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还来了朝中大臣,身份最高的不是寇辛,左右首位自然也不是他的。 长公主子的小世子坐在了左下首二位。 左首位正是燕离归。 他们二人被分在了一起。 寇辛看向对面,他右前方,坐在右下首的是朝九歌,一溜儿下来全是京中眼熟的武将,末位坐着些他不认识的陌生面孔,怕是常年在外征战的。 但光是这,也足以让寇辛背脊生寒。 他又想到了那个梦。 原来燕京涵翻身可以这么轻易。 一切只处决于他想与不想罢了。 燕离归与他隔了一臂长,闲心大起,撩拨着没往他这瞄过一眼的寇辛,“越王头本殿上月就派人送去侯府了,你不会还气着吧?” 寇辛支着额,把玩着手中的金樽酒杯,听罢,也不转头,直接道,“我的气量可比某人大多了。” 燕离归笑眯眯的:“本殿倒听人说,寇小世子很容易赌气。” 寇辛这才转过脸,冷声反问,“听谁说的?” 他跟燕离归没怎么打过交道,也没同三皇子党的那群人在一起玩过,谁会同燕离归说他的私密话。 燕离归在这大寒天慢条斯理晃着折扇,遥遥用折扇向首位上一指,一息过后,又收回,“还能有谁,当然是本殿那堂弟。” 寇辛一下臭了脸。 燕离归挑眉:“你不喜欢他跟本殿打交道?也对,还是小孩子,见不得好友跟他人玩。” 寇辛忍无可忍,“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再说了,皇舅舅一向喜欢疼小的,三皇子恐怕比我更清楚。” 燕离归一瞬收敛起笑,目光沉沉地看着寇辛,很快,他又笑起来,“小世子可否记得你头一次去校场,便被父皇下旨罚了一通?” 寇辛,“怎么?” 燕离归笑:“而你在前一日泼了本殿这堂弟一头酒水。” 寇辛蹙眉,不知燕离归到底要说什么。 “是本殿告诉父皇的。” “父皇那日恰巧去了校场,本殿便提了一嘴,没办法,谁让那日宴后小淮亲王央着本殿这堂哥给他出气呢。” 燕离归摇着扇,“你也是,表弟,日后切莫再如此淘气了。” 寇辛冷冷看了燕离归半响,突然站起身靠近过去,轻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只有燕晟才配喊我表弟,尔不过贵妃之子。” 燕离归面色瞬间黑成了炭。 “名不正言不顺,也有脸登大雅之堂。” 寇辛甩袖离去。 宴前离席,不可谓不失礼。 但寇辛憋了一肚子气,别说吃酒夹菜了,他气都气饱了。 外头又冷得厉害。 寇辛屏退身后跟着他的婢女,拢着大氅自个乱转。 淮亲王府大得厉害,寇辛第二次来,也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认不得路,慢慢的,自个也不知道自己跑哪去了。 漆黑的夜空高高悬挂着一弯孤零零的弦月,小道上冷风呼啸,吹得寇辛的脸都冻僵了,他呼出一口寒气,站在原地被风吹了半响,愤恨地甩了下袖。 袖袍打在小道两旁的花草上,挥出一片寒露,发黄的叶子同秋花飞洒在地。 正当寇辛又想重重扇一下花丛时,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我找了你很久。” “为什么躲起来生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53章 情难自禁 寇辛转身, 怔了下,“来寻我作甚。” 第二句就是欲盖弥彰的否认,“我没有生闷气。” 燕京涵提着一盏宫灯, 着一袭玄色海棠纹, 隐于夜色之中,金线织绣出来的海棠纹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闪烁。 今日在太学时还不明显,但换了身衣后却叫寇辛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没见面的这十几日不知燕京涵究竟经历了什么,绿眸愈发沉静幽深。 一眼望去同平日判若两人, 他跟这淮亲王府一般,焕然一新。 如同梦里那位站在高台之上的帝王。 寇辛猛然抬眸,却被燕京涵发上那顶熟悉的镶金玉冠微微刺痛他的眸。 燕京涵抬指微微触了触寇辛的脸,突然抬手捧起人的脸, 他的掌心意外的温暖, 不像从前一般冰冷, 深邃的绿眸对上寇辛愣怔的眼神时, 微微柔和下来,嗓音低沉, “你在生我的气。” 寇辛被冷风吹僵的脸被温暖包裹, 很不好意思地想别过脸, 但又挣不开, 闷声否认:“我没有。” 燕京涵很小幅度地笑了下, “有。” 寇辛:“没有!” 幼稚得就像三岁小孩。 “抱歉。”燕京涵突然道,“我让你生气了,抱歉。” 寇辛根本不理解他, 不理解燕京涵怎么确定自己在生他的气, 也不理解燕京涵完全不知晓自己在气什么, 怎么能毫无怨言地对他道歉,但是他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藏在骨子里的冰冷却在这一句里尽皆消散了,连同对未来的恐惧一起。 他总是在害怕,总是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他的燕京涵。 最可怕的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谁都不敢说。 寇辛想,那一定会有人把他当成疯子的。 覆在面上的掌心微微用力,拉回了寇辛的神智,很突然的,燕京涵轻声道,“我给你道歉,你不要再怕我。” 寇辛的瞳孔微微涣散。 燕京涵:“若是生气,也不要一个人闷起来,像先前那般再倒我一头酒水,我也是愿的。” 