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誉道:“淮亲王的名头可比我们大多了。” 谁不知晓淮亲王就是听个响罢了。 寇辛急道,“小玉玉!” 喻誉不听,“我昨日刚被解禁,就去约了国子学里我们交好的几个来我府上做局。”他冷声,“为你,给他们赔礼歇罪。” 本来早就要约这酒局,毕竟他们一言不发抛了国子学那群人就走,只是他们入这太学第一日,喻誉就被宣平侯施了家法,下了禁足令,一直腾不出空。 方才寇辛一提季家,倒让喻誉记了起来。 喻誉给了那些府卫一个眼神,让他们走,把大路敞开,“走不走,你自己选。” 寇辛本还有些犹豫,怕喻誉生气,见喻誉松了口,霎时站起身,“人命关天,还吃什么酒,小玉玉,你替我给他们赔三杯酒就是了。” 话落,寇辛大步离去。 本意威胁,根本没想松口的喻誉:“?” 他眼睁睁看着寇辛走远,气得慌。 喻誉拿起方才递给寇辛的茶盏猛然摔落在地,低声骂了句,恨不得燕京涵现在就去死。 · 皇帝为太后提心吊胆一夜,本就没睡好,还庆幸着中秋能罢三日朝,没料到一大早就被几位侯爵宗亲王哭上了养心殿。 皇帝沉着面色:“孩子们闹了矛盾罢了,朕能怎么出头?” 老文王嚎道,“陛下啊,臣的四孙儿到现在还未醒来!生死不知!请陛下做主!” 武安候也愤愤不平,“昨夜乃中秋大宴,淮亲王就敢如此闹事!陛下,这竖子实乃狂妄!” 众人七嘴八舌。 皇帝扶了扶额。 武安候想起自家儿子那双被踩得青黑的手,转了转眼珠子,梗着脖子道,“还有那寇辛,真是愈发无法无天了!” 皇帝神情微肃,放下手,“怎么又跟辛儿扯上关系了?” 武安候老大不小的人了,在皇帝面前也是不要脸,连哭带嚎,“陛下,那寇世子跟淮亲王是一伙的,我儿的手都被他踩废了!以后再也不能提笔写字了,陛下,您这次可不能再惯着他了,我儿都废了啊!” 皇帝叩了叩桌。 这事往大了说,便是淮亲王罔顾王法,按律法处置,往小了说,便可推脱到太学里学子间的龌龊,将淮亲王驱出太学,便也罢了。 这已然是皇帝看在已故的老淮亲王的面子上,做了个这么轻的处置。 可若是跟寇辛扯上关系,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只能小事化了。 皇帝道:“只听你们片面之词,朕也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何事,陶然,去宣淮亲王。” 小陶子应了声是,连忙吩咐下去。 等寇辛到时,燕京涵已经在殿内跪了有半个时辰了,他人微言轻,又只有一人,若不是有寇辛的缘故在,早被顶了罪。 皇帝本不想扯寇辛进来,但武安候死死抓着不放,只能每每为燕京涵周旋,那叫一个心累,一个臭小子!一个榆木脑袋! 正心烦着,余光瞥见侧门一个小太监进了来,低声在陶然耳边说了些什么,陶然眼前一亮,快步走到皇帝身旁,附耳低声道,“陛下,寇小世子求见。” 皇帝精神一振,不动声色地颔了颔首。 陶然面带喜色,赶忙从侧门出了去,绕到了正殿外,“世子爷,陛下准了。” 寇辛没有提步就走,只低声问,“小陶子,你跟本世子说说,里边如何了?” 陶然三言两语说完,“那小淮亲王的嘴跟被锯了似的!着实看得老奴心急,幸而世子您来了!” 寇辛人未到,声先至,“叔伯们欺负一个闷葫芦有什么意思,不若与我先对峙对峙?” 大殿内一下静了静,燕京涵跪得笔直的背影僵了一瞬。 寇辛走路带风,先是跪下行了个礼。 皇帝颔首后,寇辛就站了起来。 老文王冷声道,“寇小世子是想替淮亲王申冤?” 寇辛斜了老文王一眼,又看向皇帝,“不止是申冤,陛下,臣还想说,淮亲王打得好。” 皇帝挑了挑眉。 老文王气道,“黄口小儿!也敢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 寇辛:“你们说是淮亲王一人将所有人打伤,也不看看在不在理,众所周知,淮亲王善文不善武,他一个人,怎么将所有人打至重伤?” 武安候冷笑,“寇小世子似乎忘了自己也在场。” 寇辛摊手,“皇舅舅,您也知道的,您一根手指就能把臣打趴下了,臣能打得过谁?” 皇帝忍俊不禁。 寇小世子出了名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武安候这话,就是个笑话。 其余人问道,“那寇世子如何解释他们的伤从何而来?总不能是自己下的手罢?” 寇辛茫然着一双眼,摇了摇首,“他们如何伤的,臣不知道,但昨夜太后病晕过去后,臣去广寒殿找臣的同窗淮亲王,解解烦闷,谁料,去到时却见好几人将淮亲王围起来,非打即骂。” 老文王:“空口无言——” 寇辛:“那王爷您说,淮亲王身上的伤如何而来?” 寇辛俯身,用指尖抬了抬燕京涵的下巴,燕京涵额上围着一圈白色丝布,额角处隐隐透着血色,因为一夜未眠,面色苍白无比。 燕京涵喉结微微一滚,对上寇辛让他放心的眼神,寇辛松开手,低声道:“把手拿给我。” 燕京涵将受伤的那只手,放在寇辛手中,他的手掌比寇辛的大,寇辛用两只手才能圈住,寇辛用指尖微微将燕京涵的手摊开,露出伤痕累累的手心。 这些伤口都是证据。 