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个宫女则用工具细细清理干净碎片,将灰尘、血与泪一一弄净,再用两个匣子装了起来,再去准备粘合用的物什,再拿了一匣金珠子来。 寇辛好奇地拨了几下,“这些金珠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老宫女低声解释,“王爷这玉冠碎得太过厉害,光是粘合,恐怕稳固不了多久,还得包金,一会儿会让人将这匣金珠子拿下去融了,用压好的薄金将王爷粘好的玉冠在边缘处包起来,这样就牢靠了。” 寇辛恍然:“原来如此。” 寇辛托着腮,有些无聊地看着燕京涵跟着老宫女的步骤,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碎片一片对准一片地粘合起来。 明亮的宫灯照着燕京涵那双碧眸似乎都带了些暖意,侧脸绷紧,神情专注,薄唇抿起的线条一样冷冽。 看着看着,慢慢的,寇辛有些困了。 他从托着腮的坐姿,渐渐变成侧趴在桌上,精致的眉眼半睁半阖,再过了一会儿,双眼就全然闭上,乌发垂落在露出的小半张侧脸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 睡姿乖得不行。 燕京涵疲惫得合了合眼,一转头,就对上睡得不知昏天黑地的寇小世子,他看了好半响,才轻声对女官说,“多生几个炭盆,夜里冷,再取件大氅给他披上。” 女官轻手轻脚地按燕京涵吩咐得做。 没过多久,寇辛微微蜷缩起的身子松懈下来,蹙起的眉头也惬意地舒展开,粉唇微启,一张一合的,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燕京涵单是看着他,冷冽的眉眼就缓了下来。 明明趾高气扬、嚣张跋扈,为什么偏偏这么讨人喜欢? 寇辛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明亮的宫灯变得昏黄无比,燕京涵坐得仍旧是那般笔直,手上的玉冠已经复原了大半。 他嘟囔了一句,“看得清嘛?多点几盏灯。” 燕京涵的声音很低,“不用。” 寇辛清醒了几分,微微撑起身,不容置喙道:“没听见我的话?” 女官连忙将灯点起,昏暗的殿内霎时变得明亮,寇辛被灯光刺得阖了阖眸,眼角溢出点湿意,他揉了揉眼,刚抬手,却发现半边身子都麻了,霎时低低吟了一声。 他手脚酸麻,动都动不了。 寇辛撑着桌,微微缓了缓,余光却撇见燕京涵将手上的物什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将寇辛抱了起来。 寇辛瞪大眼,低声道:“你做什么?” 他一动就疼,只得僵直着任由燕京涵抱着。 燕京涵将人放进一旁的美人榻上。 他用手一寸一寸按捏着寇辛僵直的双手双脚,动作轻缓,不疾不徐。 寇辛耳尖霎时红了,“唤别人来。” 燕京涵:“司珍局里全是宫女,没有太监。” 若非寇辛跟燕京涵年纪尚小,还未弱冠,他们也不得进入。 寇辛微微挣扎了下,“那我自己缓缓就好了。” 燕京涵:“会难受很久。” 他让寇辛自己选。 寇辛不动了。 燕京涵很有分寸,他只碰寇辛的手脚腕骨跟一些能缓解的特定穴位,那股疼劲很快过去,血液畅通无阻后,便只剩下按揉的酥麻感,寇辛低咳一声,“我要睡了。” 燕京涵应了声,收手坐了回去。 有这么多女子在,寇辛也不好宽衣解袍,草草披了个大氅,又埋头睡了去。 埋了一会儿,寇辛觉得热得慌,他面上烫得厉害,又悄悄探出头来,解着热气。 寇辛睡不着了。 他又去看燕京涵的侧脸,慢慢的,又生了困意。 第二日寇辛醒来。 玉冠已经到最后一步,包金。 这道程序便不是燕京涵能去插手的了,只能在一旁看着宫女们去做,便是如此,他也没去休息,一直亲眼看着。 寇辛也跟着他等。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这玉冠才复原完毕,就连缺得那道口子都被女官寻来同料子的白玉补了上去,无论怎么看都找不到任何一道裂缝,简直焕然一新,甚至比先前朴素的样子都华丽不少。 白玉镶金,正中是一颗上等料子的猫眼石,淡绿中透着白。 寇辛把玩了几下,才让女官拿匣子包了起来,拿给燕京涵,“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戴了出来?” 燕京涵道,“中秋家宴。” 中秋家宴。 团团圆圆。 寇辛怔了一下,“日后还是好好收着吧。” 燕京涵低低道了句“好”。 二人就司珍局分道扬镳,燕京涵步行出宫,寇辛乘步辇去长乐宫,一到就迫不及待地命人备汤沐浴,换下昨日他去了这么多地方,还足足穿了整整一日的衣裳。 洗漱过后,寇辛先命人去仁寿宫问问他母亲,皇祖母好些了没。 等消息的时候,寇辛顺便用了个早膳,用完早膳,宫人也回了话,“太后娘娘说,辛儿心里莫非没有她了?” 寇辛一听,便松了口气,他皇祖母还有心情同他开昨日他这个孙儿没去看他的玩笑,便证明身子还好,不算什么大病。 纵然这般安慰自己,寇辛见到他皇祖母有些灰白的面色时,又忍不住红了眼,跪倒在他皇祖母的病榻前,将脸埋进太后的掌心里。 太后跟长公主笑寇辛,“怕是又要哭成个小花猫了。” 寇辛呜咽道,“您昨日吓死辛儿了。” 太后虽病重,但也不是自怨自艾的人,笑声虽虚弱,一如往常爽朗,“竟还成哀家的错了?” 