寇辛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半丝声音,嗓子罕见地干涩,双眼却有些发酸,好一会儿,才反问,“燕京涵,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燕京涵却问,“还冷吗?” 寇辛:“不冷了。” 暖意从捂着他脸的掌心一直传到他心底,流进了四肢百骸,寇辛突然挣脱开燕京涵的手,投进他的怀抱,紧紧抱住人的背,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我不倒你酒水了,我也不生你的气,燕京涵,你不要变。” “我们一直这样。” 寇辛虽然比燕京涵大一岁,但燕京涵身上有西域人的血,足足比寇小世子高了近一个头,埋进去时,被他玄色的大氅罩在一起,很是娇小。 他微微垂首,就能看到一截白皙的脖颈,轻轻一嗅就能闻到怀里人今日熏的宫香。 许是要入宴,熏的宫香比平日还要贵气得多,但尾调又意外地香软,有些惊慌的嗓音比这香还要勾人。 燕京涵有些心疼,绿眸盯着脖颈上小巧精致的耳垂,低沉的嗓音还是残忍道,“不好。” 寇辛浑身一僵,还未抬眸,就察觉到他耳后连着脖颈的位置被什么温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愣了好一会儿,寇辛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那处皮肉迅速地漫上粉晕。 情难自禁,燕京涵又极轻极轻地说,“不好。” “腾”地下,寇辛全身都粉了,“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个什么东西来,后知后觉自己还被人抱在怀里,觉着自己羊入虎口的寇小世子立马“蹭蹭”倒退开来。 燕京涵也顺着他,没有去拦,任由寇辛离开了自己的怀抱。 寇辛捂着耳后,终于“你”出来了,“你亲我?!” 燕京涵只低低道了一句“抱歉”。 还未来得及说别的,身后就传来了走动声,还有呼喊,“小主子?” 燕京涵碧眸微冷,侧身看去,“谁?” 刚问出来就后悔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寇辛骤然松了一口气,他全身都在发烫,方才觉着这地的风吹得冷,可现下只恨不得将大氅脱了去,好好被散散热意。 太丢脸了。 太过分了。 过了好一些,小道上的拐弯处才走进一人,是前来寻人的侍女,提着宫灯小步跑来,险些被一双如狼般幽深冰冷得绿眸吓得跪在地上,俯身颔首,嗓音都在发颤:“小主子,前边儿三殿下在寻您。” 正在揉搓着自己脸的寇辛微微皱起眉,放下手,试图顶着个粉晕弥漫的脸装出一脸正色,“什么小主子?淮亲王府如今只有一位主子。” 侍女“扑腾”一声跪下来,连连认错,“世子教训的是,主子,主子奴知错了!” 寇辛眉间依旧紧皱,“没规没矩,这若是我母亲身旁那位老嬷嬷招进来的,你尽管打发了便是,不用顾及长公主府的面子。” 燕京涵摆了摆手,没有离去的意思。 寇辛此刻终于机灵了一回儿,立即意识到燕京涵这是不想回去主持大局,而是想捡回方才他们没聊完的话题。 刚消下去的热意又有复发的趋势,寇辛当机立断,“等等。” 哭哭啼啼求饶的侍女如蒙大赦,“世子有何吩咐?” 寇辛:“先带我们回去正厅。” 侍女赶忙应道,“是是。” 寇辛很紧张地回头去看燕京涵。 燕京涵却只用沉静的眼神看着他。 寇辛的脸又烫了,他硬着头皮道,“走?” 燕京涵没说一个字,好一会儿,看得寇辛快要晕乎乎地被热意烫醉过去了,才微微颔首,“听你的。” 寇辛低咳一声,“你身为主人家,怎么能缺席这么久。” 寇辛向来不守规矩,但也看得出今夜这宴对燕京涵的意义非同寻常。 燕京涵走在他身旁,二人并肩,“即使我不在,也并无二致。” 寇辛支支吾吾,胡乱应了两声。 直到回了宴上,寇辛也还没缓过来。 小淮亲王出去的时辰过久,回来的时候不少人都争着敬酒,寇辛也借此机会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他走近时正好朝九歌拎着酒大刀阔斧坐在二皇子燕离归的矮桌上,燕离归也站起身,端着酒杯自斟自饮,二人低声说着什么。 寇辛离近了才听清。 燕离归手摇折扇,“户部一松口,父皇的旨意估摸着明日就能下。” 朝九歌爽快地一饮而尽,“那就多谢二皇子了,我不日也要领着军饷回北疆了。” 燕离归噙笑,“本殿可什么都没说,你得去谢小淮亲王,他今日可刚得父皇召见,父皇就松了口。” 朝九歌晃着酒壶,悠悠道,“自是要谢的,人情往来,我是个粗人,虽然不懂,也会做。” 燕离归便满意地笑了。 朝九歌却微微抬眸,站起身,“回来了?” 寇辛站在桌案前,也不坐下,蹙眉跟二人对视。 北疆的军饷,林鄞业的三叔所掌管的户部,现在怎么又跟燕离归扯上了关系? 燕离归还未及冠,根本上不了朝,即使在皇舅舅面前说了什么,皇舅舅也很有可能不会听。 那燕京涵呢,他今日跟陛下的手谈又说了些什么?才让皇舅舅松口放朝九歌领着银子回北疆。 太怪了。 印象里毫无关系的四人突然被一条线穿在一起。 寇辛分析到这已然不易,为了长公主府着想,他先前从未关心过朝政大事,也不知朝中的党派如何划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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