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缜已然离开,但他的耳目还在,因而屋子里的戏还须得继续。 小凡贴墙颤栗,一脸的惊恐,白朗呲牙厉目,似是要吃人的野狼。 “别……别过来……” 白朗哪还会听他的,一跃而起,扑上去便是狠命殴打。 “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何骗我?我的玉玺没了,去不了天庭了!你还要离开我!” “白朗……不要再打了……我知道错了!我不会离开你了!小顺子……快、快来救我……” 小凡的头发都被揪下了好几缕,他撕心裂肺地喊叫,白朗却似当真发了癫狂,六亲不认,将他往死里打,而小顺子始终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瑟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一直折腾到天都大亮,小凡已是半晕过去,趴在地上,无意识地呻吟,白朗似是累极,坐在小凡近旁大喘粗气,忽而将小凡抱起,重重地摔在床上,又将他当作褥子一般压了上去。 小凡的呻吟声骤然加剧,白朗紧紧地将他抱住,大声吼道:“你休想再离开我!” 小凡禁不住苦笑,如若白朗出于真心地对他如是说,那么受再多苦,他也心甘情愿。 又听白朗贴着耳边说道:“小凡,对不住了。” 他恍然惊醒,是了,这个男人,于他而言,只有利用和恩仇,从他的口中,能出于真心说与他的,不是咒骂便是客套。 风平浪静后,小顺子才敢移到白朗近旁,怯生生问道:“殿下……您和小凡……这是哪一出儿啊?” 却见白朗面色阴沉,透着隐隐的狠决,听小顺子这么一问,又高深莫测地笑了。 白朗与小凡密谋,为保万全,连小顺子都被蒙在鼓里。 王缜好容易颠覆白家社稷,却迟迟不得登基称帝,他已然急红了眼。他不信老皇帝已死,便派出无数人马,上天入地搜寻老皇帝下落,还几乎将乾坤城里翻了个底儿掉,只为寻那传国玉玺。 白朗深知不能随蒙千寒一走了知,他怎么说也是当朝皇帝,被关押在大内,王缜心里便多少踏实些,毕竟登基之时需要这个当朝皇帝读罪己诏、行禅位礼,再者,白朗在他手中,便是老皇帝的掣肘,就算白家残部兴风作浪,也还要顾及白朗安危。 而白朗越是表现得疯癫,王缜便越会相信老皇帝已死,相信他知道玉玺的下落,相信白家已是油尽灯枯,再无拥趸。 可王缜审慎多疑,白朗虽有小凡相助,却终不得令王缜释怀。然天赐良机,蒙千寒忠肝义胆前来营救,人之本能自然是趋吉避凶,然白朗深谋远虑,竟是舍弃了大好时机,本已逃脱,却又趁乱自行走回了囚房。 他口口声声说是回来带坤华一并逃走,然心里自然知道有回无去。 他实则是佯装一副傻态,不知生死攸关,更对假坤华痴迷不悟。 这一举势必惊动王缜,只要他来千秋苑,白朗与小凡便可通力演一出好戏。
第一五十章 无幸 小凡被白朗搂在怀中,躺在床上兀自喘息。 他与白朗在屋内演的这出,本以为须经由那些暗地里的耳目辗转传给王缜,不曾想王缜竟对他尚存怜爱,亲自来探望,将这一幕幕都亲见亲得。 那么效用便可加倍了。 昨夜,他见柳仕芳单独审讯白朗,心下焦急却无计可施,面上还得装作漠不关心,困在屋里,着实的煎熬。过了些时辰,又听外面喊打喊杀,窗外跑过的侍卫叨念,说是蒙千寒深夜偷袭,搭救白朗,他心下狂喜,又担惊受怕,祈求各路神仙定要保佑蒙千寒救得白朗。 却听到白朗在檐下轻唤坤华,小凡怔忪,以为自己听错,片刻后又有守门侍卫大声吆喝,门一开,白朗便被扔了进来。 他傻呵呵地抱住小凡,说什么本想回来将坤华一并带走,却被逮个正着。 待门外监管走远,白朗低声道明了原委。 小凡连连点头,钦佩白朗深谋远虑。 可心里却禁不住失落,白朗不跟蒙千寒走,紧要关头又回来找他,仅仅是为了复辟大业,并利用他的智谋,个中却无半点情意予他。 “疼吗?” 耳畔响来温柔细语,小凡偏头看去,白朗的面容近在眼前,眉眼里写满了疼惜,小凡眨了眨眼,再细看了良久,才确定那眼神里的关切真实而持续,绝非他自作多情的臆想。 白朗见小凡不答,便伸手抚摸他血淤的眼眶和红肿的脸颊,他当真动了真情,嘴唇未语却止不住地颤抖。 “小凡,你……你待我的情意……” 我受不起,也报不完啊! 可于小凡而言,他此刻含泪的凝视,便足以抵过所有的艰辛。 于是他看到小凡欣然的笑,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地摇头。 “殿下,我不疼,我……”浓情蜜意眼看就要脱口,小凡忽而一个转念,又生生地改了腔调,“呵呵,我贪图荣华嘛,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发点狠,日后怎么做你的功勋?” 可这次白朗没有含混过去,听了小凡所言,眉宇竟凝得更紧,小凡惊怔,白朗又握住他的手,缓缓举到唇边,轻柔地亲吻。 小凡心跳加剧,那一刻,他竟在心中大喊:白朗,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承受不起,我会死掉的! 