寇辛怨道,“就怪皇祖母。” 太后指着寇辛跟长公主道,“看看你将他惯成什么样子了。” 长公主可不担这责,嗔道,“母后没惯着?” 太后怪道,“你这丫头!” 她语气重了些,猛地剧咳几声。 长公主连忙坐下,轻轻拍着太后的背,“太医都说了,让母后修身养性,您偏要喊辛儿来!” 寇辛委屈地抬起头,“那孩儿走?” 太后挥手,逗他,“走走走,成日扰哀家清静。” 寇辛:“???” 寇辛脸上的泪还没干呢,就快要再被逗哭一次了,别过脸一哼,“走就走。” 太后也不拦他,心里头到底是担心过了病气给自家孙儿,叫大宫女去送寇辛出门。 寇辛出宫后没回长公主府,而是径直去了宣平候府,昨夜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夜未出宫,喻誉想必会忧心。 只是这一路,寇辛总有些不安。 总觉着自己忘了什么。 寇辛想了整整一茬,也没想出来,他连喻誉都能想起来,还能忘了什么? 中秋这般好日子,宣平侯总算消了气,解了喻誉的禁足令,寇辛这回,是从正门进得喻誉的院子。 喻誉一见到他便快速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寇辛掩去他昨日同燕京涵的事,只把跟太后有关的事同喻誉说了一遍。 喻誉拍了拍寇辛的肩,“别担心,太后一生信佛,佛祖想必也会庇佑他的。” 寇辛忍不住笑了下,“你什么时候也信起这些东西了。” 喻誉只道,“太后信,便足够了。” 寇辛叹气,“希望如此。” 二人在湖边的凉亭坐下,喻誉随口道,“昨夜好几个宗亲王府的世子被人奄奄一息地从宫里抬了出来,你又一夜未回府,害得我以为你也出事了。” 寇辛猛地掀眸,是了,他忘了这回事了。 喻誉笑着说,“现在那几个宗亲王差点没派人打上淮亲王府,一大早就进宫找陛下做主去了。” “那燕京涵也当真是不怕死。”喻誉微微眯起眸,“不过这次,他怕是没那么好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虽迟但到
第26章 偏爱 “不行。” 喻誉冷声拒绝。 寇辛劝人劝得口干舌燥, 不干了,“是我去救人,关你什么事, 用得着你同意?” 喻誉只是抬了抬手, 凉亭外的几个府卫霎时将出去的路挡住。 寇辛:“?” 喻誉漫不经心地端了杯茶水给寇辛。 寇辛不想接,但实在是渴,臭着脸润了润嗓子, 喻誉问,“说吧, 昨夜到底出了什么事?” 寇辛喉中一哽,说不出话了。 若是要跟喻誉坦白昨夜他跟燕京涵做的事,他必定要跟喻誉说他那个梦,喻誉定然不信, 说不定还会以为他疯了。 寇辛冷哼:“能出什么事?我昨夜在长乐宫歇了一宿, 一醒就去仁寿宫了。” 喻誉俯身逼近, 跟寇辛的双眼对视, 狐疑道,“当真?” 过近的姿势, 险些让寇辛以为喻誉早已洞若观火, 寇辛心虚, 硬着头皮道, “当真。” 喻誉:“没有瞒着我?” 寇辛连忙摇首, “咱两什么关系?我瞒着我爹娘都不可能瞒你。” 他跟喻誉打小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把这个交情搬出来,喻誉只轻轻眯了眯眸, 又坐了回去。 寇辛正准备松口气。 喻誉又道:“我不在太学的这段时日, 你跟他关系好起来了?” 寇辛那口气哽在胸口, 忍不住低咳了一下,嘟囔了下,“哪有的事。” 喻誉好整以暇地问他,“那你为何偏要救他?” 寇辛:“……” 寇辛说不出。 要想让喻誉松口,寇辛必然得找个理由,他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踩着喻誉自己给他递得这个台阶下,“是。” 寇辛说完后,喻誉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 “他每日都给我送书简,一来二去,我同他也能说上几句话,昨日之事,本就是那些杂碎挑事。”寇辛道,“小玉玉,我只不过有些看不下去,你行行好,放我走吧。” 喻誉听他说完,才知晓寇辛是真应了,应了他那句,趁他不在太学时,跟燕京涵好了。 喻誉心口横生一股怒气,他想发火,又不知怎么冲寇辛泄气,他跟寇辛好,可不能不让寇辛跟别人好,朋友有难,怎能不去相助?若寇辛不去,才是有鬼。 可眼睁睁看着寇辛为了燕京涵那小子忙上忙下,喻誉心中又不爽极了。 喻誉都不知晓他到底在不爽些什么,寇辛一开始明明讨厌死了那小淮亲王,天天去寻燕京涵的不开心,他就这么短短一段日子不在,这两人就处得这么好了? 寇辛试图跟喻誉讲道理,“若是季家那小子出了事,被人围起来欺负,你不也会出手?” 季家那小子跟寇辛他们在国子学中的同一个院念书,其父乃左金吾卫大将军,是正三品官,跟宣平侯府也够格交个友,喻誉也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儿郎,跟其脾性相投,也算交情不错。 喻誉不想跟寇辛讲道理,冷笑,“季家掌皇城卫,哪个不长眼的会去惹他?” 寇辛道:“那几个侯爵王府的混不吝可跟我们不同,他们什么时候把那些官家子弟放在眼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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