这些侯爵亲王里有一两个被自家那不孝子告诉了实情的,不自在地沉默下来。 寇辛又道:“而此前在太学,这些人早就对淮亲王怀恨在心,那次在校场,便故意让不会骑马的淮亲王去驯服烈马,险些让路过的臣也遭了殃,陛下可去寻大祭酒对证。” “那次司正罚了他们,他们必然想向淮亲王讨回这面子。” 老文王的四孙儿就是那件事的领头人,他哑口无言。 武安候又道,“我儿的手伤又作何解释?” 寇辛冷眼看过去,“臣也想问,武安候之子为何在太后病重之时,说太后时命无多。” 武安候面色巨变,“休得胡言!你这是污蔑!我儿根本没说过此话!” 一直作壁上观的皇帝终于动了怒,沉声道:“辛儿,确有此事?” 寇辛昨夜便说了,只要此事不惹到他的身上,他就不会搬出太后的名头,但要是自己找死,就休怪他不留情面。 寇辛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他蹙眉,一派委屈似的:“皇舅舅,若非如此,辛儿又怎会动手伤人?”他垂下头,“我本就心优皇祖母的病情,听到此话,一时冲动……” 寇辛认错,“皇舅舅罚辛儿可以,但您也得罚武安候之子。” 皇帝却道,“你何错之有啊?他们寻衅滋事在先,不敬太后在后,不止你没错,淮亲王还算受害者!” 皇帝大手一抬:“既然受了重伤,便全都在府中静养个一年半载再回太学,武安候,你也好生在家待着管管你的好儿子!” 老文王气急攻心,捂着胸口叫道:“陛下!” 皇帝挥了挥手,“此事到此为止。” 武安候跪倒在地,“陛下,臣冤枉啊!” 皇帝给陶然使了个眼色。 陶然连忙命人将武安候“请”了下去,其余人连同老文王即使不甘,但也知晓,此事牵扯到了太后,他们再深究下去,讨不到好的只会是自己,只能灰溜溜地出了去,顺便狠狠瞪了武安候几眼,怎么教的儿子?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来! 待人都退下后,寇辛用眼神询问着他皇舅舅,皇帝阖了阖眸。 寇辛便拉着燕京涵的腕骨,将人扶了起来,低声道,“别忘了你昨晚答应过我什么。” 他帮燕京涵这一回,只希望日后他们二人间的仇怨清算时,不再迁怒长公主府。 燕京涵被寇辛扶起身,他一夜未眠,额上同手心的伤口隐隐作痛,又跪了半个时辰,全身上下早已疲惫不堪,下一刻,似乎就能倒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上。 他看着寇辛,突然想,对方似乎天生就适合这种地方,他狼狈不堪,百口莫辩。 寇辛却如鱼得水,救他于水火。 那么的耀眼。 他莫名想起他同喻誉一同跪在仁寿宫时,刺目的阳光下,寇辛一身白衣,迎着光向他们奔来,衣诀随风翻飞,却看都未看他,径直扶起喻誉走远。 燕京涵想, 原来当时的喻誉是这种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玉玉:被偷家了,我恨
第27章 发酒疯 燕京涵回王府, 寇辛则是又赶去了宣平候府,这一来一回之间,寇辛光是坐马车就坐得腰酸背痛, 打起精神去了喻誉院中用来迎客的暖阁中。 今晓候在暖阁前, 瞧见寇辛霎时苦着脸迎上去,“世子,您可算来了!公子他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寇辛抬了抬下颌, “这不是来赔罪了,怎么不进去等?” 今晓欲哭无泪, “公子说,您要是不来,奴就不用进去了。” 寇辛笑了,“行了, 我做主, 今儿给你歇一天。” 今晓喜笑颜开。 暖阁内用一梨木大桌摆了席, 珠帘内生了炉火, 寒秋的日子,里头温暖如春, 丫鬟们点了熏香, 混着酒气愈发有些纸醉金迷起来, 桌上围坐着好些个华服少年, 屋内小厮不断上着好酒好菜。 寇辛进来时, 里头已经酒过三巡,所有人都醉醺醺的,闹哄哄得不行, 他看了一圈, 有左金吾卫大将军三子、右相幼子、尚书左仆射独子、门下侍中之子…… 亲爹全是正二品官, 也全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子,在京城中也算顶尖那圈的人物,个个非富即贵,也只有这些人,有资格跟寇辛喻誉处得交情深了。 一人正提脚踏在椅子上,俯身盯着桌上转动着的汤匙,叫道:“停了停了!要停了!” 其余人霎时聚精会神地都盯过去,“说好了啊,转到谁喝三杯,别想着赖掉。” 寇辛挑了挑眉,“玩汤匙令呢?” 说罢,桌子上慢悠悠转动的汤匙恰好停了下来,柄尖正巧对着珠帘门处的寇辛。 寇辛:“?” 其余人纷纷笑闹成一团。 “寇辛今日不走运啊!” “三杯三杯!” “来迟还有三杯呢。” “还得赔咱们哥几个三杯吧?” “哟,九杯!” 寇辛打着商量,“我先出去?” 季钟笑骂,“滚过来喝!” 季钟便是那左金吾卫大将军的三子。 寇辛没法子,被他们按着坐在席上,桌上没备着他的酒盏,寇辛索性拿起喻誉的酒杯,利落地干了三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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