他平生第一次体悟,世间竟还有如此的幸福,只因太过珍贵,只因渴求得太久太累,当它真的到了眼前,竟会令人不敢接受。 他的心绪已然慌乱,而下一刻更是不知所措,白朗的眼里竟涌出泪来,喉间还发出声声压抑的哽咽。 “小凡……我昨夜……” 小凡登时睁大了眼睛,白朗多想告诉他,昨夜之所以回来,第一个冲进脑子里的念头并不是复辟的计谋,而是…… 担心小凡的安危,舍不得弃他而去! 白朗忙擦干眼泪,干笑着改口:“我昨夜告会你的计谋,你可还觉得有何疏漏?” 小凡由衷地舒了口气,甚好甚好,他的关爱,于我而言永远都是奢望,永远都得不到,也就永远不必担心会失去。 “小凡觉得殿下的计谋天衣无缝呢!且颇为大气果敢!既欲取之,必先予之,先给王缜些甜头儿,令他得意而放松了戒备,我们也便得以喘息,南边的部署便可按部就班,殿下在宫中的谋划也阻力大减,蒙将军那边还可……啊!” 小凡欢喜地说了好一阵子,忽而就被白朗紧紧抱住,白朗将脸埋在他颈间,声音含混地说道:“小凡,待王缜将你接回去,你万事都要小心,你……遇到危险再也不要拿命来赌,我不愿再看你受伤,我……朕,不愿看到贤臣受苦!” 小凡苦笑,咯咯地笑出了声。 王缜派去龙脉山的兵众,将坤华雅居过的小院掘地三尺,晌午时分,终于自一片瓜藤下挖出了一方锦盒,打开来看,玉制镶金,雕龙刻篆,正是传国玉玺。 一顶绢轿抬到千秋苑门口,小凡欢天喜地,当着前来接应的侍从,他小人得志般冲白朗一眼乜斜,白朗瞬间施展发疯大法,最后上演了一出怨妇撒泼,咒骂和挽留的话语与小凡清脆的笑声交融在一起,随着小凡的启程,渐渐分开,随着绢轿的离走,渐行渐远。 京畿一处隐蔽客栈,蒙千寒盯着百里斩看了半晌,也追问了半晌。 昨夜,百里斩将一身武艺施展得淋漓尽致,救蒙千寒与五义士脱险,此举已然令蒙千寒惊喜,然百里斩接下的举止更令他瞠目。 百里斩仍是不言不语,面僵如偶,全然不理蒙千寒的追问,施展轻功,一径向龙脉山奔去。 到了坤华曾经的居所,蒙千寒眼睁睁看百里斩潜入屋后的枯井,傻愣愣在井边等了许久,才想起当该一同下去探个究竟,百里斩已抱着个破烂包袱飞身上来,不由分说将那包袱塞进蒙千寒怀中。 蒙千寒不明就里,下意识解开包袱,险些就将那包袱脱了手。 破败不堪的包袱里,竟裹着传国玉玺! 蒙千寒忙将包袱揣进胸前衣襟,抬眼拥住百里斩,急声追问:“阿斩,是谁告诉你的?是白朗对不对?你怎的会听懂他的调遣?你回来了,对不对?” 可百里斩自始至终都不言不语,除了那双眼睛是活的,通身都似个精致逼真的人偶。 那双唯一活着的眼睛,自始至终灼灼地凝在蒙千寒的身上。 “阿斩,你快说话啊!我是师哥,你到底认不认得我?” 百里斩仍是没有回话,然而在朦胧月光下,蒙千寒似是看到,一抹温柔的笑意,漾在了百里斩的嘴角。 蒙千寒见追问也是徒劳,便先行吩咐店家备饭,如常般将百里斩拉至桌前坐好,自己坐在他身旁,拿起碗筷,一口一口地喂他。 可当他夹起青菜递至百里斩嘴边,百里斩竟轻轻地偏开了头。 蒙千寒愕然。 这个傲娇的师弟,平生最不爱吃青菜,在洪门教的日子,蒙千寒曾软硬兼施,多次哄劝威逼。 “好师弟,快吃些青菜吧,对你身子有益啊。” “你看,农民伯伯辛苦种的,我又为你费力烧的,你好歹吃一口嘛。” “你再不吃,我就罚你……罚你一个月都见不到我!” 好容易令百里斩吃上一口,那面容却似下了苦药般扭曲。 然百里斩成了活死人,蒙千寒再也不用变着花样劝说,无论蒙千寒喂他什么,他都仅是张口,咀嚼,再吞咽。 而此刻,他竟在青菜递到口中之时,本能地将头移开。 蒙千寒放下碗筷,紧握住百里斩的手。
第一五一章 危难 自那日被太后苛难,坤华便一直口衔嚼子。 起初人们都纷纷侧目,暗忖这不久前还被邪罗王上当作心头肉的妖精,一向的忍辱含怨,怕是笃定邪罗王舍不得他,早晚会前来为他做主。 是以欺辱归欺辱,论谁也不敢玩得太过火。 可过了这么久,坤华衔嚼都已有许多时日,别说邪罗王躬身来探,就连王上身边的差遣也未见半个。 围在坤华身边的那些个卑贱奴隶,内心的坏心思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天晌午,奴隶们围在一起进午膳,阿福走到坤华身边,解下他口中嚼子,将端来的一碗青稞粥递了过去。坤华面沉如死水,只谦卑地低头示意,便接过粥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阿福又盯着坤华看了一会儿,吞了吞口水,悻悻走了。 坐回奴隶群里,身旁一个壮年奴隶拿肩膀搡了他一下,又斜眼看了看坤华,猥琐地问道:“睡过了没?” 阿福瞪圆了眼睛,惶惶道:“没有没有!你、你胡说什么?” 又有几个奴隶凑了过来,揶揄道:“守着这么香的一块肉都不吃,老哥,你是不是不行啊?” 几人纷纷讥笑,阿福气恼,索性说出了心里话:“老子要是不想睡他,那就是骡子!可不知道他身后的靠山还在不在,咱们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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