵笑了下,很轻,“都不是。” 寇辛有些奇怪,也没再问。 他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深藏在心底,也将现在的这个燕京涵认作是他的好友,只是对燕京涵,跟对喻誉跟季钟总是有些不一样。 他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 只是有些不自在。 寇辛微微抿唇,“冷吗?” 燕京涵穿得很单薄,寇小世子都要紧紧披着大氅,内里还要罩个小袄子,可偏偏这人穿得跟十来天前无二样。 燕京涵只道:“习惯了。” 寇辛便不再问了,他站起身在茶桌上坐下,托着腮,“无妨,待会儿你全带走都行,就当给我母亲出口气了。” 燕京涵很专注地看他,绿色的眸子很冷,眼神却很有温度,“嗯。” 寇辛被他看得更不自在了,微微移过眼,有些愁眉苦脸,“你打算何时离去?” 这话很像在赶客。 但还没等燕京涵回,寇辛又接着道,“能否将我一起带走?”他兴致勃勃,“我藏在你的马车上,他们定发现不了。” 燕京涵明显愣了一下。 寇辛还在规划美好的未来,“等我溜上去,你将我放在……东华大街上,或者送到喻誉那。” 燕京涵有些不解,打断道:“长公主不让你出门?” 寇辛点头,“我母亲怕我在外头玩得乐不思蜀,担心我寒气入体,又会病倒在榻上。” 燕京涵微微蹙眉。 寇辛还在抱怨:“可我现在不好好的么,我都快在府里闷死了,昨日下雨时,硬是连门都不让我出。” 见燕京涵一直不应。 寇辛可怜巴巴道:“小王爷你就行行好吧,不然我真就死在这府里了。” 他说得实在太可怜,燕京涵正摇摆不定时,微微张了下唇,远处却有婢女风风火火地端着木盘走进,“世子,这是药房重新热过一遍的补药。” 药碗被放在茶桌上,霎时霸道地将热雾缭绕的茶香通通盖住,又苦又腥。 寇辛嫌恶地别过眼,“嗯,你先下去罢。” 婢女犹疑地看着他。 寇辛不耐烦地摆摆手,“我会喝的。” 等婢女退下后,寇辛也不避着燕京涵,大摇大摆地端起那碗药,走到方才被他摧残过的秋菊旁,手腕微倾,准备一口气倒个干净。 他在心里跟他娘道歉,盘算着等他今日溜出去,就买个一模一样的秋菊回来替上。 一只冰冷的手却突然搭上寇辛的腕骨,冻得他不由缩了缩指尖,他微微抬眸,对上燕京涵的绿眸。 冰冷的手很快抽离,顺便一带抽走寇辛手中的药碗。 燕京涵嗓音很低,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小猫,打一棒子再给一颗枣似的,“喝完药我就带你走。” 寇辛蹙眉,权衡一二,还是嘴馋外头的烧鸡冰糖葫芦小馄饨,“当真?” 燕京涵:“不骗你。” 燕京涵舀着一勺,抵在寇辛的唇边。 寇辛被伺候惯了,便也真的张了嘴,一口入肚,皱着张小脸,“好苦。” 燕京涵又舀起一勺:“想出去吗?” 寇辛只得捏着鼻子吞进去。 燕京涵一口一口地送着。 碧眸低垂,映着寇辛沾了药液的粉唇,丁香小舌被苦得缩起来,偶尔会舔舔唇角被苦出来的药液。 喝个药也这么麻烦。 难养。 燕京涵看着,想着,突兀地轻笑了声。 寇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等最后一口喝完,立马跳开来拿茶水漱口,他也不去吃木盘上药房特地准备的蜜枣,太甜了。 燕京涵把残留着药渣的药碗搁在桌上。 这时,李娘子领着十几人陆陆续续地抬了几个大箱子过来,一一放在待客厅前的大空地上,命人全挑开了来。 燕京涵只挑了一匹。 寇辛看了眼,也是南方的料子,玄色的。 突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摆。 那纯黑色料子上,用金丝线勾着的似乎也是株花。 这很正常, 南方向来喜欢做这些花纹。 不正常的是,那也是株海棠。 同寇辛身上的是同一种,垂丝海棠。 作者有话要说: 情侣装嘿嘿
第50章 放榜 寇辛心中奇怪, 不是说不喜欢海棠,怎么又挑有海棠花纹的锦料。 燕京涵却神色自如,问:“要怎么带你出去?” 寇辛眨眨眼, 屏退左右。 只留了屏庆下来。 长公主早防着他呢, 日日让府卫们不停巡视着任何寇小世子能爬出去的墙角,要出去,只能走门。 寇辛将袖炉塞给了燕京涵, “帮我拿着。” 他三下五除二地褪下大氅,让屏庆披上, 而自己再套上一个灰褐色的小厮外袍。 还未从待客厅出去,寇辛就冷得抖了下身子,燕京涵皱起眉头,低声吩咐:“将这件氅衣一并装入箱中。” 被迫给自家小世子打掩护的屏庆感激看了小淮亲王一眼, 他胆颤心惊的, 生怕寇辛冻出问题了, 披着这暖和的大氅都在发抖, 连忙褪了下来叠好放进原本给燕京涵装那匹黑金丝海棠蜀锦布的梨花木箱,仔细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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